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有漩渦卷起。
兩口棺材沒入其中，底下竟傳出悶雷般的人聲。
“趙清河，以往投喂血食，可不像今天這般講究，還用木頭包了起來，不是你的風(fēng)格。”
片刻之后，湖面有血水暈染，浮木漂起，湖底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分明是在嚼碎骨頭。
“老家伙，有得吃就不錯(cuò)了，這兩個(gè)叛徒死有余辜，有棺材棲身，已是我最大的仁慈?！?p> “沉棺殺人說得這么清新脫俗，果然還是你老趙有文化?！?p> 湖底再次傳來悶響，通過水波，層層穿透。
趙清河沉吟片刻，嘆息道：“朱河縣越來越呆不下去了，你自囚于湖底多年，準(zhǔn)備何時(shí)突破？”
“老夫這種境界，豈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湖底傳出音波，泛起陣陣漣漪，卻不帶絲毫感情：“朱河縣畢竟是天子腳下，我們盤踞此地多年，該做的事，早就做了?！?p> “離開之前，先把水?dāng)嚋喸僬f，免得被查出跟腳，惹一身麻煩?！?p> 趙清河點(diǎn)了點(diǎn)頭，冷冷道：“上次消災(zāi)人端了磺山，最近又有爬蟲來壞我的事。”
“需老夫出手？”
“不必，區(qū)區(qū)收尸人而已，舉手就能捏死?！?p> 月牙湖方圓百米，底下與外界運(yùn)河相連，是一汪活水。一群錦鯉游來游去，張炎以巫覡之術(shù)拘控住其中一條肥碩紅鯉魚，緩緩朝湖心游去。
湖心之底，堆滿了淤泥與水草。
透過紅鯉魚的視角，張炎看到一位身高一丈有余的水猿，盤坐淤泥之中，一身白毛猶如水草，隨波飄搖。
水猿雙目緊閉，體魄雄健，尖嘴猴腮，渾身被數(shù)條手臂粗的鐵索禁錮，纏在一根通體澆筑而成的銅柱之上。
兩口棺材落在它身前，右手抓著一只人腿，放入嘴中撕咬，血水四溢。
如此可怖的一幕，令張炎震撼無比。
突然。
水猿睜開了眼睛。
雙眸如碧綠的夜明珠，鵝卵大小，將湖底照得如同白晝。
見到紅鯉魚游來，張嘴一吸，頓時(shí)有一股巨力附著紅鯉魚身上，將之拖入嘴中，直接撕咬起來，幾下就吞入腹中。
張炎只覺得眼前一黑，紅鯉魚便失去了感應(yīng)。
“被發(fā)現(xiàn)了？”
他神色猛地一變，法力化為屏障，阻隔周身氣息，朝夜幕深處潛去。
湖底。
水猿渾身氣血如煙，浮現(xiàn)一道通天巨猿的虛影，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敢來窺探本尊，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的？”
湖水瘋狂炸起，猶如驚雷，化為一道道箭矢，沖天而起，朝張炎所在之處飆射而來！
“霧鬼！”
話音一落，四周彌漫出濃濃白霧，將張炎籠罩其中，遮掩一切。
空中水箭凝結(jié)成冰，紛紛落下，射入白霧之中，如附骨之疽，似乎能夠感應(yīng)到張炎氣息，朝他襲來。
明明是冰箭，一旦沾染霧氣，卻如烈火烹油，將霧氣消耗大半。
好在霧鬼是半鬼之軀，擁有白霧傳承，滋生的霧氣源源不絕，竟也抵擋住了消耗。
冰箭消融，重新化為流水。
霧鬼也再次化為一截指骨，被張炎收入袖中。
“沒想到趙府如龍?zhí)痘⒀ǎ€闖不得了？”
張炎喃喃自語，心頭驚怒。
此行不僅沒查出什么線索，反而損失了兩人，那趙清河絕對不可小覷。
能盤踞朱河縣數(shù)十載，何止是只手遮天？
簡直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
“那頭水猿究竟是什么異種，竟有如此神通？”
張炎不禁吃驚，低沉自語：“朱河縣的水，真是越來越深了。”
“無妨，先回義莊，天一老道也該到了。”
深吸一口氣，張炎極為不甘地回首望了趙府一眼，那里依舊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義莊。
天一道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shí)。
他環(huán)顧四周，總覺得義莊比起之前，多了一縷神秘與古樸，具體是哪里產(chǎn)生變化，又說不太上來。
“師叔，我們此行，究竟所為何事？”
在天一道人身后，跟著一名身穿月白道袍的青年，正是玄清子，他疑惑道：“張炎真的成了我們凈水宗的供奉？”
天一道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聲道：“張居士能入凈水宗，是宗門之福，也多虧你先前與他結(jié)了善緣，他才愿意加入?！?p> “上次清河郡歷練，宗門損失慘重，玄塵子親眼目睹弟子慘死老黑山，就連天門長老都失蹤了。多虧張居士出手相救，我們才有機(jī)會(huì)徹查此事?！?p> 玄清子神情凝重。
不多時(shí)，張炎回到義莊，便見到兩位道人迎面而來。
“張居士，別來無恙?！?p> 師叔侄二人異口同聲，與張炎相視一笑。
天一道人見張炎神采奕奕，精神飽滿，不禁以天眼通掃視一番，發(fā)現(xiàn)他身上沒有絲毫純陽氣息流露，猶如常人。
他本以為，張炎至少需要數(shù)月苦修，夜夜觀想，錘煉神魂，才能隱去純陽之體的征兆。
沒想到，竟有如此天資。
此寶果然押對了！
天一道人對自己當(dāng)初的決定，無比滿意。
“道長此行，可是為誅魔而來？”
張炎開門見山，經(jīng)歷趙典史一事，他不想再隱瞞下去：“義莊有人潛伏進(jìn)來，在逼問之下，得知他們欲要替代收尸人，為老黑山的那棵槐樹，獻(xiàn)祭陰魂。”
“此事當(dāng)真？！”天一道人臉色猛地一變。
“千真萬確！”
張炎繼續(xù)道：“修煉太虛觀想圖，令我誕生靈識(shí)，得知了很多隱秘之事?！?p> “那些潛入之人，都是縣衙的趙典史遣來，此人府中有高人坐鎮(zhèn)，我修行尚淺，因此需要一門道法，用以制敵。”
所謂靈識(shí)，依道宗說法，是人的精神力外放，擁有感應(yīng)外界的妙用。
張炎將法力附于其中，延伸體外，便成了靈覺，擁有隔空施法的功能，遠(yuǎn)超靈識(shí)。
“居士想學(xué)什么道法？”
“論殺伐威力，自然是雷法?！?p> 張炎神色凜然，對付那頭水中白猿，以雷法轟殺，恰如其分。
“那貧道就傳你一道雷法?！?p> 天一道人深感震撼，沒想到張炎竟知曉如此多的隱秘，既已誕生靈識(shí)，修行想必是一日千里，修習(xí)一門雷法用以自保，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一旁的玄清子見此，也無比驚愕。
雷法重殺伐，極難掌控，他當(dāng)年初修雷法，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張炎才踏入修行多久，就敢修煉雷法？
更離譜的是，師叔居然絲毫不予阻止，直接就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