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世子盡管吩咐!”付靖澤說道,“這么多人莫名其妙找不到,我們也甚為擔(dān)心?!?p> “嗯?!焙者B破點點頭,兩手撐在桌邊看著地圖道,“咱們一共七人,分成三組,一組負責(zé)夜巡,一組盯好那條運送污物的小道,另一組找人?!?p> “好。”
見幾人沒有異議,赫連破的嘴角微微彎起,直了直身子。
這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面對這樣事關(guān)人命的蹊蹺之事,獨自拿主意。說實話,他心里也隱隱憂慮。
好在,眼前的這幾人都讓他很放心。
“金星同,你這邊繼續(xù)打探消息,若再有失蹤者馬上和我說。”他看向金湛湛說道。
“沒問題?!苯鹫空繎?yīng)道,圓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了下,“那——”
“加錢。”赫連破向她一笑,答應(yīng)道。
金湛湛立即舉手道:“好!”
“承恒,你與許星同一組,找找那些不見的人。靖澤星同和我一起盯人。趙水,你行動快,夜巡就麻煩你和……”赫連破話說到一半,發(fā)覺一直帶著漠不關(guān)心的表情的許瑤兒突然盯上自己,便停住口,問道,“許星同有何建議嗎?”
“赫連世子莫不是還看在許蘇兩家的聯(lián)姻,才這樣安排的?”許瑤兒倚在桌邊說道,語氣又轉(zhuǎn)為嬌柔,提起長長的衣擺,“世子,您看我這身著裝,哪里能漫山遍野地走呢?!?p> 趙水本來欣然地等著被安排與付錚一同夜巡,聽到她這樣說,頓時有種不妙的預(yù)感。
這幾日,許瑤兒可是沒少跟著自己。
“但是——”赫連世子低頭笑笑,回道,“盯守之處在那污道旁邊,不太潔凈,怕是對女子不方便?!?p> 許瑤兒瞇眼一笑——
她等的就是這一句。
勾起嘴角,她向趙水瞥了一眼道:“那就讓我跟著水哥吧!正好,我習(xí)慣熬夜,夜巡正合適?!?p> 果然不妙。
趙水的內(nèi)心是拒絕的,但又說不出什么。他悄悄看了眼對面的蘇承恒,后者除了眼眸看得更低外,面無表情的模樣仿佛此事事不關(guān)己。
付錚和他并不相熟,或許會猶豫吧……
“好,那我與蘇星同一組。”旁邊付錚迎上赫連破詢問的目光,回答得很干脆。
“嗯?!焙者B破向她笑笑,說道,“就這樣安排。大家行動小心,星同們還不知曉具體失蹤了多少人,一定要保密,以防引起恐慌?!?p> 今日山道上的情形,幾人想起來還余悸未消,都鄭重地點了點頭。
“對了,衛(wèi)星同呢?”付靖澤問道。
他記得赫連世子先前說過,要隨時帶上他以便洗脫嫌疑的。
這么想想,幾人都覺得奇怪——今天那樣正面攔截的情形,稍有不慎場面便會失控,可那位以護衛(wèi)世子為己任的衛(wèi)連竟然沒有出現(xiàn)。
赫連破的面色沉了沉。
“他不見了?!彼f道,目光中半是擔(dān)憂、半是思索。
“怎么會呢?”付靖澤皺眉道,“我看衛(wèi)星同功夫甚是不錯,警惕性也高,難道會被人給弄沒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他?”付錚也同樣難以置信。
畢竟先前失蹤的十幾人能力都差不多偏于中等,被更厲害的人蒙騙制服倒是情有可原。
而衛(wèi)連,可是這屆星考中難得一遇的佼佼者。
“不會的。我私下打聽過,今早之后就沒人見過衛(wèi)星同?!苯鹫空糠掷锏男”咀?,肯定地說道,“當(dāng)然,也有另一種可能……”
她沒說下去,睜著亮亮的眼睛看向赫連破。
以他對衛(wèi)連的信任,顯然并不會認(rèn)為是“畏罪潛逃”,用不著她再多嘴了。
“還有?!壁w水想起另外一件掛心的事,問道,“今天會鬧這一出,是因為有人碰到了溜上山的賊人。能上來一兩個便能上來多個,星同們消失這件事會不會跟他們有關(guān)?”
赫連破搖頭道:“我也懷疑過,問了佐考,他說已擴大抵御的范圍,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出紕漏?!?p> “那溜上來的人呢?”
“沒抓到,又逃下山了?!?p> “……”
這一來一往的,躲貓貓呢?
“行吧——”趙水?dāng)U胸伸了個懶腰,說道,“具體情形如何,先查下去再說?!?p> “嗯?!焙者B破回道,“晚膳后,各自行動?!?p> ------
趙水本以為,這春寒料峭的第一晚夜巡,會在風(fēng)平浪靜中度過。
“水哥,你走慢些嘛!”
“已經(jīng)夠慢了,難不成大晚上的出來是要散步嗎?”
“也差不多啊。”許瑤兒晃著身子跟在趙水后頭,說道,“疏風(fēng)朗月,良辰美景,還有佳人作陪,水哥你福氣不小呢。”
趙水撓了撓脖子,轉(zhuǎn)過身去。
他剛欲開口,瞟見路旁有人在——
不遠處的屋舍邊上,有個存放炭火草料的小棚子,守夜的老伯正斜靠在旁邊披著大衣、頭蓋棉帽休息。
于是他悶聲又往前快步走了一段路,等到?jīng)]人的地方,才轉(zhuǎn)過身,向那身后仍慢悠悠走著的許瑤兒說道:“不是……許瑤兒,你為什么對我突然間態(tài)度轉(zhuǎn)變這么大?”
“你說呢?”許瑤兒停住腳,傾頭問道。
“我自然是不知道才問你的?!壁w水忍不住道,往后仰了仰身子,“別告訴我是因為咱倆小時候見過,所以就這樣……突然生了好感?”
許瑤兒聞言轉(zhuǎn)了下眼眸,然后向他彎唇一笑,說道:“不可以嗎?”
還撲閃撲閃地快速眨了幾下眼。
她本想挑逗趙水,畢竟打趣這個還未經(jīng)情事的愣頭小子,想想應(yīng)該蠻有趣的。
但見他的反應(yīng),比預(yù)想的更為夸張——
趙水挺直了身子,緊起眉頭,看上去頗為正經(jīng)。他瞪著大雙眼,仿佛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之事,直直地望向她這邊。
這副認(rèn)真的面孔,讓她心里也不由得閃過一絲緊張。
“咳,你也不必……”
“噓?!壁w水食指放在嘴邊,打斷了她的話。
許瑤兒還未弄懂他在做什么,便見他突然抬腿,憋足力氣往這邊快速奔了過來。
眼看著就要直直地沖向自己,她下意識地往后撤步,向一旁側(cè)身躲了開——
而沖過來的趙水根本未對此有何反應(yīng),一點兒也沒慢下速度,徑直地與許瑤兒擦肩而過,帶起了一陣涼涼的風(fēng)。
許瑤兒被這風(fēng)沙刮得痛了眼,撇嘴皺皺眉頭。
她剛要叫住趙水,發(fā)現(xiàn)他跑到后面的林子邊上,正左右尋找著什么,改口沒好氣地問道:“怎么了?”
“我剛剛看到樹后面有人?!壁w水背對著她,邊張望邊尋思道,“怎么不見了……”
“哪里有人?”許瑤兒看看周圍,明明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你別想唬我,老娘可是從小被嚇大的——?。 ?p> 一道白色的人影從樹林深處沖了過來,又唰地消失。
行動如同鬼魅。
“什么?”趙水轉(zhuǎn)頭問道。
“在、在那里。”許瑤兒指著剛才的方向,半捂著嘴說道,“好像是小艷子……”
金湛湛那失蹤多日的舍友?
忽而,又有兩道影子在兩人的余光中一晃而過,似乎是兩個手挽手的人,都穿著清一色的高帽白衣,在夜間顯得格外醒目,還有些瘆人。
“分頭追!”趙水立刻說道,腳下一轉(zhuǎn),先往那兩團白影消失的方向急跑過去。
“誒……”
獨自落在后面的許瑤兒咽了下口水,看看那已經(jīng)遠去數(shù)丈的趙水,又瞥了瞥“小艷子”消失的方向,動作一時凝滯。
夜風(fēng)吹得她冷颼颼的。
“哼,男人!”她抿起嘴暗罵一聲。
深吸了口氣,許瑤兒握緊手中的雙刀,往林子中跑過去。
這邊,趙水緊跟著白影的方向迅速追趕,繞了小半圈后又跑出林子,兩道白影在小道的拐角一轉(zhuǎn),突然消失了。
“倆人一起行動,竟還如此快……”趙水心道。
他停下腳步四處張望,忽聽斜后方的屋舍那邊傳來一下接一下的敲門聲。
竟是其中一個白衣之人無聲中跑到門前,發(fā)出咚咚的聲響!
趙水展開手臂,移身向那白影抓去。
“誰呀?”屋里的人喊了一聲。
他剛下床穿好鞋,一抬頭,立在門外的人影已經(jīng)不見了。
心覺奇怪,他走上前剛想開門去看看,只見又一道影子映上門簾,唰地閃過。
“大晚上的鬧騰什么?!编洁熘蜷_門,那人無奈道。
但他緊接著看見一白一黑順著一排屋子遠遠而去,像是在飛,頓時僵在原地使勁兒揉了揉眼睛,言語間顫抖道:“那、那是什么……”
遠處。
跟著白影在幾排房舍中左沖右拐,趙水怕吵醒更多人,摸出腰間的飛器,想將它往林中驅(qū)趕。
他扔出鐵片,先向?qū)Ψ降募缰鈸羧?,那白衣之人動用整個臂膀往旁邊側(cè)開,連同身子一起偏移。緊接著又是兩枚,分別飛往對方的腳踝處,卻被他全部身子向上一提,再次撲了個空。
明明是個身披白色長衣的人形的模樣,卻比人的動作更為僵硬輕飄。
而且這幾下,趙水沒有捕捉到絲毫踩腳的動靜——仿佛前面的白影始終飄在空中,不需借力便可來去自如。
他敢肯定,那白衣里的根本不是人。
否則怎會不動臂膀、不必旋身,便能在空中隨意移動?
“咻!”
這樣想著,趙水直接出手,往白影的正中核心射了過去。
白色的衣袂一飄,那身影也不管是否會被鐵片打到,直接往旁一閃,沒入了黑成一團的林中。
而鐵片越過它的“身子”往前飛去,從對面?zhèn)鱽砼c劍身相撞的一聲脆響。
“趙水!”有人喊道,是付錚的聲音。
“你們也看見白影子了?”趙水見蘇承恒和付錚各執(zhí)器刃迎面過來,向他們問道。
“嗯。”
“真是奇了怪了?!壁w水叉腰道,然后下巴向那白影溜走的方向一抬,“它往那邊。”
蘇承恒看了眼竹林,道:“追!”
三人分開岔路,一同往旁邊的林子奔走著找過去。
對面的黑暗中隱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跑在最前頭的趙水找了個樹干落腳,朝后到的二人輕輕“噓”了一聲。
聲響越來越近,是有人躡手躡腳地踩著雜草,正往這邊過來。
趙水他們各自貓著腰躲藏,屏住呼吸,等對方一點一點靠近。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東西在作怪?!壁w水心想,握緊了手中的陌聽。
月光下,一把大刀的刀尖撩開枝葉,露出了銀白色的尖銳光亮。
竟帶了刀器!
趙水和付錚同時心驚,當(dāng)即出手,長鞭和隕鏈一上一下,齊齊地往那大刀的方向纏了過去。
眼見馬上就要拿下那藏身叢林的“嫌疑人”,下一瞬,蘇承恒的長劍突然橫空飛出,將二人的鞭鏈攔了住。
“老蘇……”
“是她?!?p> “她?”趙水怔愣一下,見蘇承恒低眸淺言的模樣,登時想起來還有個人也在林子中晃悠——
許瑤兒的說話聲傳了來:“你們、是你們啊。嚇?biāo)览夏锪?,我還以為有一團同伙呢。”
然后她瞥了眼趙水,大刀往下一甩削斷了幾根雜草,氣道:“哼,還說追人呢,原來是找你們?nèi)チ耍退麄z是朋友隨便把我扔哪兒無所謂是嗎!”
“當(dāng)然不是……我們也是剛碰上?!壁w水一邊盡量不發(fā)出聲音地收起隕鏈,一邊笑道,“也不知道誰說是被嚇大的。”
“你小子!”
許瑤兒用手指著趙水,提起衣擺急步往前走,想與趙水爭辯幾句。
結(jié)果她一不留神,腳下踩進了個石頭坑。
本就著裝不便,又絆了下,許瑤兒根本來不及平衡,一個踉蹌便朝地上撲了去。
“?。 ?p> 她緊閉雙眼,伸出手臂準(zhǔn)備撐住地面,這時,小腹突然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撐住,將她整個人重新給“掰正”。
穩(wěn)住身子,許瑤兒撫了撫胸口。
還好還好,沒有摔個狼狽。
一抬頭,便撞見蘇承恒那副冷傲中帶著幾分嫌棄的表情,她那剛覺慶幸的心又瞬間沉了下去。
更過分的是,她也沒再準(zhǔn)備說什么,卻被他直接拿手擋了住嘴巴。
“別說話?!碧K承恒觀察著周圍,輕聲道。
許瑤兒聞言斂氣收聲,同時咬著牙撅起嘴,避開了他的手掌——
這只在山林中摸索了大半夜的手上沾滿了泥塵,此時不會已經(jīng)抹了她一臉吧?
真是,她跑進這地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