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拉薩去往麗江的航班上,程熙靠在丈夫的懷里,睡得正香。大姑過生日,程熙此行,正是回束河參加大姑的生日宴。
十五年沒回束河了,程熙難免近鄉(xiāng)情怯,束河雖然不是她的家鄉(xiāng),卻勝似她的家鄉(xiāng)。畢竟在那里,有著她永遠不能忘懷的人和事。
經(jīng)過長時間的飛行,航班終于抵達束河,大姑和大姑父來接他們,多年不見,不免有些傷感。大姑體態(tài)已經(jīng)臃腫,大姑父兩鬢也已斑白,茫茫宇宙,滄海桑田,敢問歲月饒過誰?
快到大姑家時,程熙的一顆心突然砰砰亂跳,有幾分期待,卻又有幾分害怕。她唯有緊緊握住丈夫的手,以此來尋求安慰。
程熙與丈夫是在拉薩上大學(xué)認(rèn)識的,兩人畢業(yè)后都留在了拉薩工作,不久便結(jié)了婚?!安恢浪Y(jié)婚了嗎?”她這樣想著,不覺已經(jīng)到了大姑家。下車的時候,程熙的腿不住在顫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見到他,而見到他后,她該說什么?或者見不到他,她會失望嗎?
“程熙!”她剛剛下車,便聽到了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在喊她。她抬頭,看到了覃天,一如當(dāng)年初遇時的那一幕。只不過,當(dāng)時那個慌措的少年,已經(jīng)變成了俊逸的男子,眼神里的稚嫩與淡漠也已經(jīng)被所謂的滄桑所替代。
“你……回來了?”覃天站在大姑家門口,穿著一套筆挺的黑西裝,看上去很有氣質(zhì)與魅力。
“是的,我回來了,好久不見!覃天。”這是程熙第一次對覃天如此客氣。
十五年了,兩人應(yīng)該說的話遠不止這一句,可是,卻只有這一句而已。這時,大姑突然站出來說道:“程熙啊!你不知道,覃天現(xiàn)在可是大老板了,我這店都已經(jīng)是他的了!”
“嗯?”程熙一臉驚訝地望著覃天。
大姑父笑著解釋道:“覃天畢業(yè)后就回來經(jīng)營他爸爸的店,好在他人聰明,這才短短幾年,已經(jīng)在束河開了不少分店,我和你大姑都老了,做不動了,就把這店面讓給了他。畢竟我和老覃也是多年的好友?!?p> “恭喜你,覃天?!背涛跷⑿χ蛩斐鍪?。就在那一瞬間,覃天看到了程熙無名指上戴著的一枚戒指,他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他想要開口說什么,卻始終沒有說出口,最后也只是伸出手與程熙握了握。
夜晚,丈夫疲乏,早早的就休息了,程熙卻獨自去了古城,闊別了十五年,不知那里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小橋流水,楊柳低垂,古城還是那個古城,星空還是那片星空。只是,程熙卻覺出了一絲喧囂,可能是她在拉薩待久了的緣故吧。
覃天說過,拉薩很靜,所以,她去了拉薩。
走到熱鬧的四方街時,覃天出現(xiàn)了。驚訝過后,她只淡淡一笑,道:“你也來了?”
他笑答:“嗯?!?p> “梓清呢?”
“她在我媽那里?!?p> 程熙本以為這個問題問得很突兀,可是當(dāng)覃天回答之后,她的顧慮就消失了。畢竟沒有問錯。
“你找到你媽媽了,這很好?!?p> “嗯。”覃天淡淡答應(yīng)了一聲,又道:“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這也很好?!边@句話剛出口,兩個人心中似乎都蕩了一下,良久,他們都只是望著對方,沉默不語。最終,還是覃天先開口:“那么,程熙,再見?!?p> “覃天,再見?!?p> 兩個人同時向反方向走去,那么決然,似乎是永遠不會回頭了。與其說這是一次重逢,倒不如說這是一次真正的告別。
程熙永遠不會知道,覃天的媽媽就是周梓清的繼母,他之所以和周梓清走得近,就是因為他們倆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兄妹。那天在古城,周梓清打電話給覃天,是因為他媽媽突然發(fā)急病。而他之所以和周梓清一起去了南京上大學(xué),也是因為母親轉(zhuǎn)到了那邊治療,他走的時候情況緊急,沒來得及告訴程熙,當(dāng)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走了。
然而這些,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覃天沒有向她解釋關(guān)于這一切,便是不想徒增她的煩惱,既然塵埃落定,就讓她一直這樣以為下去吧。
他在心底告訴自己:“你若安好,我亦無恙?!?p> 而這句話,也是當(dāng)年程熙離開的時候,想對覃天說的。
你若安好,我,亦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