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音尾隨著我，如夜中的竊竊私語；雜音包裹著我，如海上濃霧般黏稠?！?p> ——《夜漫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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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區(qū)是圣奧科的“垃圾場”，所有被城市遺棄的東西最后都匯聚于此。幾年前，這片地區(qū)甚至都沒有被畫在城市的地圖里。圣奧科人唾棄下城的存在，而下城人也不承認(rèn)圣奧科對此地的管轄權(quán)。
迪恩每天就坐在維修鋪門前，注視著周圍發(fā)生的一切。迪恩是下城小有名氣的機械師；這里沒有任何法律可言，然而無論街上有多亂，維修鋪里卻始終風(fēng)平浪靜。
迪恩厭惡下城的環(huán)境，但卻滿足于現(xiàn)在的生活，而進入機械學(xué)院的夢想似乎也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
杰伊是個活潑的女孩，她的出現(xiàn)為迪恩的生活帶來了很多新奇，也讓他對此前的生活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厭倦；她每天洋溢在臉上的笑容讓迪恩開始有動力去思考那些從未設(shè)想過的事情……這一切似乎都在撥動著他早已麻木的心。
終于，杰伊決定回家，她說出這話時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氣。
……
下城臟亂狹窄的街道上，迪恩打著傘默默地跟在杰伊身后。
急促的雨水擊打在屋頂?shù)蔫F皮上，陰云翻涌，悶雷陣陣。
前面是疊樓區(qū)，整個下城最貧窮的地方。一塊塊房屋和一座座形狀不規(guī)則且彼此相連的破舊居民樓像積木一樣穿插、堆疊在一起，各種吵鬧的娛樂場所夾雜其中，無數(shù)的噪音與眼花繚亂的燈光將迪恩擠在中央。
“你家住這兒？”
杰伊點點頭，繼續(xù)向前。迪恩跟她從室外樓梯向上三層，然后從堆積著雜物的通道到達(dá)另一座樓，最后走進樓道一路來到五樓。
杰伊在一扇銀灰色的鐵門前停下。她站在原地盯著鐵門看了很久，最后眼神恍惚地緩緩抬手輕敲了兩下。
門后很快傳來謾罵，一個滿臉胡茬臉上泛著油光的男人不耐煩地用胳膊頂開鐵門，當(dāng)他看見杰伊后眼中一亮，笑瞇瞇地上下打量起來：“我的小杰伊回來了？”
迪恩站在不遠(yuǎn)處的樓道拐角處，他看見杰伊站在敞開的家門前，但并沒有邁開腳步。
男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突然一手?jǐn)堊〗芤恋难硪恢皇肿プ∷氖滞蟀阉蛭輧?nèi)拽去：“這么長時間都沒回來了，一定累了，快，快進屋好好兒歇歇！”
男人抬手關(guān)門，杰伊望著越來越窄的門縫，絕望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在門將要關(guān)閉的瞬間，一道金屬光澤一閃而過，房門被人從側(cè)面踢開，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道讓男人腳下趔趄。
迪恩趁機將杰伊拉到自己身后，緊接著一手抓住男人的衣領(lǐng)向前用力一推，肥胖的男人向后仰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男人怒目圓睜。
“她的朋友?！钡隙鞯馈?p> 男人坐在地上看了一眼面前的棕發(fā)男子，又看了看不知何時躲在他身后的杰伊：“呵，原來是找了個金主！”
“他是你父親？”迪恩看向顫抖的女孩。
“這是家事，和你沒關(guān)系！”男人話落又罵了幾句。
“杰伊想要離開這里?！钡隙髡f話同時目光順著門口向房屋內(nèi)探去。
男人氣喘吁吁地從地上站起，無視迪恩，徑直走向杰伊：“怎么？你能得到多少好處？到爸爸這兒來，雖然我們沒錢，但絕不會委屈你！”
“我不要！”杰伊大喊。
男人吃了一驚，下一秒竟惱羞成怒：“有人撐腰就敢對我吼了？！小賤人，你得感謝我當(dāng)初沒有把你賣到紅燈區(qū)，要知道那里可是出了大價錢，哪怕現(xiàn)在也一樣！”
見此情景，迪恩心知不必留情面，于是側(cè)跨一步擋在杰伊身前，一手抵在男人胸口：“我再說一遍，杰伊要離開這里，而你這樣的人渣不配做她的父親！”
“小子！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教訓(xùn)我了？！”男人剛剛抬起右拳就被迪恩抓住手腕。
迪恩增大握力，男人疼得齜牙咧嘴：“小……兔崽子！”
迪恩松開手緊接著一拳打在男人的鼻梁上，男人捂臉吼叫著再次倒地，杰伊見狀驚叫一聲跑去把他扶起。
然而男人不顧流血的鼻子突然抓住杰伊雙臂一把將她拉到身前：“嘿嘿，我的寶貝女兒，身上可真香??！”
杰伊驚慌尖叫發(fā)瘋似得拼命掙扎，迪恩上前又是一拳打在男人的臉上；男人痛得松開杰伊，雙手顫抖著再次捂住面部。
“杰伊沒必要再回這里，”迪恩一只腳踩在男人前胸，“但她心里還有你這個父親，懂嗎？”
“哈哈哈哈，”男人因疼痛一邊嘶聲又一邊大笑，“在這個地方，錢就是一切！沒有錢你就只能活活等死，嘿嘿，小子，你看看這里，已經(jīng)不知道有多少人拿自己的孩子去換飯錢了，哈哈哈，杰伊有福啊，紅燈區(qū)看上了她，他們出的價都足夠我離開下城了！要知道，只要到了那里，杰伊就不愁吃穿，甚至還能賺大把的錢！但是我還是沒有拋棄她——”
“不要說了！”杰伊雙手抱頭痛苦地尖叫，“你不要把這一切說得像是你多么關(guān)心我！這么多年，我一直忍受你的欺辱，可我仍然視你為父親，但我錯了，你的眼里根本沒有親情！”
男人沉默數(shù)秒突然大吼：“當(dāng)初可是你媽那個賤人先拋棄的我們！那個婊子，我就應(yīng)該把她也賣到紅燈區(qū)！而且我沒有把你賣掉，你就應(yīng)該知道感恩，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在我面前大吼大叫！”
“那只是因為你不用花錢在外面發(fā)泄你那骯臟的欲望！”
“夠了！”迪恩俯身抓住男人衣領(lǐng)，“我不想和你廢話，今天我們來這里就是為了告訴你，她不會再回來了！”說著，迪恩把腳從男人胸前移開，“現(xiàn)在，我們就要離開，我勸你就此放手，在下城，沒人會在意別人的死活?！?p> 迪恩慢慢松開男人的衣領(lǐng)，緩緩后退，男人盯著杰伊的身體滿臉鄙夷：“他給了你多少錢能讓你這么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迪恩不去理會，他握住杰伊的手臂，拉著她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是男人近乎瘋狂的大笑。
雨越來越大，眼中盡是密密麻麻的線條。
走到來時的通道里，杰伊在護欄邊停了下來。
疊樓區(qū)那四面八方五顏六色的燈光在雨中變得朦朧，雜亂的聲音從周圍的每一處角落里涌出。
迪恩在杰伊身后，看著她抬手在臉上抹下晶瑩的水滴。
沉默良久，杰伊哽咽道：“沒有什么能比我以前的生活更糟糕了?！?p> “今天就算是一個了斷。”迪恩安慰，“一切都會過去的，還記得我們說過的夢想嗎？”
暴雨伴著呼嘯的風(fēng)，兩聲槍響劃破茫茫雨夜。
“迪恩?！?p> “嗯？”
“可以抱一下嗎？”
迪恩愣了愣，然后走上前，僵硬地張開雙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