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片刻,懿澤心生一計,向青嵐道:“既然娘娘已經(jīng)好多了,要不要出去走幾步?中秋月圓,正好賞月,娘娘總在床上,恐怕未必利于養(yǎng)??!”
青嵐似乎聽懂了懿澤的意思,她點點頭,便扶著若雨的手下床,穿好衣服和鞋子,跟懿澤一起走出了屋子。
那些守在門外的宮女們見狀,都跟在青嵐和懿澤身后,慢慢地往東南走。
東南方臨近后湖,沒有房屋,比較空曠,倒是一個十分不錯的賞月之地。
走了沒幾步,懿澤笑道:“我可能是一個人慣了,總也不喜歡人多,還是別叫這么多人跟著了,就若雨一個,也就夠了?!?p> 青嵐聽了,擺手叫那些宮女都回去。
于是,若雨一人跟在青嵐身后,寸步不離地跟著。
懿澤一面走著,一面留心著,見別的宮女都走遠了,兩旁也看不到有巡邏的侍衛(wèi)或過往的宮人。
她突然回身,在若雨身上點了幾個穴道,若雨便不能動了。
青嵐吃了一驚。
“我還是喜歡單獨與娘娘賞月!”懿澤說著,只管拉住青嵐的手往前快步走去。
走不多遠,一汪水流擋在了她們面前,就是后湖了。
懿澤停住腳步,道:“有什么只管說,大不了,我一會兒綁了她,看她往哪通風(fēng)報信去!”
青嵐被懿澤拉著跑得喘氣,搖著頭說:“不……你想錯了……若雨……根本不是重點,她不用通風(fēng)報信,她壓根就不是個人!她是一個木偶!你這樣定住她,一定很快就會被她的主人發(fā)現(xiàn)的!”
“什么?一個木偶?”懿澤吃了一驚,她記得從參與選秀之前,從青嵐來京與她同住開始,她就認識了若雨,這么些年,她從沒在若雨身上看出有任何不像人的地方。
但現(xiàn)在她沒有時間思考這些,忙問:“她的主人是誰?愉妃嗎?”
青嵐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但這是一門巫術(shù),而且能夠操控木偶的人應(yīng)該不止一個!在我認識你之前,她被派來服侍我,就給我下了毒,此后,我必須每隔幾天服用她給的藥,才能繼續(xù)活著,所以只能聽命于她。我起初也不知道她不是人,可是后來意識到,她日夜都跟著,根本沒機會去向誰通風(fēng)報信,卻能不斷地給我?guī)硪獔?zhí)行的任務(wù)。再后來我更意識到,她根本不需要吃喝、也不眠不休!所以,她肯定不是人啊!就是因為她不是人,所以許多正常事她做不了,比如侍奉皇上……所以,她才要要挾著一個‘人’來做,我很不幸被他們看中了!我好痛苦,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
青嵐說著,抱頭痛哭。
懿澤握住青嵐的手,安慰道:“不要這樣想,我不要你死,我要想辦法幫你解毒!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或許,我能幫你找到一個出路!”
青嵐十分感動,道:“我怕我沒有時間說那么多,他們操控不動木偶,就會感到奇怪的!你先不要追查那些,保護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有性命之憂了,你必須小心你妹妹,她現(xiàn)在……”
說到這句,青嵐突然一動不動了。
懿澤不解地問:“我妹妹?你是說宜慶嗎?”
青嵐突然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懿澤嚇了一跳,一時沒能拉住,眼看著青嵐墜入湖水中。
“嵐姐姐!”懿澤大叫一聲,立刻跳入湖中,卻到處尋不見青嵐。
她水性不好,不慣于在水中行走,幾下尋不見人,忙又將頭露出水面,向四方大喊道:“快來人??!誠嬪娘娘落水了!快來救人啊!”
她生怕無人聽到,以傳音之法術(shù)將自己的喊聲傳到更遠之處。
后來,許多侍衛(wèi)、宮女、太監(jiān)都趕來了,紛紛跳入湖中尋找,卻許久都找不到青嵐。
因為青嵐的突然落水失蹤,中秋宴也提前結(jié)束了,乾隆及妃嬪們、還有諸皇子公主及家眷,都趕來看情況,孟冬將懿澤從水中拉出來。
懿澤一直在湖邊哭個不停,她渾身都濕透了,還向湖中望著,自言自語地問:“嵐姐姐……你在哪……”
孟冬怕懿澤受涼,找來一件披風(fēng)披在懿澤身上,也一起焦急地看水中。
夜深了,妃嬪們都勸乾隆先去休息,不然明日早朝沒精力。乾隆便先回去休息了,吩咐其他人務(wù)必找到誠嬪。
別的人,也有不少熬不住回去的。
但穎妃、容妃、惇妃身上有代掌后宮之職,發(fā)生了這樣的大事,是不敢離開的,嬪位以下的,見三妃在此,也不敢回去睡覺。
皇子福晉公主們大多出宮還家去了,永瑆看了懿澤一會兒,似有擔憂之意,但見別人都走了,他在那里呆著容易讓人詬病,只好也回去了。
除妃嬪外,唯有綿億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痛哭的懿澤。
孟冬則一直守在懿澤身邊,抱著懿澤。
直到天亮,光線好了,侍衛(wèi)們才看到誠嬪,打撈上來。
懿澤、孟冬忙跑到跟前去看,青嵐早已面無血色地閉上眼睛了。
懿澤不甘,抱在青嵐身上嚎啕大哭,一直哭著說:“嵐姐姐……對不起……”
孟冬拉住懿澤,慢慢扶起。
懿澤望著孟冬,哭著問:“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是這樣的?”
孟冬搖了搖頭,她心里比懿澤更糊涂。
穎妃、容妃、惇妃一起走了過來,穎妃下令道:“來人,將索綽羅氏抓起來,押入宗人府待審!”
孟冬忙擋在懿澤面前,問:“敢問三位娘娘,懿澤所犯何罪?”
惇妃答道:“這還用問嗎?伺候誠嬪的人都說了,誠嬪支開了所有人,落水之時,身邊只有她一個!”
孟冬替懿澤辯解道:“就算是這樣,就能說明她害了誠嬪嗎?懿澤與誠嬪娘娘在入宮之前就已經(jīng)是摯友了,誠嬪娘娘在冷宮那些年,懿澤也沒少去探望。娘娘洞悉世事,不可能不知道,她又有什么動機要害誠嬪娘娘?”
穎妃冷笑道:“就算沒有動機,可她卻是唯一有機會、有嫌疑的人。況且,我說得是待審,并非定罪,難道完顏福晉也以為不合適嗎?”
孟冬也笑道:“臣妾不敢干涉娘娘評斷,但既然是待審,還不能證明有罪,軟禁于宮中,派人看守著也就夠了。送入宗人府,豈不讓外人都知道了?懿澤再不濟,也是綿億的母親,萬一要是弄錯了,關(guān)在門內(nèi),自家人說得清楚,傳了出去,外面人說不清楚,豈不帶累綿億的名聲?想來,皇上也是不會高興的?!?p> 綿億就在附近,聽到這些話,沒有應(yīng)聲,但也沒有反駁。
容妃笑道:“其實……完顏福晉說得也有理,綿億還小,聲名要緊!萬一誠嬪只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呢?”
穎妃、惇妃相顧,大家都知道乾隆深愛綿億,對于這樣的理由,也不好反對。
容妃就當此事定論,又笑問:“只是軟禁于哪一處好呢?”
惇妃答道:“此事干系重大,皇上定要親自過問的?;噬铣P谖夷莾海蝗缇退偷叫踊ù吼^去吧!二位姐姐意下如何?”
容妃道:“我沒意見?!?p> 穎妃怪誕地笑著,饒有深意地說:“在哪一處,也不要緊!但榮王府素有傳言,說索綽羅氏并非尋常人,有說是神仙的、也有說是妖孽的,還有說是學(xué)了玄門法術(shù)。妹妹若只是派些個普通侍衛(wèi)去看管,萬一看丟了,皇上追究起誠嬪命案,誰也擔待不起?!?p> 惇妃卻并不在意,笑道:“姐姐們放心,丟不了。”
穎妃、容妃看惇妃自信滿滿的樣子,也不再問。
累了這一夜,妃嬪們都渾身乏力,巴不得早些回去,于是都散了。
懿澤還在望著青嵐的遺體哭泣,幾乎不曾聽到對她的處置。
惇妃命人抬了誠嬪遺體下去,按舊例安置,自帶了懿澤回杏花春館,軟禁于一間居室內(nèi)。
為防懿澤脫逃,惇妃讓人在屋內(nèi)外貼了許多神符,對外聲稱,說這些神符是先前乾隆為捉拿懿澤時請的三百名得道高人所留,貼在此處,無論神妖都無法使用玄門法術(shù),自然逃不掉。
此外,惇妃又派了許多侍衛(wèi)守在各門窗外,以防外面的人劫走懿澤。
懿澤在屋內(nèi)傷心了許久,她為青嵐的死自責,也為斷了線索心痛,可不得不努力讓自己平復(fù)下來,慢慢去回憶、思索青嵐說過的話,還有最后落水前一動不動的模樣。
她越想越覺得,青嵐很有可能在落水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了,是因為死了之后無法站立,才會落水,也是因為已死不會在水中掙扎,因此沒有一點動靜,而夜間光線不好、后湖又比較大,所以才很難被找到。
可是,青嵐就在自己面前,沒有受傷、沒有外力,怎么會突然死去?
懿澤猛然又想起孟冬說過的,永珹之死是“沒有病,沒有受傷,就站著說話,好好地突然就死了。”
懿澤細細琢磨著,永珹是準備告知孟冬一個秘密時死的,而青嵐也是準備告知自己一些不為人知之事時死去,他們的死因、死法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