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初冬,天色黑的漸早,雖說才六點多鐘,太陽早早地就下班了,落到了地平線以下。
大山里到處黑漆漆一片,白天林子里還算好的,可是到了晚上,夜風刮起來,樹木好像都商量好的一樣,發(fā)出呼呼呼的轟鳴聲,聽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安靜墨深一腳淺一腳地連跑帶顛地走著,頭發(fā)有時候刮到樹枝上,被拽的生疼,她也顧不得這么多了,下山要緊,好不容易來到公路上,可是那邊才是去往城里的方向呢?她站在路邊辨不清了。
都怪那個婁亦,連累自己,難道這些人是婁亦找的?要不然也是和他有關系的,心里憤恨難平,她就站在路邊冷的直跺腳,晚上的車還少,實在太冷了,找棵大樹背背風吧。
今晚難得是個好天,夜空中的星星都眨巴著眼睛,仿佛在和她說話,盯著星星,她又想起了奶奶,奶奶會不會在天河里望著她?奶奶……自己最親的人已經離自己遠去,想著淚濕了臉頰,她伸手擦了擦。
等了好久,終于遠處有燈光出現(xiàn),她趕忙跑到路邊,張開雙手朝車擺手,示意停下。
是一輛半截的拉貨車,風馳電掣從她身旁擦過,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安靜墨看著遠去的車,失望寫滿了整張臉龐。
她又回到樹下,緊了緊衣襟,使勁搓著雙手,腳凍的不行,就踢著樹根部,總之不能停下來。
就這樣過了不知道多久,樹林里一聲咆哮,嚇的她站住了,半天不敢動彈,眼睛緊盯著樹林深處。
一個黑影出現(xiàn)了,搖搖晃晃地朝她這邊奔來。
安靜墨的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黑熊的影子,心想壞了,難不成今晚還要交代在這里?自己還這么小,可不想死在這兒,她迅速想著應對辦法。
裝死?上樹?
裝死裝不來,半道萬一熊聞出她是活的怎么辦?必死無疑。
上樹,她找了一棵有包包的樹,朝上爬去,使出渾身吃奶的勁,都沒上去,那只熊好像并不著急,停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表演,一雙眼睛在夜里閃著寒光。
人和熊就這樣對視著,熊的耐心也到了極限,它又開始朝安靜墨慢慢地靠近。
她嚇得渾身顫抖,一束光閃過,她立刻朝公路跑去,熊似乎也感受到到嘴的獵物要丟了,也快速地朝她追去。
就在熊撲向她的一剎那,一輛車子停下了,一雙大手將她拉進車里,熊撲了個空,摔在路旁,還在后面朝跑遠的車子張牙舞爪。
安靜墨從后車窗里看到離熊越來越遠了,她驚魂未定,撫了撫自己的胸口。才回過神來,打量車里的人,前排一個司機,后排只有一個男的,此時那個男的手還抓著自己的手腕,她試圖抽回手,那只手抓的更緊了。
“這大晚上的,你怎么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里?”那只抓著自己手腕的手還動了動,意思是我在和你說話,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
“我……”安靜墨不知道怎么回答。
男的見她不說話也就不問了,松開了她的手,自己靠在玻璃上朝外面望著,其實,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大約一個多小時以后,車子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清河里對面的小區(qū)門口,安靜墨說了聲謝謝就下車了。
她進了小區(qū),看著車子開遠了,才上了樓,還沒進家門就聽見屋子里傳出噼里啪啦碗盤摔碎的聲音。
“上網是吧?刷禮物,我讓你刷,刷刷刷?!庇质且魂囃氡P子掉在地上發(fā)出的清脆的聲音,說話的是媽媽。
“你管的著嗎?錢是我賺的,這房子也是我的,你要是不愿意和我過,你可以走啊?!边@是爸爸的聲音。
“好啊,你找你的女人,刷你的禮物,我們離婚。”安媽媽聽上去憤怒極了。
安靜墨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屋子里沒了聲音,過了好久,屋子外的安靜墨凍的實在堅持不住了,她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開門進屋了。
為了避免和父母照面,她選擇快速穿過客廳,但是還是被媽媽叫住了。
媽媽在收拾箱子,看都沒看她,問道:“默默,你要跟你爸爸還是跟我?”
安靜墨站在客廳邊上,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其實,自從父母回來以后這樣的夜晚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她從來都是裝作不知道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也從來不敢問。
媽媽看她半天沒說話,又問道:“你愿意跟著你爸爸是嗎?”
安媽媽收拾完了箱子,蓋上蓋子,放到地上,推到門口,準備出門了。
“你們從來就沒考慮過我的感受是嗎?”安靜墨悠然地說道。
媽媽站住了。
“我原來以為,你們回來,能給我一個安靜的港灣,哪怕一個偶爾會有暴風雨的港灣也是好的,我總算還有個港灣,可是,現(xiàn)在,連這個港灣也不存在了?!闭诎抢謾C的爸爸看了看她,不耐煩地說道:“哎呀,這大晚上的回來這么晚,別在這酸了?!?p> “你們都在逼我是嗎?從來就沒有人在乎過我,都在逼我……”安靜墨放聲大哭,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只是這些天的委屈一股腦地都涌上心頭。
媽媽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低頭不語。
“我誰也不跟,你們自己做決定吧,不用管我?!卑察o墨哭完了,撂下一句話就奔出了門。
夜已深,街上車子也少了,行人也少了,家家戶戶都亮著燈,那一個個小窗戶里一定是愉快的家的氛圍,可是自己的家在哪里呢?
她朝郊外走去,來到江橋的時候被交警攔下了。
“小姑娘,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一個交警叔叔和藹地問道。
“我要去我奶奶的墳頭看看,我要去和她說說話?!卑察o墨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交警都被她的話整懵了,趕忙給她披上一件大衣,拉到車里,又打電話似乎是要求派一個女同志來。
一個女交警把她接到了交警隊,給她倒了杯熱乎的水,安靜墨低頭不語,心里的恨意油然而生。
女交警也沒追問她原因,只是把她一個人留在房間里,讓她靜靜地思考,給她一個獨立的空間,過了大概有一個小時的光景,女交警才又回來,和她交談起來。
兩人談完了話,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女交警把她送回了清河里對面的家里,安靜墨回到自己的臥室,躺下了,這個晚上過的波瀾起伏,不知道明天又是什么樣,她實在太累了也太困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她醒來的時候,屋子里沒有聲音,她來到廚房,媽媽給她做的早飯還在鍋里熱乎著,可是兩個大人都不在。
第二節(jié)間操下來的時候,她在走廊拐角堵住了婁亦,指著他的鼻子說道:“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來騷擾我,我就報警?!?p> 婁亦嬉笑著,道:“誒,妮兒,別介呀,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嘛,哪里就騷擾你了?”
“滾開!我不需要朋友。特別像你這樣猥瑣的男生?!卑察o墨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端木宇昊從樓下上來,看到二人,道:“安靜墨,快上課了,你怎么還不回班級?”
安靜墨跟著端木宇昊上了樓,從樓梯上還緊盯著樓梯間里的婁亦,婁亦還朝她揮手,安靜墨死命地瞪了他一眼。
下午的時候,婁亦的爸爸帶著一個高大身形的男人又一次來到學校,不過這一次不是見班主任,而是校方管常務的副校長出面接待了他,還有教導主任在側。
副校長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婁亦和阿昆。
這個阿昆前幾年也是三中的學生,后來輟學不念了,走上社會就成了小混混,照片是阿昆的一個同伙用手機拍的,他害怕貪事,才交了出來。
婁亦的爸爸一看,還辯解道:“我家孩子交給你們學校了,教育不就得是你們學校的責任嘛,也不能一有事就找家長,是不是?”
你聽聽,他還有理了,感情你家孩子找人打人和家長沒關系是嗎?
副校長道:“婁亦的爸爸,今天我們坐在這里是商量這件事情怎么處理,既然事情已經出了就需要解決,躲是躲不掉的,是,在教育學生的方面,我們學??赡軙羞@樣或那樣的疏忽,我們也希望你們家長多提寶貴意見,我們在今后的工作中好好改進。”
“既然是你們有疏忽,那這個醫(yī)藥費的問題是不是就該你們校方來出?”婁亦的爸爸沒有讓步的意思,似乎還想推卸責任,賴上學校。
副校長微微一笑,道:“婁先生,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在這件事情上,您的兒子要負全部的責任,首先,這個事情是發(fā)生在放學后,這和學校一點關系都沒有,您要是說因為我們學校放學早了或者晚了,引起了這個事情,那我們有責任,可是學校這邊完成了教學任務按時放學;其次,這個事情是您的兒子找的校外人來打初三的學生,這一點您是否認不了的。試想,沒有您的孩子的這個舉動能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嗎?”
婁先生也微微一笑,道:“我也感到很奇怪,您說周一中午兩個孩子在學校里就發(fā)生了口角,難道作為老師就一點都不知道?知道了就沒人出面問問嗎?要是有人問還會發(fā)生周五的群毆事件嗎?副校長,我也想知道這個事情學校是怎么處理的?”
副校長沉思了一下,道:“你說的這個情況,我們的老師當時也詢問了兩個學生和其他的學生,得到的信息是當時初三的這個孩子是在對婁亦進行施救……”
“施救?我家孩子怎么了?還用得著他來施救?”婁先生不依不撓。
“當然了,孩子嘛,有時候也會撒謊,后來,我們調了監(jiān)控,才發(fā)現(xiàn)兩個孩子是在走廊里發(fā)生的事情?!备毙iL補充道。
婁先生冷笑了一下,道:“后來?事情發(fā)生之后?亡羊補牢吧?”
兩人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就聽婁先生說道:“你們學校在管理上就是存在漏洞,試想,要是在學生發(fā)生口角第一時間就做出反應,可能就沒有后來的事情了,這下你還說你們學校沒有責任嗎?”
話音剛落,一陣敲門聲響起來,門開了,進來一高一矮兩個男民警。
高個子自我介紹到:“我是江城公安局紅旗派出所的刑偵大隊隊長汪正,這位是刑偵大隊的祁琛同志。
副校長上前握手,也做了自我介紹。
汪正道:“是這樣的,副校長,我們剛剛接到報警,說你們三中的學生有人群毆,初三一班的金同學和幾個同班同學還住進了醫(yī)院,有這回事嗎?”
副校長看了一眼婁先生,道:“有這件事。”
婁先生面無表情地盯著副校長,嘴巴上卻說道:“兩個孩子鬧著玩的,呵呵。”
汪正正色道:“鬧著玩的我們不管,但是,這次這個事件很惡劣。所以,我們今天來,是來了解一下情況?!?p> 婁先生很尷尬,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沒有了剛才的咄咄逼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