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抄書人方鴻（下）

　　漫漫冬夜，墓地陵園，方鴻傾力搖動著紫金箍棍棒。

　　沒什么技巧，

　　沒什么章法，

　　沒什么高妙招式。

　　轟！

　　二十多萬鈞的力量盡數(shù)爆發(fā)，恍如一艘鋼鐵戰(zhàn)艦被方鴻抓起，倒拎在手，掃蕩乾坤，清洗世間！

　　方鴻長嘯：“痛快！”

　　這一記棍棒橫掃，卷起巨浪。

　　幾近于攜著排山倒海之偉力的浪頭砸下去，傾軋四方，碾壓絕倫，勢不可擋！

　　……

　　這些妖族，皆為小妖，最弱的也媲美后天七層，最強的相當于后天極限，有左卿級別實力，輕易地戲耍虐殺真氣境武人。

　　但在方鴻面前。

　　統(tǒng)統(tǒng)不堪一擊。

　　……

　　啾！

　　僅僅擦個邊，一雙翅膀打爛，那禽類妖族慘叫拋飛了出去。

　　……

　　嘭！嘭！

　　十幾頭妖族像是被掃垃圾一般的碾壓過去，互相撞一起。

　　……

　　有黑色大鳥口吐妖霧，欲要纏繞在方鴻真氣兵戈上，阻攔這一擊。

　　它接觸到方鴻紫金箍棍棒就凝固在了半空。

　　整個妖身好似散架了。

　　皮毛，骨骼，筋膜，不堪重負，嘁哩喀喳的炸響。

　　當場斃命。

　　墜落下去。

　　……

　　吼！吼！吼！

　　妖族嘶吼，一擁而上，群魔亂舞的場面，齊刷刷撲殺過來，遮住高懸天穹的皎潔月光，擋住所有武人或急切或驚恐或震駭?shù)哪抗?，幾乎把那片區(qū)域籠罩住了，覆蓋住了……一瞬間，一棒子盡皆掀翻掀飛。

　　畫面似靜止，變成慢動作，沉默的啞劇。

　　只一下。

　　真氣化兵戈，橫掃上百頭妖族。

　　恰如方鴻舞棍棒，掃蕩勾勒出一個漏斗的形狀，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紫金光圈。

　　“這……”

　　正在疾馳過來，欲要支援解救方鴻的眾多武人震撼得大腦空白。

　　這已經(jīng)超過后天境界的范疇。

　　哪怕蒼州府最為強大的左卿也無法與其相提并論。

　　下一刻。

　　相當于后天極限、左卿戰(zhàn)力、妖身縈繞星星點點的電光、狀若一只會飛鴨子的妖族，瞳孔森然，殺意暴虐，狠狠嘶吼了起來：

　　“不要怕！他只是一個后天境界的武人?！?p>　　“對，他的真氣化兵戈，無非是效仿先天真元兵戈的一門秘法……定有破綻，定有弱點！”

　　“沒有錯。”

　　“像這種打法，消耗極大，不可能持久作戰(zhàn)。”

　　“拖住他，纏住他，耗也耗死他?！?p>　　“我們這邊足有上百位呢，他拿什么殺？累死他也做不到?！?p>　　眾妖驚慌失措時。

　　三只形似飛天鴨的妖族大吼，音波滾滾，震耳欲聾。

　　“呔！”

　　方鴻一聲暴喝，暴起：“哪個蟲兒敢作聲！”

　　方鴻身形一閃，速度攀升極致，直接駕臨三頭妖族的上方。

　　霎時間。

　　它們張牙舞爪撲上來。

　　“在我面前……”

　　“誰允許你們大吼大叫！”

　　紫金箍棍棒從方鴻掌心甩出，瘋狂旋轉(zhuǎn)了起來，繞著圈，點了三下，彷如石子打水漂。

　　噹噹噹！

　　輕描淡寫敲三下。

　　當場擊斃三頭狀若飛鴨的小妖。

　　方鴻抬手，空空一撈，接住旋轉(zhuǎn)回來的紫金箍棍棒。

　　“金睛火眼無容赦！”

　　“哪怕妖物億度來！”

　　方鴻闖進眾多妖族的中間，目光如炬，環(huán)顧一圈，血在燒，心在跳，痛快淋漓到極點。

　　穩(wěn)住，才有光明的前途。

　　但。

　　高歌猛進，打爆一切，也有光明的前途。

　　噹噹，噹噹，噹噹……每一次紫金箍棍棒砸下去，根本就不講道理，容不得任何反抗，一頭頭小妖直挺挺墜落大地。

　　“快，快攔住那些要逃的妖族。”

　　“別離得太近。”

　　“小心被誤傷?！?p>　　諸多武人反應了過來。

　　以方鴻為中心，組成一個包圍絞殺圈。

　　他們拖著負傷之軀，攔截欲要亡命逃竄的妖族。

　　有人補刀，擊斃重傷的小妖；

　　有人檢查當空墜落的妖族是否死透了，免得裝死，逃了出去。

　　眾人默契。

　　分工明確。

　　也有不少人重傷，失去戰(zhàn)斗力，淪為旁觀者。

　　而此時。

　　存活的小妖數(shù)量：九十六。

　　……

　　“比肩先天初境！”

　　“真氣顯化兵戈！”

　　“看樣子，完全用不上我啊……就算這人不是先天境界，憑戰(zhàn)力，也有參加上京會試的資格。”

　　裘縣令雙腿一軟，跪坐在地，喘著粗氣。

　　鮮紅的血。

　　沿著幾乎變成破布條的官袍流淌下來。

　　僅僅過去了幾秒。

　　場上的小妖已經(jīng)不到六十頭，其余的要么死了，要么跑了。

　　……

　　另一邊。

　　施高虎正打算上前支援。

　　可是……

　　他實力不夠……只會變成礙手礙腳的累贅。

　　好比武人之間的廝殺。

　　尋常人施以援手，只會幫倒忙，白白添麻煩。

　　“……”

　　施高虎看著方鴻大殺四方，如收割稻草一般，沒什么能夠阻擋。

　　“這才是這位義士的真正實力？”

　　“我堂堂七品縣尉，武舉人，真氣境啊，居然只能在旁邊鼓氣助威，幾乎插不上手啊?！笔└呋⑻蛄颂蜃旖莻冢坪跆鸾z絲，似乎苦澀澀，一時間如墜夢中，接著又反應過來，上前攔截四處奔逃的妖族。

　　時間一點點流逝。

　　妖族的數(shù)量持續(xù)銳減，僅存四十。

　　……

　　黑夜之下。

　　嗡！

　　方鴻攤開五指，掌心一拍，強勢絕倫一把抓！

　　拽過來兩頭鼠妖。

　　屈膝，提腿，自下而上的撞擊了兩下。

　　宛若正常倍速播放的畫面，驟然加速十倍，二十倍……兩頭全身淺藍色、無雜色、無雜毛、一雙碩大招風耳、胸口一簇毛團團的鼠妖變彎曲，從中間凹陷下去，頭顱與下肢緊緊地挨在一起，被兩記膝頂打得炮彈出膛一般的射了出去。

　　嘭！嘭！

　　它們以每秒百丈的速度撞在遠處山崖上，硬生生鑲嵌進去，已經(jīng)是沒了生機。

　　“這人是誰？”

　　“到底是何方人士……我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強橫的真氣境武人，哪怕去了蒼州府也是首屈一指的后天境界的武人了吧?！?p>　　墓園邊緣，傷痕累累的幾個教習湊在一起。

　　其中便有黃鳩……他嘴里咳出了幾口血，暢快淋漓的笑道：“此人就是姜左卿經(jīng)常念叨的除妖義士，不知為何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依我看，定有什么苦衷吧?！?p>　　另幾個書院教習點了點頭。

　　這種事兒，不必深究，刨根問底只會惹人生厭。

　　“話又說出來?！?p>　　“那身影……看起來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見過?！秉S鳩撓撓頭，流露出疑惑之色。

　　幾個教習追問道：“黃老哥，你在哪見過？”

　　“別說話……我想想。”

　　黃鳩打出噤聲的手勢，仰頭沉思了一會，忽地想起那一夜無妄之災：

　　被人一掌打重傷，陷入瀕死，差點沒命。

　　那人……

　　也戴著面具……

　　戲曲笑臉的面具……

　　“對！”

　　“就是他！”

　　黃鳩的回憶涌現(xiàn)……初秋夜晚，一掌拍來，無可抗衡，無可閃避，還被誤認成后天七層內(nèi)息境，又氣又急又驚恐的暈了過去。

　　“嗚呼！”

　　“我是在找死……居然主動跟他提出要切磋！撿回一條命，算是運氣好，對方手下留情啊?！?p>　　黃鳩心生后怕，打個哆嗦。

　　要是對方不收力，憑他區(qū)區(qū)一個內(nèi)氣境武人，豈能活下來。

　　怕是，怕是……

　　啪！

　　天上掉下來一頭小妖，墜落在黃鳩腳下。

　　“……”

　　黃鳩低頭一看：這頭小妖的形狀像是一只啄木鳥，嘴部尖長，足有兩丈，已經(jīng)斷裂，被方鴻掰斷的另一截尖喙直接鑿入它頭顱，鑿開皮毛，鑿開妖骨，粗暴插入了進去。

　　死得很干脆。

　　死相很可憐無助。

　　“唉?！?p>　　“就是這個樣子……吧?！秉S鳩咽了口干澀的帶血唾沫。

　　……

　　值此之際。

　　原本處于絕對劣勢的混戰(zhàn)，變成壓倒性優(yōu)勢。

　　方鴻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逆轉(zhuǎn)戰(zhàn)況，打穿了妖族圍攻，打崩了妖族心態(tài)，打的一只只小妖土崩瓦解，或是從天上墜落，或是向遠處逃亡。

　　見妖族越來越少……

　　還有好多搶頭的垃圾隊友……

　　方鴻頗為無語，連忙喊道：“各位別搶頭，別補刀，全都留給我?！?p>　　眾人：“？？”

　　“聽方……聽他的，把這些小妖留給他親手斬殺?！?p>　　姜可嵐高聲喝道。

　　她姍姍來遲，總算飛到東城門。

　　她看著墓地陵園的殘破景象，一具具妖族尸體，又看向方鴻，不禁輕吐一口氣：

　　“幸虧我把這位請來了?！?p>　　“方鴻不出手……”

　　“在場的武人至少得死一大半……甚至是無人生還！”

　　姜可嵐借著月色掃了一眼，就知道小妖數(shù)量，估計要破百。

　　然而。

　　后天七層以上的武人，僅僅有五六十人。

　　雙方的數(shù)量差距，強弱差距，很是明顯。

　　好在方鴻一個人抵得上十幾位真氣境武人，持危扶顛，扭轉(zhuǎn)乾坤。

　　“咦。”

　　姜可嵐眸光一動，望向天邊副司主激戰(zhàn)太妖，又望向陵園墓地另一邊的先天之戰(zhàn)，心頭一跳，蹙起眉頭：“后天境界的武人打贏了，算大勝……可惜那兩處戰(zhàn)斗沒分出勝負，尚不知結果，只能祈禱了?！?p>　　武道境界，高出一層，就是高的沒邊兒。

　　倘若副司主落敗，太妖掀起一場大屠殺，整個縣城百萬人口都得死。

　　“哎?！?p>　　姜可嵐憂心忡忡的嘆息……當前的戰(zhàn)場分為三個：

　　后天層次；

　　先天層次；

　　以及那一尊太妖！

　　只要誅妖司副司主不敗，局勢不會崩。

　　說白了。

　　就算兩位先天武人隕落了，局勢也沒到不可挽回的程度……姜可嵐腦海突然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以方鴻的實力能否插手先天之間的戰(zhàn)斗？應該不行，純屬送死?！?p>　　“畢竟?！?p>　　“趙右卿和陳大人苦苦支撐，沒余力照應方鴻?！?p>　　后天境界的武人，冒然闖入先天層次的搏殺，只會白白送了命。

　　強如方鴻……

　　也是不行……

　　力有未逮……

　　姜可嵐拔劍攔截妖族，她眼角余光瞄了眼方鴻所在的位置。

　　……

　　方鴻舞動棍棒，彈指之間，真氣暴射。

　　一束束無形真氣貫穿長空，竟以方鴻為中心，彈射，變向，穿梭，正是真氣子彈升級版：

　　槍林彈雨！

　　密密麻麻的真氣穿插交錯，好似羅網(wǎng)，籠罩這一片區(qū)域！

　　“真氣……還能這么用？”

　　“真氣織絲，難以織網(wǎng)，他是怎么做到的?！?p>　　院長張博武只覺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他自詡學識淵博。

　　這一幕，完全看不懂。

　　明明很尋常的真氣使用手段，卻蘊含細致入微的巧妙，穿針引線，互不干擾，配合的天衣無縫。

　　另一邊。

　　呂安喬瞪大眼睛，暗忖道：“那天叔父被擒拿，我見過這位，戴的是杏黃色戲曲面具。這一回換成猴臉，難道是為了嘲諷妖族?！?p>　　“猴臉面具……”

　　“也許他的意思是……區(qū)區(qū)小妖都是土雞瓦狗，在他面前如耍猴？”

　　呂安喬胡思亂想的時候，方鴻擊斃最后一頭小妖，扭頭轉(zhuǎn)身，走向眾人，數(shù)了數(shù)地上的重傷妖族，大約有十五六個。

　　這么多殘血。

　　一波肥。

　　很舒服。

　　方鴻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

　　……

　　夜幕月明，墓園邊緣，所有人聚在一起，注視方鴻收割一頭頭小妖，忍不住低聲低語。

　　“此人，似乎很喜歡親自斬妖?！?p>　　“看樣子，他樂在其中……武道強者都有各式各樣的喜好，興趣，倒也不奇怪?！?p>　　“聽其聲音，年齡不大，不到五十歲?！?p>　　“將來的武道進士！”

　　“這般人物，不居府城，隱居在咱們縣城？”

　　眾人面色各異，心思轉(zhuǎn)動，猜測紛紛。

　　這時。

　　姜可嵐走向方鴻，輕聲道：“多謝你愿意出手相助……”

　　“誅妖之事，人人有責?！?p>　　方鴻擺手，瞇起眼睛，喚出了系統(tǒng)界面：

　　……

　　當前狀態(tài)：凡人

　　根骨：1.66

　　靈性：2.75

　　境界：后天九層

　　斬妖點數(shù)：802%

　　系統(tǒng)升級進度條：1.5%

　　……

　　方鴻默默總結了一番：“剛才觸發(fā)了三次【人前顯圣】，根骨數(shù)值提高0.7……以及兩次【平心靜氣】，靈性數(shù)值提高了0.4……大約斬殺五十多，也可能是六十多只小妖，足足增加了802%斬妖點數(shù)。”

　　除此之外。

　　系統(tǒng)升級進度條也翻倍，從0.8%變成1.5%！

　　“還不錯?！?p>　　方鴻面色如常，心中卻震撼。

　　根骨……

　　靈性……

　　若斬妖點數(shù)充足，加點功能，完全不亞于開機禮包的作用。

　　但眼下，事態(tài)危急，不是沉思的時候。

　　漫漫長夜，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而已。

　　“先天大妖?！?p>　　方鴻扭頭望向墓地陵園另一邊的高空景象。

　　“你……你要做什么？”姜可嵐察覺到方鴻抬腳，連忙勸阻：“那可是整整五頭先天大妖，別去送死。等到副司主驅(qū)逐那一尊太妖，區(qū)區(qū)幾頭大妖，隨手覆滅罷了?！?p>　　方鴻：“萬一副司主不敵太妖怎么辦？”

　　姜可嵐連連搖頭：“怎么會！”

　　蒼州府誅妖司的副司主，官列三品的高人，練氣階層。

　　即使不敵太妖，也無妨。

　　只要拖住，拖到蒼州府再來一位練氣階層的高人……姜可嵐正說著，不遠處傳來兩聲悶哼，鎮(zhèn)邪司右卿趙明通和陳立陽從天上墜落大地，渾身是血，跌跌撞撞，已經(jīng)是重傷落敗。

　　見到這一幕。

　　眾人慶祝擊潰上百頭小妖，誅殺超過七十頭的功績，喜悅，激動，亢奮的情緒一下子化為烏有。

　　哪里是劫后余生，大難不死……

　　在劫難逃！

　　絕望來臨！

　　那五頭先天大妖翱翔夜空，來到三十丈之外的墳墓上空，聚攏了余下的那些小妖。

　　“糟了！”

　　眾人大驚失色。

　　“怎么辦？”

　　“我們拼命也沒用，沒意義……哪怕一擁而上，死戰(zhàn)不退，也傷不到先天大妖的一根毫毛！”

　　眾人面色巨變，恐慌蔓延，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見：

　　三十丈之外的一座墳墓正上方，有先天大妖開口，詢問一只左邊招風耳殘缺的鼠妖：

　　“你們……你確定那人的姓名了嗎？”

　　“張大田！”

　　左耳殘缺的鼠妖尖叫道：“您要找的人，名為張大田，是飛云縣書肆的抄書人……尊敬的大妖，求您幫我報仇，我的兄弟們都被那人殺光了！”

　　鼠妖凄厲地哭訴。

　　它扭頭，直勾勾盯著方鴻，泛白的瞳孔醞釀著怨毒之色。

　　它潛藏在飛云縣，籌劃著圈養(yǎng)郡縣為食的計劃。

　　前縣丞，呂子棋，很配合它們。

　　還有蒼州府的某位五品大官，為了求得延壽丹，也默許此事，私底下推波助瀾，淪為妖族的爪牙。

　　昨日。

　　太妖到來，下達命令。

　　這些鼠妖顧不得多年計劃，寧可暴露蹤跡，也要完成太妖下達的命令。

　　經(jīng)查證。

　　它們已確認，

　　太妖要找的人就是已經(jīng)逝世下葬了的張大田。

　　……

　　夜色濃濃。

　　張大田墳墓所在之處。

　　鼠妖兩腿直立，指了指墓碑上面的幾行小字：“要不是那些卑賤的人族阻攔我們，早就找到了……您看在我們找到此人的份上，幫我報仇啊，殺了那個人！”

　　它抬起前爪，相隔三十丈，遙遙地指著方鴻。

　　此前，一窩十幾頭鼠妖。

　　現(xiàn)在，只剩它一個……其余鼠妖統(tǒng)統(tǒng)被方鴻滅殺。

　　聽完它的稟報。

　　五頭先天大妖扇動翅膀，很是滿意。

　　“你做的很好?！?p>　　其中一頭湛藍色巨雕開口：“那個戴面具的后天武人？我會一口一口的生吃了他?！?p>　　“謝大妖，謝大妖?！笔笱龔澭凳滓话愕母兄x，緊接著眼前一黑，被藍色巨雕一口吞咽了下去：“哼，身為尊貴的妖族，學什么不好，偏偏學卑賤人族的禮儀，不倫不類的東西還是死了好?！?p>　　嘁哩喀喳的幾聲。

　　藍色巨雕大口咀嚼咽下去：“我先吃了你，等會再幫你報仇?！?p>　　這個交易很公平，很合理，不是嗎？

　　它發(fā)出幾聲怪笑，瞥了眼方鴻所在的那片區(qū)域，森寒目光掃過一個個后天境界的武人……倒也不著急，后天武人逃不過它的獵殺。

　　然后扭過頭。

　　又看向重傷瀕死的趙明通、陳立陽。

　　“蠢貨！”

　　“是你們自尋死路！”

　　“我聽聞……在人族國度，抄書人是卑微低賤的底層，性命如草芥，可以隨意打殺，而你們?yōu)榱艘粋€死去的抄書人跟我們開戰(zhàn)。”

　　“值得嗎？”

　　“后悔嗎？”

　　“僅僅是一個抄書人的尸體！”

　　藍色巨雕嗤笑道。

　　其余幾頭先天大妖也流露出戲謔之意。

　　它們也是才知道……它們要找的人已經(jīng)死亡，是一具尸體。

　　很有趣。

　　生前是個身份低賤的抄書人。

　　而這些先天武人、后天武人又會有什么感想？為了一個抄書人的尸體，戰(zhàn)死了那么多人，簡直可笑，愚不可及，它們笑得翅膀一顫一顫的，刮起小型龍卷風。

　　“抄書人？”

　　“張大田？”

　　眾人全都驚呆了。

　　也包括方鴻。

　　他只當妖族來襲，欲要吃人，屠殺縣城。

　　并不知妖族的真正企圖。

　　方鴻深深吸口氣，走了過去，輕聲問道：“你們找張大田……什么事?！?p>　　藍色巨雕側(cè)過頭，意外于方鴻竟敢主動走過來。

　　嚇破膽？

　　發(fā)瘋了？

　　迫不及待被自己生吃了？

　　它磨了磨尖銳至極的牙齒，清理上面沾著的鼠妖血跡，看著方鴻一步步走到身前。

　　“回答我?！?p>　　方鴻抬頭，再次開口，扶了扶臉上的杏黃色猴臉面具。

　　藍色巨雕：“……”

　　藍色巨雕緩緩低下頭顱，龐大瞳孔緊挨著方鴻的臉，只有十幾寸距離，如陰影籠罩，它譏笑：“人族的尸體帶回妖國能干嘛？你猜……我也問問你，為了一個死了的抄書人，值得嗎?！?p>　　“值得。”

　　方鴻在它驚愕的目光之下，走到張大田墓前，摸了摸白石墓碑，指尖掠過上面的幾行小字，篆刻著姓名、籍貫、生辰之類的介紹。

　　墓碑表面打磨粗糙。

　　一個個字兒，刀削斧鑿，鐵畫銀鉤。

　　“雕版上勾勒歷史輪廓，”

　　“橫豎間書寫千古風云，”

　　“撇捺里道盡歲月時光，”

　　“抄書人，抄書魂，抄書都是人上人~”

　　方鴻撫掌，輕聲哼唱，繞著張大田墳墓走了三圈。

　　“？？？”

　　五頭大妖面面相覷了起來。

　　“這人……腦子有病?！?p>　　藍色巨雕猛地一啄，張開血盆大口咬下去。

　　轟?。?p>　　方鴻左掌一抬，抵住巨雕上顎，彷如擎天撐地，周身寰繞真氣，雙腳炸開一圈圈實質(zhì)化波浪。

　　“妖崽子們?！?p>　　他右手摘下面具，捏成粉碎，一字一頓道：“你們……激怒我了?！?p>　　按住心口。

　　閉住氣息。

　　咚咚！咚咚！心跳一下子加速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如怒吼如咆哮如雷鳴如海嘯如火山爆發(fā)，方鴻瞬間引爆了先天元氣。

　　嗡嗡！嗡嗡！一丁點先天元氣驀然炸裂，流入經(jīng)脈，涌入筋骨，融入到血肉之軀，一瞬間拔高力量，孕育氣血，演化真氣。

　　剎那。

　　第二十一道真氣演化成型。

　　彷如引爆了連鎖反應，接著第二十二道真氣，第二十三道真氣，第二十四道真氣，第二十五道真氣相繼成型，盤旋在方鴻周身！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轟?。?p>　　方鴻周身燃燒起紫金色氣焰，一寸寸真氣鋒芒顯現(xiàn)，豁然穿透藍色巨雕的頭顱！

　　“吼……吼！”

　　藍色巨雕吃痛，嘶鳴，瘋了般搖晃頭顱。

　　嗡！

　　方鴻縱身一躍，左掌捏印，直接一記東天門鑿了下去！

　　若隱若現(xiàn)的虛影門戶顯化。

　　無與倫比的宏大之力爆發(fā)。

　　咔嚓！

　　藍色巨雕頭蓋骨向內(nèi)凹陷，形成了掌印形狀，一頭栽倒，抽搐幾下，漫天灰塵顯現(xiàn)出方鴻身影。

　　“怎么會……”

　　它竟是奄奄一息，重傷瀕死，欲要掙扎。

　　方鴻腳踏湛藍巨雕的頭顱，背后有寸寸鋒芒冉冉升騰，如萬劍林立，如暴雨逆流，寰繞在四面八方，一上一下熠熠生輝的懸浮。

　　每一道鋒芒。

　　盡皆是真氣顯化兵戈。

　　唰唰！唰唰！

　　真氣鋒芒齊刷刷調(diào)轉(zhuǎn)方向，鎖定巨雕的頭顱，將其貫穿。

　　“呵……就這。”

　　“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方鴻面無表情，低頭打量了一眼藍色巨雕，又看向那四頭驚愕茫然不敢置信的大妖，抬了抬下巴：

　　“說說，你們幾個想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