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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時間里流浪

(2)

在你的時間里流浪 我去打怪獸 3391 2021-04-23 12:21:03

  每天閉園聲后,我會花五分鐘檢查好工作區(qū)域的衛(wèi)生以及打印照片房間門鎖,之后花三分鐘把相機裝備存放在宣傳部,打完卡之后步行三分鐘走到大門,乘坐二號線回家。

  臨行上地鐵前我會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一瓶熱牛奶。便利店值班的大古,身高一米九,說話聲音很大,他可以叫出我的名字,每次都會調(diào)侃我:“下班了攝影大師?”

  大部分時間張川成不會回答他,他也不會再說話。

  牛奶喝掉,坐上地鐵到家,這一天基本上算過去了。

  今天。

  張川成到宣傳部打卡放設(shè)備足足用了十分鐘,到園門口再到便利店,共花費八分鐘,因為他后背上趴著已經(jīng)醉倒不省人事的律師……額,或者是女高音家。雖然她不算重,可背上十幾二十分鐘還是很累的,更何況,需要單手扶住她的同時,還要拿著她那雙碩大無比的高跟鞋。

  習(xí)慣被打破,讓所有人都像是第一天遇到張川成,包括門衛(wèi)老劉,都在此刻的門衛(wèi)亭的暖氣中醒過來,好奇地問,這誰?

  張川成像是一個剛剛殺完人運送尸體的兇手,羞紅了臉只能說是一個朋友。

  哇?。。?p>  連川成都有朋友了。老劉點起一根煙意味深長的笑著。

  “難怪都下雪了?!北0怖蟿⑼轮鵁熑ρa充道。

  果然。天空稀稀拉拉的飄起了雪花,很大很大一片的貼在臉上落在地面。路燈的昏黃的光影之下,像是一朵朵金色的花瓣,呈現(xiàn)出一種浪漫的現(xiàn)象。

  如果不是背著一個人的話。

  女高音并未發(fā)出聲音,她的手在張川成的胸口前交叉,又被寬大的大衣袖口擋住。

  她是在說“完蛋了”這句話之后倒下的,好在沒躺進冰冷的湖水里。

  她好像是完成了今天所有的任務(wù),才轟然倒下的,可這與張川成又有何干?

  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大古說完“歡迎光臨”之后,滿臉狐疑的看著進門的張川成,略顯狼狽,但習(xí)慣保持沒有表情的張川成沒說話。

  “攝影師小張先生,您下班了?”

  張川成支吾著沒說話,伸手去拿牛奶,遲疑著說“要兩瓶。”

  大古露出邪惡的笑容,給了張川成兩瓶熱牛奶,又貼心的從柜臺內(nèi)走,把它們放在大衣的外口袋內(nèi)。

  牛奶在張川成的口袋內(nèi)發(fā)出不一般的碰撞,節(jié)奏奇怪且貼切。張川成背著女高音小姐很迷茫,如果她依舊不省人事,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她。說處理好像也不太對,雖然她此刻狀如尸體,但仍舊是個大活人。

  路面上已經(jīng)有著一層很薄的積雪,有著淺淺腳印通向地鐵站。路人沒有側(cè)目,他們對于公園走出的情侶沒有太大的興趣,不管他們用何種方式出來,不論他們是否是真的的情侶。

  坐上地鐵,張川成盡量把她竭力擺成正常樣子,但還是放的有些重,可能是戳到了她的尾骨,她咕噥嘴巴,證明她活著。她從這個角度上看長得蠻漂亮,嘴唇略厚,睡著的樣子帶著怒意,有股子倔強。

  可能因為之前哭過的原因,被眼淚沖刷后的面容更加清晰,反而親切,只是眉毛皺在一起,看起來夢里面不算美好?;蛘咚娴氖且粋€律師,剛打完一場不算輕松的官司?或者她今天剛剛參加了一個比賽,一個被淘汰掉的女高音小姐?總之,張川成斷定她今天一定經(jīng)歷了些不太開心的事情,才會在這么個日子,有這些個奇怪的動作。

  “前方即將到站西七里塘。”

  報站聲響起,她突然睜開眼睛,定眼看著正在觀察她的張川成,絲毫不羞怯和不好意思。她整理好大衣,又捋了下頭發(fā),穿上高跟鞋,站起身向張川成點頭,再用因感冒而沙啞的嗓子說:“謝謝你,白龍馬。剛才實在走不動了?!比缓簖b牙笑了起來,俯下身從張川成的口袋內(nèi)摸出一瓶熱牛奶。

  被她的裝醉騙了,張川成想是這樣的。

  “還是熱的,謝謝你,不過,這算是你的補償吧?!钡罔F停在東七里塘站,她轉(zhuǎn)身下車,動作靈活,毫無醉意而言。

  “呃,貌似聲音有些沙啞了,不過沒關(guān)系,我是一個魔術(shù)師,只要魔法還在我就無所不能?!彼f。

  “張川成,謝謝你啊?!彼驹谲囬T外揮舞著雙臂。用手指著手中牛奶,狡黠一笑。

  地鐵的門應(yīng)聲而關(guān)閉。將她沙啞的聲音阻斷在外?!澳阍趺粗牢医小睆埓ǔ傻脑捴徽f出了半句。

  嗯,她在裝醉,捉弄人的女孩,并且善于收集情報,或許她真是一個律師。每天都會遇到奇奇怪怪的人吧,張川成看著穿梭中地鐵鏡子中的自己想到。

  今天就要結(jié)束了。

  從幸福壩下車,步行五分鐘到家,住在一個叫蘋果家園的公寓中,領(lǐng)居是他的唯一好朋友楊一尋。父母遠在他方定居,也是因為這個城市有楊一尋的存在,才任由張川成生活下來。

  因為有個秘密不能告訴他們,所以張川成與父母相處見面的機會少而又少。

  牛奶的紙盒會和什么物體發(fā)出碰撞,像是在提醒張川成趕緊喝掉,不然就會涼掉。他對于聲音和空氣格外的敏感,這算是特長,貌似這個特長也毫無用處。即便可以清晰的聽到相機內(nèi)部機械的運作,以及每一個經(jīng)過人身上特有的香水氣味,以此判斷相機的運轉(zhuǎn)和每個人的愛干凈程度。

  但這不僅毫無意義,還很浪費時間。

  口袋里不知何時,多出一枚橘子味的水果糖。

  雪還在下,路上看不到一個人,此刻張川成獨自享受這個冬天帶來的寧靜。還真是一個身手敏捷的女孩子,以至于張川成對她的職業(yè)產(chǎn)生興趣,律師?女高音家?還是魔術(shù)師?

  走到公寓門口的時候,張川成才從記憶中發(fā)現(xiàn),他的人生軌跡里似乎沒有關(guān)于其他任何職業(yè)的相關(guān)存儲。好朋友楊一尋是一個典型的富二代,從他老爸手里接管著房地產(chǎn)生意,每天過著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的逍遙日子。他的上班就是在展示他的穿衣品味,下班不是在泡妞就是在泡妞的路上,不然,他的人生就只有酒吧。

  巨大的轟鳴聲在張川成的左邊停下。楊一尋從車窗內(nèi)探出頭,頭發(fā)根根分明,上面不知涂了多少東西:“機器人,一個人傻笑什么呢?”

  張川成緊緊握住口袋里的橘子味糖果,像怕被楊一尋識破一樣?!皼]什么,你,這個點出門?”

  “這個嘛?有點意外了,確實,遭遇了一次人生滑鐵盧,約了三次,都沒成功,這不今晚穩(wěn)穩(wěn)拿下了唄。”他挑起眉毛,跟英雄一般的講述著他的英勇事跡。那股子邪惡的笑容耐人尋味。

  “記得吃藥,記得哦。”楊一尋說完,開著他那改裝過的銀色奔馳揚長而去。

  張川成并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蔀楹门笥选?p>  到家后,便當(dāng)盒放在固定的位置,大衣脫掉放進衣柜的排列在第二的衣架上,用酒精噴霧噴幾下關(guān)上柜門,然后給朝朝暮暮的貓砂處理掉,換水喂食。

  張川成有一只貓,名叫朝朝暮暮。也是一個下雪的冬天,當(dāng)時剛剛滿兩個月,是一只被遺棄的病貓,隨時可能死掉。楊一尋說,你能照顧好自己就好了,還要養(yǎng)一只貓,楊一尋很是嫌棄,但又禁不止的可憐它。

  “下雪了,不能夠與你雪中牽手走,但愿你我能朝朝暮暮也好?!睏钜粚さ那樵捒偸嵌嗟臄?shù)不勝數(shù)。

  “就叫它朝朝暮暮吧?!?p>  于是,一只四個字名字的貓咪徹底走進張川成的生活。

  沙發(fā)上喝掉還算溫?zé)岬呐D?,拿起厚重的筆記本在上面記錄。

  2020 11 3

  朝朝暮暮把腦袋靠在張川成的大腿上,斜著眼睛思考著什么。

  似乎沒有什么課記錄的,張川成只是寫下一句話:

  下雪了,很冷,很累。

  然后慢慢的洗漱,換上柜子里排列在第二的那件灰色睡衣。

  臥室東西少的可憐,冷冷清清。楊一尋說這是性冷淡風(fēng),一張床兩個柜子一張桌子。

  拿出藥盒,一粒,白色的藥丸,平凡無奇,卻力量巨大。

  吞掉藥丸,關(guān)上落地?zé)?,躺上床,藥效很快到來,張川成非常適應(yīng)這些。

  突然,張川成起身下床,摸著黑從排列第二的大衣口袋摸出那顆橘子味糖果。

  藥效來臨,整個大腦猛然間被鉗子鉗住,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短暫疼痛。

  這世界有無數(shù)的符號、圖像、氣味、人的面孔、人與人之間發(fā)生的故事,為了方便存儲人類統(tǒng)稱之記憶。

  曾經(jīng),張川成對著空氣問那些存儲的記憶去了哪里?

  楊一尋無法回答,一個個文檔被當(dāng)成垃圾回收,就好像一張張廢棄的A4紙,被一次次的揉搓撕爛,一次性丟掉垃圾桶,隨之消失不見。

  張川成大可不必驚慌,這個世界上遠不止他一個人如此。

  在編號日期的筆記本上扉頁這樣寫過:每天,都要服用一次藥物,以便清除多余的記憶,它們并不重要。

  “學(xué)名超憶癥?!?p>  醫(yī)學(xué)上是這樣解釋,超憶癥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醫(yī)學(xué)異象,屬于無選擇記憶的分支,臨床表現(xiàn)為大腦擁有的自動記憶系統(tǒng)。有超憶癥的人利用左額葉(通常這個區(qū)域是用來處理語言的)和大腦后方的后頭區(qū)(通常用來儲存圖片記憶)儲存長期記憶。所以這些似乎都是潛意識下發(fā)生的。具有超憶癥的人沒有遺忘的能力。能把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能具體到每一個細節(jié)。他們對氣味,時間,空氣,細節(jié),尤其的敏感清晰。

  “試著清理它們也不痛苦,當(dāng)然,你的損失就是失去剛剛發(fā)生過的一切。”

  “這樣你就是一個從表面上看上去的普通人?!?p>  “或者,它只是你不可多得的特征,區(qū)別于他們的一個隱藏秘密?!?p>  張川成看著那顆散發(fā)出橘子味的糖果,即使被包裝紙包裹住,它也會逐漸變得模糊,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嗯,或許,律師小姐,女高音家,魔術(shù)師,應(yīng)該不會再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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