簸箕村,蜿蜒曲折的群山圍繞著這個與世隔絕的貧瘠山村,出口面向渾江好似一個個簸箕,每個簸箕猶如手掌守護著深處那十幾戶人家。
中央一條潺潺的流水養(yǎng)活了河邊十幾戶的幾代人!
河下游一個乞丐正雙手捧著河水喂向嘴里,披散的頭發(fā)粘滿了樹葉灰區(qū)區(qū)的,臟兮兮的臉龐幾年沒洗一樣,參差不齊玉米穗般的胡子蓋滿了下半臉,唯一一雙能睜開的眼睛證明他活著,他是孫明。
那次事件以后他每天渾渾噩噩到處流浪,餓了就挨家挨戶要飯,他變成了乞丐!他習(xí)慣了甚至覺得當(dāng)要飯的也不錯至少不用想太多煩心事可以遠離這個時代。有時他也會想起他娘,小梅也要過飯,再后來孫明也不愛說話了。
期間孫明也被別人的傳言當(dāng)成國外的特務(wù)關(guān)了半年,半年后出來依舊流浪,直到來到了簸箕村,他不知道這是哪年哪地他也不再在乎。
十六戶人家一眼望穿。
村頭的張家兩口子有四個兒子,大兒子三十多了沒念過書也沒結(jié)婚每天無所事事,東家走走西家逛逛,鄰居總丟東西都說是張家大兒子偷的可惜沒有證據(jù)只是村頭的板凳上沒事說說。小兒子二十五先天白內(nèi)障二級殘疾兩千多近視智商猶如十幾歲的孩子,放牛耕地可能是他一輩子的活計,老兩口也是發(fā)愁還好有個老二老三,都已經(jīng)大學(xué)畢了業(yè)開始了工作,雖然不總回來但也耀了祖。
“你個要死的玩意,是不又去偷人家東西了?不然隔壁的老李怎么會來和我說那些有的沒的?”張老婆子一邊做飯一邊對屋里看電視的大兒子恨恨的說道。
“沒有,你聽他胡說!”大兒顯得委屈。
“小三的牛放回來沒有你去看看,先牽牛拉柴火去,回來再吃飯”張婆子面無表情的說。
大兒關(guān)了電視轉(zhuǎn)身離去。
“媽,來個要飯的,你看著點!”門外傳來聲音。
張婆子沒理會!
孫明徑直走到廚房,‘啊’了一聲!張婆子轉(zhuǎn)手拿了一個冰涼的玉米餅子遞給了他。
“給你,走吧!”
孫明沒走坐到爐灶邊幫忙往里續(xù)柴火邊吃餅子,張婆子沒在意念念叨叨的在抱怨貧困的生活和不爭氣的兒子。
“那水不能喝,臟!”張婆子回頭正看到孫明在舀刷鍋水在喝急忙制止。
孫明沒反應(yīng),吃完了餅子喝了一舀熱的刷鍋水,又往爐灶里遞了一根木柴拍拍身走了,老婆子見怪不怪也沒說話繼續(xù)做飯。
那天起人們都知道村了多了個要飯的是個啞巴,每天上午都去一家要點干糧,渴了也不喝井水就喝鍋里的臟水熱水,誰家有事他還會幫點小忙,村里人也并不嫌棄他。
半夜串門的鄰居甚至能被睡在草垛的孫明嚇身冷汗還好不是死人只是在睡覺。
張家的老太太有病了,李家大嫂去了山東,王家媳婦跑了,趙家孩子上了小學(xué),孫家的孩子中了邪,沒有孫明不知道的事只是雙眼平靜不起波瀾。
95年冬
孫明來的少了,可能太冷了不想走動,村西王家有個草垛里面有個洞孫明就在那睡覺,有時幾天不出去也不吃飯,鄰居怕他凍死還給了他一床被子。
龐家老太太快80了,四世同堂本是可喜可賀,可嘆兒子兒媳婦都是聾啞人還有些傻,大孫女嫁去了市里不常回來,諾大個家靠二孫子來養(yǎng)!至于小孫子也去了市里混了社會。
二孫子小偉好吃懶做而且還是個酒鬼,三十五六了媳婦也跑了,留下個兒子是個啞巴,小偉無奈!家里靠他養(yǎng),奶奶癱瘓,爹媽兒子不是聾啞人就是傻子!用他的話說‘無力的時候酒能麻痹自己忘掉一切!’。
小年二十三那天,小偉去鎮(zhèn)里領(lǐng)了補助好過年買年貨,一天也沒有回來。
泠東的夜晚寒的很,風(fēng)也很大,大雪一層一層!草垛里的孫明躲在里面瑟瑟發(fā)抖,草席薄被身邊還有一個鐵一般硬硬的玉米餅子。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白雪皚皚的大道上傳來一聲慘叫。
孫明不想起身,因為離開窩,回來就睡不著了!
可偏偏叫喊聲不停。
嘆了口氣慢慢地用凍的僵硬干裂的雙手扒開了草垛!
大道上一個平躺著的黑影奮力掙扎好像在和人撕扯一樣。
“唉,能和我一道走也好!’孫明想著卻絲毫不動!
沒錯孫明想在這個寒冷的黑夜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他已經(jīng)三天沒吃過飯沒有了一絲力氣,只想靜靜的躺著和當(dāng)年的母親一樣。
奈何,哭喊聲響策黑夜。
孫明終究聽不慣這聲音,還是動了!
一陣敲門聲和‘’啊啊‘’聲打破了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寧靜,龐家的木門都要被拍倒可是沒人應(yīng),可能龐家中年夫婦是聾啞人的關(guān)系吧,龐老太太也被小偉姑姑接入市里照顧了。
聲音越來越小,好在鄰居發(fā)現(xiàn)了他們。
一幫鄰居把手忙腳亂的接過了孫明背上已經(jīng)凍僵了的小偉便往屋里扛,孫明嗖的一聲串到了廚房翻出個窩窩頭便啃,他不知道死神路上哪來的力氣背回個大活人,他只是感覺餓的眼睛冒金星也有點站不住,好在大家現(xiàn)在只在乎那個人的安危,他也得管管自己的安危?。?!
廚房里,一個黑影瘋狂得啃著窩頭
里屋,一幫人盯著炕上緩過神的小偉。
中年村長問‘小偉,你怎么回事’!旁邊的聾啞父母‘啊啊’也在詢問。
一陣寒氣襲來,小偉驚恐的看著外面!
“別過來!別過來!”
“哼!我兒子你們是帶不走的!”
“擦尼瑪?shù)模淳蛶ё呶?,想別的沒門!”
“??!”
“??!”小偉一邊大喊自言自語,一邊掰斷了自己的兩根凍僵的手指,鮮血呼呼得流。人們都害怕了,怕他自殺趕緊找了繩子把小偉綁到了炕上,又拿布給他包了傷口。
不一會,村長把村里唯一的半仙找來了。
看著炕上掙扎的小偉,半仙猶豫了一會
“去!打盆雪回來,快?!?p> 人們不解不過依舊做了
半仙把雪倒在了小偉凍僵的雙手上猛搓,幾分鐘后又叫人依次拿了冷水,溫水,和酒精。
后來,半仙又燒了紙寫了符。
據(jù)他說,小偉應(yīng)該被冤死鬼纏身,想拿他或者他兒子做伴,小偉不同意,鬼不讓走,小偉便想在雪地里一死百了。
廚房里孫明早就吃飽了,坐了一會聽著屋里的熱鬧,沒看就走了,走之前又拿了幾個窩頭,也許是他又想活了。
沒人注意他走了,只有夜空中的叫喊聲還在回蕩?。?!
半個月后從市里醫(yī)院回來的小偉恢復(fù)了正常,見人就打招呼,還是那么愛喝酒,只是握酒瓶的雙手上少了六根手指,只有兩個大拇指和兩個小拇指。
走到村頭草垛邊,小偉喊了句“還活著嗎?我給你帶了酒和干糧,這可是我用今年僅有的低保收入買的,你別浪費了?。?!”
孫明探出頭,看著恢復(fù)正常還是那么愛喝酒的小偉傻傻笑了,仿佛心里在想活著就好。接過小偉里的方便袋,從里面拿出了酒打開便來了一口!小偉看著笑道“這才對嘛!來再喝一口,你可救了我一命吶!‘’說著拿瓶子懟了他一下又喝了一口,邊喝孫明邊聽著小偉的故事,那是一個無奈又無助的故事,像他一樣可悲,不,人家還好有個家,自己呢連家都沒有!不過都過去了,都看開了,想著孫明回敬了一口。
“你知道嗎?那天沒有你我就死了,那地方可離村子二百米選呢還好你發(fā)現(xiàn)了。”小偉滔滔不絕的說著。
“那天我聽半仙說了,他說的對那天我喝多了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要帶走我兒子,那我能干嗎?那是我唯一的兒子了!”
“人們都說我家四世同堂,屁!我奶奶老了走不了被二姐接到市里,我小弟也在市里混著!家里就我爸我媽還都是聾子,啞巴!唯一一個兒子還不會說話,都懷疑他也是是個啞巴!??!”
“TMD!你說我容易嘛!種兩畝三分地養(yǎng)活一家!結(jié)果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那我不喝酒我干什么?讓我寂寞死?”
說著小偉笑著哭了起來?。?!
看著這個三十歲出頭的小伙子無助的樣子孫明眼睛里想著事安靜的喝著酒!
冬天的山里雪白雪白的猶如公主披上了白色婚紗!
天空下,村頭不遠的一個草垛旁,兩人坐著喝著酒。一個人只有四根手指不停的說著哭著,一個人散落著黏糊糊的頭發(fā)滿臉灰白胡子拿著酒瓶靜靜地聽著!不時喝一口酒仍面無表情!
他叫小偉?。?!
他叫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