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炎一動未動。
任憑凌捕頭的刀光落下。
四周傳來驚呼,如此近距離之下,避無可避,九品武者的全力一擊,足以將常人斬成兩截。
有風(fēng)吹過。
一只拂塵突兀掠來,將刀柄卷起,禁錮在了距離張炎頭頂三寸之處。
凌捕頭竭力斬下,刀身依舊紋絲不動。
“放肆!”
玄清子指尖凝聚一縷清光,點在凌捕頭的額間,令他當(dāng)場吐血,渾身如中了定身咒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
張炎依舊一動未動,只是嘴角掀起一抹奇怪笑意。
他伸手將凌捕頭的衣襟掀起,雙臂上果然有幾道新鮮的血痕,與黑衣破裂之處,完全吻合。
“還有什么話要說?”
張炎冷冷道:“如此惱羞成怒,恐怕不僅僅是想殺我吧?”
“是我殺了小柔,又如何?她是個下賤胚子,本來答應(yīng)和我在一起,結(jié)果又和朱海光勾搭,難道不該死?”凌捕頭厲喝道。
“簡直是漏洞百出?!?p> 張炎搖了搖頭,淡然道:“你和小柔素?zé)o交集,又何來情愫?真正殺她的原因,不過是為了滅口罷了。”
“典史大人,我說得對嗎?”
張炎不動聲色地瞟了趙清河一眼,對方依舊古井無波,只是手中茶盞漸漸滋生出了細密的裂痕。
“既然證據(jù)確鑿,就當(dāng)按律法,殺人償命!”
趙清河義正言辭,朗聲道:“凌七身為縣衙捕頭,執(zhí)法犯法,應(yīng)押入大牢,秋后問斬。”
凌捕頭聞言,渾身一顫,卻只能閉上眼睛。
“我認罪!”
事已至此,他自然清楚,身為棋子他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價值,如今反倒成了威脅。
若是不想死,恐怕連家人都難逃厄運。
“認罪?難道僅僅只是小柔一條人命?朱大人呢?!”
趙清河突然起身,來到凌捕頭身前,靜靜地凝視著他,幾乎是貼著身子,逼問道:“你是否殺了他二人?縣衙的兩條人命,是不是都在你身上?”
“是……都是我殺的,是我覬覦小柔,殺了朱海光!”凌捕頭大吼道。
此話前言不搭后語,顛三倒四,明顯有巨大的邏輯漏洞。之前還說是小柔勾三搭四,此刻又成了他覬覦對方,明顯是胡編亂造。
趙清河卻笑了起來,轉(zhuǎn)身而去。
下一瞬,凌捕頭手中突兀多了一顆丹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嘴里一塞,狠狠咽了下去。
“服毒?!”
張炎剛意識到不對勁,覺得凌捕頭言語混亂,欲要對峙,然而后者速度太快,先是以其他動作掩飾,趁人不備才吞藥自殺。
僅僅片刻,便嘴角溢血,暴斃而亡。
對于趙清河來說,這場博弈,若是就到此為止,也再好不過。不過是損失區(qū)區(qū)棋子,自己依舊能夠全身而退。
更何況,朱海光已死,威脅早已鏟除。
他只想見好就收,不再追究張炎與朱海光之死有何關(guān)聯(lián),一并推到了凌七身上,以免再生變故。
可他沒料到,張炎卻從未想放過他。
“真兇既已伏誅,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p> 趙清河神色悲戚,嘆息道:“只可惜了朱大人,堂堂父母官,兢兢業(yè)業(yè),卻死于非命,實在令人惋惜!”
他來到朱海光的家人面前,聲淚俱下,聞?wù)邿o不動容。
“典史大人情真意切,實在讓人感動?!?p> 張炎不動聲色地瞟了趙清河一眼,玩味道:“可我昨夜聽朱大人所言,縣衙很多事似乎都是你一言可定。就連凌捕頭都是你的親信,剛才他急于服毒,恐怕是為了掩飾真正的幕后之人吧?”
“大家認為呢?”
眾人聽聞,頓時覺得可疑。
“凌捕頭一心求死,難道就不能是因為自己罪孽深重,尋求解脫?”
趙清河深吸一口氣,將思緒平復(fù),道:“張老大此言,是認為我指使他殺了朱大人?”
“不好意思,你有很大的嫌疑?!?p> 張炎無動于衷,反客為主道:“典史大人,可敢隨我走一趟?”
“去哪?”
“自然是貴府上?!?p> 趙清河溝壑縱橫的臉上,漸漸涌起一層陰霾,冷冷道:“我身為朱河縣典史,乃朝廷命官,豈容你一個收尸人造次?!”
典史設(shè)于州縣,為縣令的佐雜官,不入品階,卻是由吏部銓選、皇帝簽批任命,稱之為朝廷命官亦不為過。
話音未落,一旁的衙役與捕快紛紛上前,將張炎圍在了中間。
似乎只要一道命令,就欲上前將他困住。
“天符令箭在此,誰敢?!”
天一道人飛身而至,單手一揮,所有將張炎圍困之人,紛紛倒飛而去。
有天符令箭傍身,便如欽差一般,天下皆可去得。
凈水宗雖是宗門,不參與朝政,但其地位卻是超然,即便朝堂上總有針對他們的誅心之言,卻絲毫不影響在乾武帝心中的地位。
皆因凈水宗初代道首,與當(dāng)今圣上的深厚關(guān)系。
見天符令箭再次被亮出來,趙清河頹然嘆氣,再也無力左右什么。若是公然與皇權(quán)對抗,天上地下都無容身之處。
“好好好,就算你凈水宗勢大,我看你如何堵得住悠悠眾口。”趙清河喃喃道。
縣衙所有衙役捕快,都被天一道人調(diào)動,前往趙府。
張炎與他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
日上三竿。
趙府。
在張炎的凝視下,趙清河親自命人將大門打開,縣衙捕快皆不敢妄動,張炎也不強求,與天一道人、玄清子自行入內(nèi)。
今早前往縣衙之前,天一道人就與朱河縣巡檢打過交道,讓他帶人前來助陣。
巡檢是鎮(zhèn)守縣城的基層武官,權(quán)責(zé)包括維護治安、抓捕賊盜,素來與趙清河井水不犯河水。
此時,巡檢身披布甲,帶領(lǐng)數(shù)十人,隨著張炎一行進了趙府院內(nèi)。
趙清河依舊古井無波,目光投向月牙湖,看起來病怏怏的,命府人帶領(lǐng)眾人巡查。
張炎卻避開帶路之人,徑直朝東南方的假山花園走去。
“破妄之眸,開!”
眼底有火焰秘紋凝聚,四周的花草樹木、亭臺樓榭,包括侍女仆從,所有的氣息,在破妄之眸的掃視下,都無所遁形。
果然……
張炎臉色微微一變。
花園里郁郁蔥蔥,生長著一片花海,看起來生機盎然,令人賞心悅目。
然而,卻有極其微弱的紅光隱藏于地底,那是人類的生命陽氣。
張炎帶領(lǐng)眾人加快了步伐。
見此,趙清河的臉色卻徒然變了!
眼底有殺意一閃而逝。
“此處不過是尋常園藝,不值一提,倒是月牙湖有微風(fēng)拂面,不失為一處好景致。”趙清河身旁的一名黑衣管家,連忙上前訕笑道。
“月牙湖?那是遲早要去的,何必急于一時?”
張炎瞟了不遠處的趙清河一眼,嘴角掀起一絲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