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一片寂靜,風(fēng)過,將衣裙吹得獵獵作響。
陽魅沉著一張臉,看著鳳池梧。
如此模樣,倒顯得他那張臉,更加可怖,仿佛黑夜里的噬血妖魔,隨時等待著獵物的落網(wǎng)。
“咯咯?!?p> 他又開始笑了。
從前他是不會笑的,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笑成了他唯一的情緒表達(dá)。
雖然他的笑比哭還難看。
雖然他的笑聲比哭聲還要難聽。
但他仍舊要笑。
“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生硬,恍若行尸走肉,不過,每個字都清楚的吐了出來。
話音一落,他忽地一動,整個人就如同一陣風(fēng),猛地消失不見了。
風(fēng)去無痕,他也沒留下痕跡。
鳳池梧仍舊站在原地,看上去并沒有要去追他的意圖。
一雙眼睛,只凝視著他消失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她才將腳下雙劍收了回去,轉(zhuǎn)身向阿梧他們所在的地方走去。
走近之后。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云箸身上,隨后抬頭看著他,問道:“阿箸沒事吧?”
阿梧搖了搖頭,也看著她,溫柔道:“沒事,只是她暫時不能隨便移動,只能在這里睡上一晚,明天醒過來,就不會死了?!?p> 他還是那樣的認(rèn)真,認(rèn)真的看著她,每說一句話,目光總是黏在她的身上。
這樣的目光,若是常人碰見了,定會生疑發(fā)問,但鳳池梧不是常人,或者說是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目光,并不覺得有什么。
她一把拉過他的手,席地而坐,將云箸輕輕地抱在懷中,轉(zhuǎn)頭看著他,說道:“我怕她受不住,這樣抱著會好一些。你坐到我身后,我們背靠著,互相也有個支撐。”
“好。”
阿梧點頭,她的話,無論什么他都會去做的。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靠著。
夜色凄美,靜靜地灑在他們的身上,恍若一層美麗的銀色紗衣,披在他們身上。
懷中,云箸呼吸漸穩(wěn),而那只窩在她懷中的神鳥,此刻,也睡得極為香甜,顯然,方才動靜,并沒有打擾到他們。
“阿梧,你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自己是誰了?”
鳳池梧望著前方,喃喃自語。
漆黑一片,自是什么都沒有。
“是的,我不想騙阿池。阿池想知道嗎?”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暖。
鳳池梧不說話,身子向后一靠,兩人貼得更緊了。
“阿梧不說,我就不問。外面的世界,很復(fù)雜,許多事情,我到現(xiàn)在都還不能夠全部理解。我只知道我的阿梧是好人……”
說著,她的聲音里明顯有了倦意,不過片刻,她睡了過去。
阿梧見她睡了,也不說話了,只安安靜靜地陪著她。
忽然間,遠(yuǎn)方,一個小小的白色影子,飛奔而來,快如閃電。
不過片刻,那個白影便飛竄了過來,眼看著它就要撞進(jìn)鳳池梧懷中時,一只大手,橫叉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
“她累了,你和我一起?!?p> 他將自己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自是害怕吵醒了她。
這個白影,也就小貂兒——玉孑。
此刻,它那雙伶俐的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個不停,在黑夜中,格外醒目。它的小腦袋一歪,先看看她,再看看他,最終,它還是妥協(xié)了。
夜色,更深。
周圍的世界,無比的安靜,安靜的連蟲鳴聲都不能聽見一分。
清晨。
霧氣繚繞,宛若仙境,天邊的第一縷陽光,緩緩升起。
大地,頃刻間,披上了一層銀白,變得神秘而美麗。
忽然間,遠(yuǎn)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車馬聲,蹄聲雖急,但很有章法。
鳳池梧長而濃的睫毛輕顫,像一時不能適應(yīng)這亮光,伸出一只玉手,遮住了眼睛,喃喃道:“有點像那柳公子的馬車聲,來的好快?!?p> “嗯,那聲音是他的馬車沒錯。不過……怕不是來的好快?!?p> 頭頂,傳來阿梧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顯然,他一夜未眠。
“我怎么睡到你懷里了?”
鳳池梧聞言,將手放了下來,一個抬頭,便看到了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有些尖,皮膚比女人的還要細(xì)膩,像一塊光滑細(xì)膩的美玉。
只憑這一點,便足以令人著迷了。
偏偏他還長著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若說他之前的眼睛是冷冽的,而現(xiàn)在卻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深情笑意。
是什么?讓他變化這么大?
只盯著他的眼睛,不過片刻,便會不自覺的陷進(jìn)去,醉生夢死。
清晨冷寂,薄薄的霧氣被陽光所驅(qū)散,一輛華麗的馬車,忽然出現(xiàn),似天上仙人所駕之物,不可方物。
“果然,是柳二公子的馬車呢?!?p> 鳳池梧輕輕一笑,她并沒有想要起身的意圖,因為,云箸還沒醒。
馬車由遠(yuǎn)及近,很快便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柳二公子竟只帶了這一輛馬車出來,實在不像他平時的作風(fēng)。
不過,就單這一輛馬車,其華麗程度,東西也是應(yīng)有盡有的。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掀開那面藍(lán)色的如意簾。
一身華服的柳長夜,從車上下來。
“莫不是天賜的緣分?”
他的眼中帶著七分的笑意,三分的疑惑,仿佛眼前這番景象,只是一場偶遇。
鳳池梧還沒來得及說話。
懷中,傳來一聲嬌哼。
“大姐姐,我好像聽到那個恨不得渾身插滿鮮花的男人……在我耳邊說話了……”
現(xiàn)在,到真是緣分了,柳長夜來了,云箸也醒了。
鳳池梧微微一笑,伸手?jǐn)n了攏云箸臉頰兩側(cè)的亂發(fā),輕聲道:“是柳公子來了?!?p> 原本還閉著懶得睜眼的云箸,像是被驚了一下,一個睜眼,柳長夜那張笑得比盛開的鮮花還要燦爛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在下身上,何曾長插過花???阿箸妹妹?!?p> 柳長夜的目光落在云箸身上,淡淡一笑。
這驚嚇來得突然,云箸一愣,昨夜受得傷,此刻,疼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襲來。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她只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好在……胸口沒有昨夜那么悶了。
“看來,救的人,是你?!?p> 柳長夜上前一步,彎腰將云箸抱了起來,轉(zhuǎn)身就向馬車上走去。
“你干什么!”
云箸自以為的大吼,實則只是一聲軟軟的嬌喝。
縱使有千般不愿,云箸還是被柳長夜抱進(jìn)了馬車之中,她現(xiàn)在的拳頭力量,怕是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車廂寬大,足以容下二十人,一側(cè)還擺著一個檀木軟塌,上面鋪著厚厚一層的金絲軟裘,富貴,舒適,無一不缺。
云箸就躺在這架軟榻之上。
她身上力氣全無,只一雙大眼睛恨恨地瞪著將她放在軟榻上的男人,仿佛在說著“誰允許你抱本姑娘的!”“本姑娘要砍了你的手!”諸如此類的話。
柳長夜一笑,并未將她的目光放在心上,轉(zhuǎn)身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