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那道身影凝聚成型,它龍首龜身,背上馱載著一塊古樸石碑,上面雕刻著一個個名諱,散出縷縷黑氣。
它緩緩睜開雙眸,眼底是一片血紅。
“你就是霸下村的祭靈?”
張炎目光冰冷。
那七名感染魂疫的亡者,都是霸下村的村民,他們走投無路,流落京郊,皆是因它在作祟。
霸下村本是有名的長壽村,祭靈霸下,更是傳說中的瑞獸,守護(hù)村子已有三百年。當(dāng)年它被高人降伏,囚在湖底,村民為它修祠供養(yǎng),敬獻(xiàn)香火,并改稱霸下村。它也汲取信仰,神魂日益強大,反哺村子,護(hù)一方平安,不讓妖邪入侵。
而如今,卻開始侵蝕村民,導(dǎo)致村子破敗,民不聊生……
“這是什么地方?”
霸下眼底血光閃爍,先是迷茫,而后才逐漸反應(yīng)過來:“奇怪,這里似乎不是大離王朝境內(nèi)?”
“你可以稱這里為冥府?!睆堁椎穆曇艟従忢懫稹?p> “冥府?”
霸下循著聲音來源,見到了懸在虛空的那張大臉,無比震驚!其中隱隱傳出的壓迫感,讓它無比不適,仿佛隨時都要裂開。
“你是何方神圣,報上名來!”霸下驚恐咆哮,聲音低沉,卻微微顫抖。
“區(qū)區(qū)祭靈,也配知曉我的尊名?”
張炎冷笑,似乎一眼要將霸下看穿,他剛要查閱對方記憶,卻發(fā)現(xiàn)隔了一層無形的屏障,無法穿透。
“難道,是因為枉死簿只能掌控亡魂?抑或是因為,這只是霸下的念力印記?”
與此同時……
大離王朝,遼州,霸下村。
湖泊之中,有一湖心小島,上面有一座祠堂。
正是霸下祠。
村子破敗不堪,處處斷壁殘垣,人丁凋零,唯有祠堂煙霧繚繞,香火鼎盛。
十幾位村民匍匐在地,嘴里念念有詞,眼中充滿狂熱。
在他們前方,有一座雕像,正是馱著石碑的霸下,它雙眼微閉,眉間有一紅蓮印記。
“民女菊紅英,求祭靈霸下,保佑丈夫柳青平平安安,早日歸來!”
一名憔悴的村婦擺上蒸好的豬頭,跪在雕像面前,淚如雨下:“只要能得償所愿,民女愿獻(xiàn)上一切,至死不悔!”
夫婦倆平日舉案齊眉,無比恩愛,唯一的遺憾便是無法誕下子嗣。
她的丈夫,自從上次來霸下祠許愿求子,回去之后便瘋瘋癲癲,隔日就不知所蹤了。
“你真的愿意獻(xiàn)祭一切?”
忽然,一道低沉又充滿魅惑的聲音,從雕像內(nèi)傳來。
“是誰在說話?”
菊紅英驚愕無比,轉(zhuǎn)頭看向四周的村民,卻發(fā)現(xiàn)他們毫無反應(yīng),她突然抬頭,發(fā)現(xiàn)霸下雕像,不知何時,竟睜開了雙眼。
一道血紅的光芒掠過,菊紅英神色漸漸癡迷,喃喃道:“顯靈了,霸下顯靈了!”
她失魂落魄,嘴里念念叨叨,七竅之中,不停有黑霧涌出。
霸下祠內(nèi),那些黑霧緩緩爬向霸下背馱的石碑,漸漸又凝聚成了一個新的名諱,正是菊紅英,而在一旁與之并列的,恰是柳青。
“小小愚民,不過是本座的糧草,染上魂疫,便乖乖等死吧?!?p> 霸下冷笑,只是忽然,它似有所覺察,冥冥中感到心神不寧。
“是誰在窺伺我?”
血眸環(huán)視四周,卻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
略一演算,便發(fā)現(xiàn)有七道念力印記失去了感應(yīng),似乎在某處隔離,那里并不屬于這個世界。
“小心使得萬年船,此事需向尊者稟報?!?p> 話音未落,霸下便閉上雙眸,化為一座石雕,繼續(xù)沐浴香火,而有一虛影卻從石雕上化出,潛入湖底。
……
“看來,似乎還無法窺得霸下真身所在?!?p> 枉死簿內(nèi),張炎望著眼前的霧球,若有所思。
即便有了枉死簿,也并不能為所欲為,世間還有很多未知,是他目前還無法接觸的,無論如何,先立足再說,切勿妄自托大。
張炎反復(fù)暗示自己,不可惹禍上身。
隨即,將那道封印著霸下念力印記的霧球,禁在了空中那輪銀月之中。
霧之巨城上空,黑色大臉煙消云散。
與此同時,張炎緩緩睜開雙眼,意識已回歸現(xiàn)實。
抬頭看,已是旭日東升。
義莊之內(nèi),其他收尸人陸續(xù)醒來,他們將冷塌上的尸體,都搬上了一輛板車,像疊麻將一樣,累在一起。
這便是今天要統(tǒng)一運入老黑山埋葬的尸體,也是所有收尸人起床后的第一份差事。
“老張,老張!”
忽然,一道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
張炎左顧右盼,卻未發(fā)現(xiàn)聲音的來源,十分疑惑。
“老張,是我啊!”
張炎低頭才發(fā)現(xiàn),一只黑貓在他腳邊蹭來蹭去,兩只人畜無害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著他。
“你……你是老黑?你能說話了?!”張炎壓低了聲音,緊張地看向其他收尸人,卻發(fā)現(xiàn)他們并無反應(yīng)。
“還不是昨晚吃了你的丹藥,你是我的恩人啊,讓我開了靈智!”
“原來如此?!?p> 張炎哪里還不清楚,元魂丹有奪天地造化的功效,不僅讓自己魂魄蛻變,也讓老黑占了天大的便宜。
它本是一只尋常野貓,每天饑一頓飽一頓,沒想到一夜之間,竟開啟了靈智,通了人性!
“我是想告訴你,別去老黑山!”
老黑喵嗚一聲,直接跳到張炎懷里,低聲道:“會死人的!”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老黑山里有兇物!很兇,很可怕!”
張炎一愣,頓時有些遲疑。
老黑山十分詭異,這幾乎是所有收尸人的共識,可是又有什么辦法?生在最底層,又哪有選擇的余地?
若是瀆職,隔日便會被驅(qū)逐,連干糧都沒得吃了。
“別廢話,你是不是進(jìn)去過?”
老黑不說話,兩只大眼睛左顧右盼。
“不說?不說我把你蛋蛋割了!”張炎狠狠道。
“……我說!”老黑寒毛倒豎,連忙低聲道:“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什么請求?”
“割我蛋蛋可以,但要找個專業(yè)的獸醫(yī),萬一血崩了怎么辦?”
張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