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天龍蠻不講理,霸王硬上弓。
林永年氣急敗壞:“你……這算什么事嘛!太荒唐了!偉韜兄你說說,哪有這么亂搞的!”
陸偉韜點點頭,又搖搖頭。他也不知所措。
賀天龍朝他歪了歪腦袋,粗聲說道:“時間不早了,陸參謀長,你走你的,不關你的事!”
“好好,那我走了,回頭見?!?p> 陸偉韜就坡下驢,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林永年的計劃被完全打亂,急得跳腳:“賀司令你不能這樣亂來!放手!讓我走!”
“你當真要走?”
“當真要走!”
賀天龍臉刷的一沉:“姓林的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他媽熱臉貼你冷屁股?”
望著他兇巴巴的樣子,林永年想說又不敢說,憋得滿臉通紅。
小泥鰍嬉皮笑臉的湊上來:“我說賀司令,你何必趕鴨子上架呢?要不我代替林大哥作新郎倌吧?”
“滾你的蛋!一邊待著去!”
賀天龍推開小泥鰍,揪著林永年往外走:“廢話少說!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我妹夫!走!”
賀天龍的手又粗又硬,像老虎鉗似的,林永年連一點掙扎的余地都沒有,他的抗議更是被當做了耳旁風。
他被帶進一間屋子,交給了幾個小嘍啰。
“把他給我看緊了,不許他離開屋子!”
賀天龍對小嘍啰下令。兩個小嘍啰立刻一左一右把住了房門。
賀天龍回頭對林永年說:“你給我聽著,我全都安排好了,今晚就成親。媒人是熊彪,他去弄新郎的衣服了,馬上就來,你在這兒等著?!?p> 林永年掙扎喊叫:“不!不行!讓我走!讓我走!”
賀天龍理都不理,命令那幾個小嘍啰:“不許他亂說亂動!要是出什么岔子,拿你們是問!”
他說完一甩手走了,留下林永年在那兒干瞪眼。
小泥鰍晃晃悠悠的走來。門口兩個小嘍啰攔住他:“不許進去!”
小泥鰍朝他倆翻了翻眼睛:“干嘛這么兇啊?吃了夾生飯啦?”
小嘍啰把大刀一擺:“少啰嗦!走開!”
小泥鰍哼道:“什么玩意兒!一個傻瓜一個笨蛋!”
兩個小嘍啰大怒。
“你說什么?誰傻瓜笨蛋?”
“再胡說對你不客氣!”
小泥鰍冷笑一聲:“說你們傻瓜笨蛋還是輕的呢,其實你們就是兩頭有嘴沒腦子的豬!”
“混蛋!我他媽揍你!”
兩個小嘍啰擼起袖子要動手,小泥鰍后退了兩步,哼道:“你們也不想想,賀天香看上了林先生,他馬上就要成為賀司令的妹夫了,而我是林先生的兄弟,明白了吧?你們得罪我就是得罪林先生,就是得罪賀司令,有你們的好果子吃嗎?”
兩個小嘍啰傻眼了。
小泥鰍又加上一句:“胳膊肘不會往外拐,到時候我只要一句話,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兩個小嘍啰把擼起的袖子放了下來。
“怎么樣?”小泥鰍問:“讓不讓我進去?”
兩個小嘍啰對了對眼,同時讓開了路。
小泥鰍大搖大擺的進了屋子。林永年喜出望外:“你來得正好!快想辦法救我出去!”
小泥鰍苦笑道:“你真是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巧……好幾個人在這兒看守著,我有啥辦法?”
林永年急得在屋里團團轉,口中自語:“不行!我不能待在這兒,一定要想辦法出去!”
小泥鰍嬉皮笑臉說:“算了大哥,別瞎折騰了,沒辦法好想,你就順坡下驢吧。賀天香雖然兇了一點,但長得挺水靈的,年紀又小你很多,討個這樣的老婆也不錯嘛?!?p> “你胡說什么!”林永年氣呼呼道:“我有老婆,女兒也老大不小了,哪能再討老婆?”
“沒關系,一個大老婆一個小老婆嘛?!?p> “滾你的蛋!胡說八道!”
“那怎么辦呢?”小泥鰍苦著臉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賀天龍不會放過你的?!?p> 林永年想了想:“我看這樣,你去找賀天香,把我的情況告訴她,我在上海有老婆孩子,讓她死了這條心。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這……我的話她能聽嗎?”
“你試試看嘛!”
“好吧,”小泥鰍說:“死馬當活馬醫(yī)了?!?p> 林永年抓住他的手用力搖了搖:“兄弟,拜托你了!你挺會說話的,好好跟她說說!”
小泥鰍走了。林永年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轉來轉去,盼著小泥鰍能帶回來好消息。
半個多小時后,小泥鰍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林永年急切地問:“怎么樣?跟她說了嗎?”
小泥鰍一屁股坐下,用衣襟扇著風說:“唉,別提了,連她的面都沒見著,還說什么呀!”
林永年大失所望:“怎么搞的?她不肯見你?”
“倒不是她不肯見,是翠萍姑娘攔著不讓我進去?!毙∧圉q很無奈:“我說有要緊事,她說新娘子正在換衣服,天塌地陷也不能進!”
林永年不滿地說:“你不把大哥的事當回事,也不想想辦法,就這么灰溜溜的回來了?”
“你別冤枉我好不好?哪能呢!我是那種輕易認輸?shù)娜藛??”小泥鰍委屈地叫道:“我不甘心,騙翠萍說,不讓進拉倒,我走了,其實一直在門外轉來轉去找機會?!?p> “結果呢?找到?jīng)]有?”
“結果機會真的來了!”
林永年驚喜地問:“什么機會?你快說!”
小泥鰍捏了捏喉嚨:“我嗓子眼都快著火了,給我一杯水喝?!?p> “你小子真會擺譜?!?p> 林永年咕噥著拿來一杯水。小泥鰍一口氣喝光,抹抹嘴說:“后來翠萍被差去拿什么東西,我趁她不在,想溜進去見賀天香,可是剛進門就被幾個老婆子攔住了?!?p> “后來呢?”
“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她們七手八腳,連推帶拽,硬把我趕出來了?!?p> 林永年氣不打一處來:“說了半天還是沒見到她?”
“怎么沒見到?見到了!新娘子果然不一樣,她打扮得可漂亮啦,穿一件大紅繡花長袍,頭上插得叮叮當當?shù)?,臉上涂脂抹粉,就像……就像城隍廟里的土地奶奶似的!”
小泥鰍很興奮,連說帶比劃。林永年卻垂頭喪氣,頹然坐下。完了!沒辦法了!這出鬧劇真不知如何收場!
傍晚時分,熊彪給他送來了新郎的衣服,一件大紅色的絲綢長袍,一條腰帶,一頂硬紙板做的古代官帽,還有一雙靴子,鞋底足有一寸半厚,顯然是向戲班子借來的。
小嘍啰們不顧林永年的抗拒,七手八腳給他穿上了絲綢長袍,系上腰帶,套上靴子,把那頂古代官帽扣到他腦袋上。他看著自己這副滑稽的裝束,真是哭笑不得。
拜堂的地點安排在桃花庵。甬道上的雜草已被清除,大殿打掃得干干凈凈。夜幕降臨,大殿上懸掛著燈籠,點上了蠟燭,亮亮堂堂的,與先前頹敗的光景大不相同。
賀天龍怕拜堂的時候出亂子,特地跑來警告林永年:“你給我放老實點,叫你干嘛就干嘛,聽見沒有?要是砸了我的場子,別怪我翻臉不認人,挖個坑把你活埋了!”
林永年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出,心里又氣又恨又無奈。
賀天龍鄭重其事,還派人從附近鎮(zhèn)上請來了司儀和樂隊,吹吹打打,鬧鬧哄哄,營造出一片喜慶氣氛。
面對這一切,林永年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聽從司儀的指揮,像木偶一樣隨他擺布。
“有請新娘!”
隨著司儀的喊聲,賀天香身穿紅嫁衣,頭頂紅蓋頭,被翠萍姑娘攙扶著,裊裊婷婷的登場亮相了。
在司儀的指揮下,林永年與她牽著紅絲綢扎成的同心結,在大殿上繞場一周,意寓永結連理。林永年頭一次穿這種厚底靴,腳下拌蒜,差點把新娘子也拽倒。賀天龍在下面朝他直瞪眼。
隨后司儀憋著嗓子喊道:“十世修來同船渡,百世修來合一床。一拜天地,二拜兄長。夫妻對拜,福壽綿長?!?p> 拜完堂,接下去就該謝媒人了。媒人是熊彪,但熊彪?yún)s不知上哪兒去了,喊了半天也不來。
賀天龍有點惱火,擺手道:“這小子大概掉茅坑里了!黃瓜兒,你帶幾個人把他給我找來!”
黃瓜兒和幾個小嘍啰出去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黃瓜兒說:“這樣不行,咱們分頭找吧?!?p> 等別人走遠了,他繞到茅草屋后面,來到一個隱蔽的山洞。不出他所料,熊彪果然在這兒。
今天是賀天香大喜的日子,眾人都在桃花庵里吃喜宴,熊彪?yún)s獨自躲在山洞里,左一杯右一杯,一只五斤的酒壇已經(jīng)空了大半。這不是喝酒,而是灌酒,灌得兩眼通紅,酒快要從眼睛里滴出來了。
黃瓜兒湊過去問:“熊哥,你怎么啦?”
熊彪眼睛一瞪:“什么怎么啦?”
黃瓜兒說:“司令派我來找你,讓你趕快過去,要謝媒人了?!?p> 熊彪吼了一聲:“不去!”
“為什么?”
“不去就是不去!啰嗦個啥!”
“那……我怎么跟司令說呢?”
“你就說我死了!”
黃瓜兒愣在那兒,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熊哥,你到底怎么啦?莫非你……心里不快活?”
熊彪惡狠狠地盯著黃瓜兒,嚇得黃瓜兒慢慢往后挪,陪笑道:“我……我胡說,你別……”
啪的一聲,熊彪忽然抬起手打了一個耳光。不過打的并不是黃瓜兒,而是他自己。
“他搶走了我的女人,我還替他做媒、弄新郎的衣服!我他媽真是條蟲!一條鼻涕蟲!”
熊彪喃喃自語,拿起杯子把酒一口喝干。
黃瓜兒恍然道:“明白了!原來你喜歡天香妹子!”
熊彪指了指空酒杯:“倒酒!”
黃瓜兒把他的杯子倒?jié)M,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熊哥,我敬你?!?p> 熊彪把杯子跟他碰了碰:“你是我表弟,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喜歡天香已經(jīng)很久了。”
“那你為何不跟她說呢?”
“我不敢,怕碰一鼻子灰。”
黃瓜兒連連搖頭:“熊哥你呀,你真是虎背熊腰老鼠膽!賀司令是你把兄弟,怕什么呢?”
熊彪說:“我怕的不是他,是天香。”
黃瓜兒說:“怕她干什么?平時她見了你總是笑盈盈的,熊哥熊哥叫得親親熱熱?!?p> 熊彪一拍大腿,沮喪地說:“壞就壞在這兒!她只是拿我當哥哥,不拿我當男人!”
“常言道,面皮老老,肚皮飽飽?!秉S瓜兒說:“不管怎樣總要試一試嘛,不試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歡你?”
熊彪點點頭:“這話有道理?!?p> 黃瓜兒接著說:“熊哥你也是條漢子,沒準她也早就喜歡你了,等你等不著,這才找上林先生的?!?p> 熊彪愣在那兒足足半分鐘,隨后在黃瓜兒頭上拍了一巴掌:“媽的!這話你怎么不早點說?”
黃瓜兒捂著腦袋,斜了熊彪一眼:“誰叫你嘴這么緊,不早點告訴我!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蟲,怎么知道你的心事!”
“唉,我真傻!”熊彪重重的嘆了口氣:“現(xiàn)在人家生米已經(jīng)做成了熟飯,后悔也晚了!”
他雙手抱起酒壇子,咕嘟咕嘟往嘴里灌酒。
黃瓜兒上前阻攔:“別喝了熊哥!別喝了!你想把自己喝死???”
“少啰嗦!你給我滾!”
熊彪想把黃瓜兒推開,結果手一滑,酒壇子掉下摔碎,酒灑了一地,濺得他倆滿身都是。
與此同時,桃花庵大殿上的婚禮儀式已經(jīng)結束了。司儀宣布:“新郎新娘進洞房!”
“百年好合!比翼雙飛!早生貴子!兒孫滿堂!”
在一片祝福聲中,林永年和賀天香被送入了洞房。
賀天龍怕林永年半夜開溜,拿一把鎖反鎖了房門,朝跟來的小泥鰍揮手呵斥:“滾!滾遠點!”
小泥鰍磨磨蹭蹭。賀天龍一把揪住他:“走!吃喜酒去!洞房這兒誰都不許來!”
所謂的洞房就是大殿后面一間破瓦房,雖然簡陋,卻洋溢著新婚的喜氣。貼在墻上的大紅喜字是賀天香親手剪的,桌上點著一對大紅蠟燭,搖曳的燭光映出她幸福的身影。
她滿心歡喜地坐在床上,等著林永年來挑蓋頭,可是左等右等也不來。偷眼一瞧,林永年像根木樁似的站在門口。
她又等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了,扯下蓋頭喊:“喂,你什么意思?想悶死我啊?”
林永年囁嚅:“對不起……”
“過來,”賀天香在床上拍了拍:“到這兒來?!?p> 林永年站著沒動。
賀天香有點不高興:“我叫你過來,你沒聽見???”
林永年還是沒動。
賀天香上火了:“你怎么啦?干嘛愣在那兒?”
林永年取下頭上那頂硬紙板做的官帽,往桌上一扔:“實話告訴你吧,我不想娶你,我做新郎是被你哥逼的?!?p> 現(xiàn)在是賀天香愣住了。接著她猛的跳起來,沖到林永年面前:“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林永年躲開她的目光,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賀天香臉色煞白,柳眉倒豎,兩只眼睛像要噴出火來。
林永年被她的樣子嚇到了,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
她逼到他跟前,聲音顫抖著說:“我做夢都沒想到,你竟然端起臭架子來了!我賀天香雖然比不上西施貂蟬,但長得也不算難看,而且小你十幾歲,難道還配不上你?”
林永年忙說:“不不,是我配不上你!你又年輕又漂亮,應該找個比我好得多的男人!”
“別跟我花言巧語!”
賀天香沖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掏出那支韋伯利左輪手槍,對準了林永年的胸膛。林永年嚇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
賀天香顫巍巍說:“我賀天香從小到大,從來沒被人這么欺負過,讓我丟人現(xiàn)眼!我……我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