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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血苦海

第3章 喪具房

紅血苦海 宗俊 2081 2021-04-25 12:46:39

  狂風驟雨中,那棵山神一般老楊樹迎接了苦菊母子三人。

  這棵五抱多粗的歪脖子老楊樹,一到夏天就會伸展開青翠的枝條,召喚來往的飛鳥,下雨的時候,就為過往的行人,遮風擋雨。

  這棵老樹非常粗大,等它枝茂時,牛馱子在樹下避雨,都不會打濕鞍韉,它雖然挺立在這個不太高的坎子上,但是十里方圓內(nèi)都能望到它。

  于是,它就自然就成了人們尋找梨樹溝,立石莊,大柳樹溝和小柳樹溝等村莊的標志。

  苦菊躲在樹下,她歪坐在一塊濕石板上,給孩子喂奶。

  小寶餓得雙手亂抓,直晃腦袋,終于咬到了媽媽的n頭,才噓出了一口氣。

  苦菊背靠爛了個窟窿的樹干,回頭瞅了瞅怯生生的草垛兒。

  草垛兒也瞅著媽媽,抖動著嘴唇笑了。

  要是盛夏的話,這棵樹是可以遮住雨點的,可現(xiàn)在還不到節(jié)氣,樹葉還不繁茂,粗大的雨點,穿過樹枝砸了下來。

  十歲的草垛兒,用穿著草鞋的小腳,踮起腳后跟,伸手去扳下一根樹枝,遮住了媽媽的頭頂。

  一根樹枝,怎能遮住雨呢?

  母親卻感動得要流眼淚。

  抑制住激動的心情,苦菊伸手,拉著草垛兒說:

  “我的垛兒,你真是個好孩子。”

  媽媽終于笑了,草垛兒也綻出了一絲纖細的笑紋。

  這種淡淡的微笑,給母親和女兒灌滿了信心。

  不管多么艱難,多么饑餓,也不會對這個冷酷無情的世道,而失望。

  天空掛下來無數(shù)條密得象竹簾般的雨柱中,升起一片白蒙蒙的水霧,在枝條間繚繞,向四周散去。

  地上的水流,裹著骯臟的亂草,泛起混濁的水沫。

  每當水珠掉下來的時候,草垛兒就用樹枝去擋,可是每一次都與她的愿望相反,總是晚了一步。

  苦菊把女兒拉到身邊,當母親無言的情意,滲進女兒心窩時,草垛兒一頭扎進了媽媽的腋下。

  這地方的節(jié)氣來得晚,今年的天氣又這么壞,身穿粗麻布衣裳的母親和女兒都冷得直哆嗦,她倆緊緊地偎倚著,用體溫烘暖彼此的身體。

  “媽,你看,麻雀也冷啦!”

  一小群落在樹枝上避雨的麻雀,也被澆得濕漉漉的,翅膀緊貼在身上。

  “那個是媽媽,那個是爹爹,落在旁邊的是小寶和我,最旁邊的是哥哥?!?p>  樹上的麻雀,正好是五只,其實小鳥都是一個模樣,可是草垛兒卻覺得它們是有爸爸,有媽媽,有哥哥,有弟弟的一家人。

  “是啊,麻雀也冷...”

  苦菊溫情的笑著,她撫摸著女兒的濕頭發(fā)。

  “媽,那只麻雀準是哥哥,你看它單獨坐在旁邊,好像是在顯美,挺驕傲的呢...”

  “媽,哥哥該回來了吧?”

  草垛兒非常喜歡跟著哥哥,可是元男卻嫌她是個丫頭,總不愿意帶她玩。

  現(xiàn)在,草垛兒就用這種方式,表示對哥哥的不滿。

  盡管這樣,元男不在家時,最先想念哥哥的人,還是草垛兒。

  今天,元男跟六年來一直病在炕上的崔富老的兒子慶哲,上三道溝申大夫那里抓藥去了。

  苦菊笑著說:“男子漢,就要走南闖北,像女人那樣守在家里還行嗎!”

  “女人也要到外面去闖嘛?”草垛兒又笑著問。

  “女人?這孩子什么話都說,”母親聽了女兒的話,覺得很天真,不禁又笑了笑。

  這一笑,苦菊感到心里暢快多了,她抬頭瞅著樹上的鳥兒。

  鳥兒在空中遇到狂風,像丟了魂似的,蜷縮著澆濕了的身子,一動不動地蹲在樹枝上,失神的望著遠處。

  這一會,它們在想念被雨阻隔,回不去的溫暖窩巢,在寒風里打著顫。

  鳥兒的模樣,不禁使苦菊可憐起它們來。

  苦菊的視線,又轉(zhuǎn)向被雨遮成蒙蒙一片,勉強還辨認得出輪廓的村莊。

  在那從佛子山深谷流下來的小河近旁,有一條隱約可辨的羊腸小道,這條小路,穿過那片陰沉的草原,便不見蹤影了。

  在那個小路消失了的地方,挺立著三棵筆直的白楊,楊樹下是一座碾房。

  轉(zhuǎn)過碾房,再走一會兒,就到了像馬鞍一樣的嶺上,嶺上有股車道,順著車道越過嶺子向南拐,便出現(xiàn)兩股岔道。

  一股,是向三道溝鎮(zhèn)去的,另一股直接通向豆?jié)M江。

  十年前,苦菊拉著大兒子元男,背著吃奶的草垛兒,跟在抗大木箱子的丈夫身后,越過了那座山崗。

  打那以后,她一次也沒有去過那座山,特別是最近五年,壓根兒就沒有去過馬鞍嶺。

  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了,嶺下又蓋起了一座喪具房,有時還擺著一兩個沒錢安葬的尸體。

  自從知道嶺下有座喪具房以后,苦菊天一黑,就不敢再瞅那嶺子了。

  元男則動不動就要去看小鬼,黑燈瞎火的時候,他就串連一幫膽大的小孩,去尸具房去看,然后回到家來就說:

  大鬼在里面點燈啦...

  三個瘦得像木材一樣的小鬼,正在打架啦...

  還有一個沒穿衣服的小鬼,從一個沒頭的女鬼肚子里,爬出來啦...

  兩個舌頭老長老長的女鬼,抱在一起唱戲啦...

  還有等等什么什么鬼,什么妖精啦的,胡謅一通。

  苦菊叫這些瞎話,嚇得要命,直罵元男,不準他再去玩,也不許他在孩子面前亂講。

  可是元男卻高興得直拍巴掌,笑女人都是膽小鬼。

  草垛兒聽了哥哥的鬼話,也嚇得眼睛睜得溜圓,緊張得抱著媽媽的大腿,連氣兒都不敢出。

  從馬鞍嶺下來,經(jīng)過碾房再走一程后,才能走到村莊,可現(xiàn)在叫大雨遮得到處是蒙蒙一片,已經(jīng)看不出哪兒是哪兒了。

  順著羊腸小道,走過泥楊樹下,就是位于佛子山麓的下莊。

  那地方在雨中也只能看出模糊的輪廓,分不清是房子,還是樹林。

  “媽媽,媽媽,你快看呀,爸爸回來了...”

  草垛兒突然站起來,她一邊拉著母親的胳膊,一邊大聲喊。

  苦菊楞了一下,她回頭一看,果然從馬鞍嶺上,呼啦呼啦的涌出一大幫扛著叉子、洋鎬、鐵鍬的男人,他們正冒著大雨,向喪尸房方向跑去。

  這些膽大包天的男人,是今天早晨到三道溝里去的,說要去搶地主家的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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