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攜步款款而下,腳踏著氛圍渲染起來的流云。
晉瓊不屑的睥睨他一眼,“俗,俗不可耐,不過看了幾部古裝仙俠片,就把自己裝扮成那個少主這個谷主。博人眼球,嘩眾取寵,跟那些個網(wǎng)絡(luò)直播有什么兩樣。我堂堂新大,竟沒一點兒新意。聲名大噪的博雅社,只不過浪得虛名罷了?!?p> 其實并不是她非要對這些不滿指桑罵槐,而是,她覺得,古風(fēng)文化不應(yīng)該這樣被電視劇帶動。有些昧著良心的改編,不僅虛化了過去的真實,還讓有些人盲目追星。特別是那些小孩子,以為扮成古風(fēng)的妝容,古代生活就如實呈現(xiàn)了?
貌似身邊就有這么一朵大葩,薛姑娘整天念念叨叨著,恨不得插翅穿回古代,來到異度空間,夢幻大陸,以當(dāng)代人的頭腦,在那里大干一番。
這不,整天給晉瓊灌輸著思想。瓊姑娘,您瞧啊,古人著裝多優(yōu)雅,隨便那么一招搖,溫文爾雅,風(fēng)度翩翩的情境就來了。古人飽讀詩書,入仕為官,風(fēng)光無限。如果厭惡官場,可以學(xué)學(xué)淵明兄,回歸田園,把酒話桑麻。下雨了,落雪了,失意了,難過了,還有紅顏藍(lán)顏解解悶除除乏,再不濟(jì)也有妻妾溫柔鄉(xiāng)……
簡直了,咱瓊姑娘聽完兩眼一瞪。
如果長得美,擱現(xiàn)代也一樣,穿啥都好看,這不還流行乞丐裝嘛,可人家古代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叫花子,你敢不敢另當(dāng)別論?(朱元璋有幾個?那相貌跟潘安也差一截了?敢不敢否認(rèn)!)
飽讀詩書的主,也得分情況,貧富階層的差異性,作為一個當(dāng)代人你想都不要想,多少人窮得食不果腹,花心思舞文弄墨的怕只有窮秀才了?(要說曹雪芹,人家曾經(jīng)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好吧!那樣的有幾個,拉出來的都是鳳毛麟角。)再看看那些文采飛揚(yáng)的,有幾個好命?不是清高孤傲茅草屋,就是林鐺入獄后半生。
那些想著紅顏解悶的,可能死得更快些!哈哈哈,晉瓊想到這里不由得笑出聲。
晉瓊搖搖頭,平日里被她灌的那些迷魂湯也就罷了,現(xiàn)在,她確是出奇的理智?!罢l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些不過是司空見慣的情境罷了,光鮮浮華的生活寫照,永遠(yuǎn)出自于上流社會官宦子弟之手。那些吃不飽肚子的人,又有什么閑工夫去琢磨雅不雅呢?
她大膽地推想著,還是現(xiàn)代社會主義的生活好,雖然她也經(jīng)常飽受各種困境的侵襲,好在吃飽穿暖,足夠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如果不能靠一對靈活的腦子,跟他們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逐鹿中原,一爭高下,那就靠辛勤的雙手努力耕耘好了。
“咦,你不是‘依萍’嗎?”忽然頭頂飄來的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腦回路。
她仰著脖子,四下打聽著聲音的出處。
這一看,不得了,耳朵沒打聽出倒是心頭打了一個緊,差點沒當(dāng)場嚇?biāo)馈?p> 那張鬼魅一般的臉,可不就昨天那人。
他一只腳踏在鋼絲繩上,另一只腳懸于空中。右手輕搖羽花扇,耳鬂的長發(fā)被風(fēng)輕輕撩起,似笑非笑的樣子,跟著眼角的柔波一漾一漾蕩開,像是用內(nèi)力傳達(dá)著什么。
晉瓊錯開他的目光,這人,這裝扮,她險些以為電視劇里的鬼谷頭子溫客行在世,逼真過頭了。
“溫客行的眼神不是對誰都這么溫柔的,你看,你快看……看看嘛?!?p> “哼,我就不稀罕?!?p> 跟薛彤彤的對話猶在晉瓊耳邊,她很難為情的低下頭。說得好似她一個活人的眼神是假的,電視劇里的人物才是活靈活現(xiàn)的。
她跟薛姑娘辯駁,那些不過是活人演出來的,死的演成了活的,演著演著它就活了。哪有什么靈魂擺渡,她無比肯定著自己的堅持,絕不服軟。
“特意看我的嗎?”
柔情似水的聲音如同在她的心底砸出一個洞,猝不及防的一腳陷下去,心也跟著歪倒在一側(cè)。
晉瓊一個趔趄,差點兒栽倒。
“切,你臉大還是臉白,看你,想得倒美?姑奶奶我就沒正眼瞅過人。”
她高昂著頭,管你是鬼還是人,通通靠邊站。
呵呵,你不正眼看著人家嘛!某人永遠(yuǎn)都在不知不覺,后知后覺中摸索。前知清醒,后知陣痛。痛到深處,就又醒了。
“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樓臺煙雨中記得當(dāng)初,你儂我儂,車如流水馬如龍……”
呃,她的話音剛落,上空就盤旋起那首古老的《情深深雨蒙蒙》。天空時不時的飄著幾點毛毛雨,這感覺不就是讓人回味煙雨蒙蒙么?
晉瓊一雙溜溜圓的眼睛瞪著他,“你丫的,腦子有??!”
至上而下的光圈突然變了色,一明一滅的打在晉瓊臉上。她的臉上互刪著顏色,朦朧的燈光下,不知是她臉上的紅暈,還是舞臺特地給出的效果。
她想到了昨天的那盞燈?;椟S,幽明,卻讓人永遠(yuǎn)充滿著期待。
那盞燈好似壞了很多年,她記不得到底有多少年限。只不過,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開心,難過,出遠(yuǎn)門,聚會,這是她回家的必經(jīng)之地,也是她每次路過都要喊一聲的具象存在。
盡管它沒有血肉之軀,但是晉瓊覺得它是有感情的,只是默默的,用它應(yīng)有的方式向人表達(dá)著。
“還記得這束花嗎?”他俯視而下地看著她,光暈里閃出一襲火紅的身影。
光滑亮麗的緞面織錦,穿在他身上,折射出淡淡的流光。一根碧色簪子束起的黑發(fā),流水般服帖的順在他的背后,他俯視著前方,僅是微微勾起的唇角,就如此的令人著迷。
哪怕只看一眼,就融化在那片溫柔的火海里了。
他懷抱著一大捧合歡花,粉點羽扇擎在空中,左右晃動,閃得她眼睛幾乎睜不開,她不知是光圈里打開她的記憶,還是她是被眼前的小花騙走了魂。
八歲生日那年的傍晚,他捏著一張雪白的A4紙從香煙店跑出來。眼看著懷里的紙張被雨水打濕,濕透,滴水……他急切的使勁往衣服里揉,想要給它更多的安全。
可是,由于跑得太快,就在富錦路的十字街巷,他重重地跌倒了,還有那張他很寶貝的紙。
遇水即化,氤氳在上面的鋼筆字很快模糊成一團(t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