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練氣

　　望著黑暗里已然走遠的五名錦衣衛(wèi)，女賊不冷不熱的發(fā)出一聲低笑，頗具嘲諷：“這世道，當官的竟還有良心?！?p>　　崔遠緊繃的神精也是為之一松，低頭將碎銀撿起，順勢松開摟住對方的手。

　　作為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基本的進退還是要懂的。

　　再摟下去就是得寸進尺了，再者對方這副樣貌，他也提不起什么興趣。

　　“經(jīng)此一遭，日后錦衣衛(wèi)對這里的關注會少上許多，你這書生，倒是識趣的很?！?p>　　女竊賊負著手，掃視崔遠一翻，眼神多了幾分贊許。

　　不過心底還是知道，面前這小子方才在錦衣衛(wèi)面前演得那么像，一是惜命，二是自己的許諾。

　　可見他對術(shù)法一道有著濃烈的興趣。

　　于是頓了頓，女賊再度開口：“你年少時，是否生過一場病，腹部疼痛，卻沒有及時醫(yī)治？”

　　崔遠不知道對方問這個什么意思，回憶一下才道：“我十歲的時候，家鄉(xiāng)發(fā)過一場大洪水，母親在那會兒溺死了，父親用腳勾住水底的一根暗樁，才把我拉住沒被洪水沖走。

　　但后來水位越漲越兇蓋過頭頂，不得已，父親讓我騎在他肩上，就這樣撐了一天，我的重量幾乎全壓在他身上。

　　后來水退了，父親溺死，我昏迷，等醒過來已經(jīng)擱淺，我竟是趴在一具游方道士的尸體上，小腹鼓脹嗆了一肚子尸水，然后腹絞痛持續(xù)了整整一個月。”

　　那年洪災死了很多人，原主更是因為這件事失去雙親，所以印象極為深刻，崔遠早就回顧過這些記憶，所以陳述起來還算平靜。

　　亂世里，此類事情多如牛毛。

　　但女竊賊卻是有些愣神，易容后的臉上，表情略顯復雜，片刻后才道：“我查探過你的體質(zhì)，你的氣海應該是在那時候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無法納氣，練氣一道不適合你。”

　　她這話說得很篤定，多半是再三確認過的。

　　崔遠聞言嘴角抽了抽，差點當場破防。

　　沒有系統(tǒng)就算了，本想靠自己凡人修仙結(jié)果還抽到個廢體，要不要這么非酋？

　　“那武道呢，當個武夫也行啊?！?p>　　女竊賊面無表情，聲音淡漠：“武者如刀客，拔附、斬突、格擋等等，每個動作都要稽古多年，隨后上甲練習又要三年，才算入道，你覺得自己這年齡需要多久？”

　　這話說得，給崔遠徹底整不會了。

　　難不成真得只有入朝為官，等三個月后相信能被舉薦進督察院？

　　良久的沉默。

　　正當心灰意冷之際，女竊賊再開口：“民間奇人異事不少，有木匠入道者，操控機關箭弩，也有扎紙匠入道者，馭使紙人作戰(zhàn)，我更看到過醫(yī)者入道，拼接四肢，將活人的腦袋結(jié)合在老虎獅子等猛獸的軀干上，培養(yǎng)出一堆悍不畏死的怪物。

　　練氣士是將真氣納入自己體內(nèi)，把自己變成武器，而這些奇人則是將真氣配給給他物。你或許可以試試專營出一套自己的道來?！?p>　　崔遠也知道民間有著不少氣人異術(shù)，但所見不多，完全不像女賊說得這般五花八門、神異超然。

　　他忽然感覺有點奇怪，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重大bug，連忙問道：“那鬼修，沒有軀體，自然也就沒有氣海，它們靠什么納氣？”

　　女竊賊回答：“人死后若有部分意識不散，承載在氣上，便成了鬼。人修與鬼修的區(qū)別，便是物載氣和氣載物的區(qū)別?！?p>　　崔遠搖了搖頭，立即發(fā)問：“那鬼不也分大鬼和小鬼嘛，也有實力強弱，若是按你所說，鬼修是直接調(diào)用天地真氣，怎么來的實力差距?！?p>　　女竊賊想了想：“這我倒沒細究過，但好理解，殘留的意識便是怨念，怨念強弱，自然一次性能調(diào)度的真氣多寡就有區(qū)別。術(shù)和咒的使用，根據(jù)威能大小所需消耗的真氣也有不同，所以強大的鬼修相比之下能使用更高階的術(shù)法或咒法。”

　　崔遠細細思考一番，倒確實是這么個理。

　　人和妖有實體，所以將真氣納入己身修煉，而鬼無實體，則是直接借用天地中所存真氣，壯大怨念來使自己強大，因此極容易受到環(huán)境制約。

　　“那我能不能和鬼修一樣，走氣載物的修行之道?！?p>　　這個問題，讓女賊眉頭微微蹙起：“鬼道本就是人所忌諱，怎會有這撈偏門的想法，人走鬼道，最后結(jié)果必然是邪性蓋過理性，心智不存?！?p>　　崔遠略感迷惘：“那些奇人，又是怎么做到物載氣的？”

　　女竊賊回答：“萬物皆可納氣，只是多寡的區(qū)別，奇人操縱外物納氣，三教九流都有自己獨特的路子，這個我沒法教你。”

　　崔遠趕忙找了個木凳，擺到女竊賊身邊，睡了半天他這會兒毫無困意。

　　眼見對方心情還不錯，愿意回答自己的問題，趕忙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那有什么物品能夠代替氣海，容納無上真氣，為己所用?！?p>　　“仙器?！迸`賊沒有坐，反而嘴角上翹，勾起一個戲謔的弧度，“古法時代存留的仙器，我藏了一個在你體內(nèi)，要不試試看煉化它！”

　　看著她的這個笑容，崔遠只覺得身體有些發(fā)涼。

　　其中包含的意味不明，反正能感受到這不是什么好提議。

　　“那是什么東西？”崔遠臉色變得有點不好看，他猶記得昏迷前，女竊賊袖口放射出的那道紫光。

　　很可能，就是海捕文書上所說的兩件器物。

　　醒來后查看過自己身體，他并沒發(fā)現(xiàn)異常，現(xiàn)在經(jīng)對方再度提起，就不能不多留份心眼了。

　　“何必這么警覺，它對你又沒什么壞影響，三個月時間一到我自會取出?！迸`賊淡笑。

　　崔遠則不說話，心中只信了一半。

　　在不徹底弄清對方意圖的情況下，不管她做什么說什么，自己都會持懷疑態(tài)度。

　　女竊賊佝僂著腰背，緩緩朝房間走去，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片巴掌大的羊皮。

　　“你要真對練氣感興趣，不妨先研究研究這個，從引氣入體開始?！?p>　　信手一揚，羊皮落在了崔遠手中。

　　仔細瞧去，發(fā)現(xiàn)其上顏色暗沉，仿佛存世已久。

　　崔遠眸光一亮。

　　要知道這個世界早就出現(xiàn)造紙術(shù)了，而這卻是羊皮卷刻錄的練氣口訣，可見必然是古法。

　　古法存世不多，每一卷都價值無兩。

　　這女竊賊倒是大方。

　　不過這么點大，能紀錄寫什么，莫非是觀想圖？

　　崔遠心頭火熱，將羊皮攤開。

　　但看了不多會兒，他頭上卻是涌起了問號。

　　前世十六年素質(zhì)教育，再加上今生十年寒窗，書頁上密密麻麻排版緊湊的字，他瞧了半天竟完全沒看懂一句。

　　“等你領回了這部分，我再給你下一張?！迸`賊的聲音從屋中傳來，清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