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女郎送禮
檐下男女默默對視,無形的拉鋸在二人之間悄悄展開著,誰也不愿先屈服。
夜風(fēng)徐徐吹拂,將女郎的發(fā)絲撩起來,置在空中輕輕飄蕩,也將她身上甜淡的馨香幽幽吹出。
香味入鼻,終于將謝湛的神思攏住。
要送他錢財(cái)么?
未嘗不可。
他鼻中輕嗤一聲,而后順?biāo)浦?,“扶女郎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推辭,那便送來一萬銖罷?!?p> 扶萱聞言眸光微驚,顯然沒有預(yù)料到謝湛接她這招??伤X中靈光一閃,頓時(shí)計(jì)從心來。
“好?!彼溃壑行σ獠谎?。
“聽說謝公子的畫一幅能值八千銖,我是退你一幅,給你兩千銖?還是你給我六千銖,全退你?或是,全換成錢給你?”
謝湛目光沉下。
敢情贈她的畫,她不僅不收,退回他,一來一回,他還得補(bǔ)她六千銖?還有,她還真動(dòng)了賣他畫作的念頭?
見他臉色不霽,扶萱心中終于好受了些。
像謝湛這樣驕矜高貴的世家公子,恥于張口閉口是錢財(cái)俗物,更恥于將自己的筆墨換成錢財(cái)。她若是真賣,保準(zhǔn)謝湛恨死她,以后再也不會給她第三幅。
扶萱心中偷笑,總算是扳回一局。
這才大方地朝謝湛遞出她的謝禮。
“這是我親手做的袖箭,送你一只,以備不時(shí)之需?!?p> 即使是在廊檐下的暗光中,也看得出講話的女郎眼睛燦亮,整個(gè)人美地濃墨重彩,驚心動(dòng)魄。
可謝湛看了她一眼,并不伸手接她遞來的東西,只是神色淡淡地地看著她的手心。
扶萱覺得他的意思很明顯,他是瞧不起這個(gè)小玩意。
于是,她舉起袖箭,伸直手臂,對著大門口石清站著的方向瞄了瞄,耐心說道:“這只可以射三十步遠(yuǎn),里面有五支箭,都喂了麻藥,雖然不至于見血封喉,但麻倒一個(gè)成年人,絕對不成問題。關(guān)鍵時(shí)刻可以保命?!?p> 謝湛接過袖箭,一番后打量,直白問道:“今日若是我不出現(xiàn),這箭便會用在余浩身上罷?”
原來他都知道啊。
話題落到余浩身上,扶萱顯然興致索然,氣氛迅速下沉。
她搖頭,冷淡地看著謝湛,答道:“不會?!睍橇硪恢患?,喂了毒藥的。
見謝湛收下謝禮,她不愿再多停留,便開口告了辭。
怕黑、對毒物們心有余悸的女郎不敢一人回去,偏偏謝湛這院子里一個(gè)仆人也尋不著,她走到大門處,看著站成木雕般的石清,期待地問:“石公子,能否送我一程?”
扶萱開口,石清自然不會拒絕。
他應(yīng)聲,轉(zhuǎn)身正要抬步,便聽到身后一聲極淡漠的“石清”。
二人隨著聲音回望過去,謝湛頃長的身子立于廊下,脊背挺直如松,站成百折不摧的架勢,卻是背著光,面部落在暗色里,整個(gè)臉晦暗不明。
“吩咐你去取的墨硯在哪?”謝湛淡聲開口。
墨硯?
什么墨硯?
何時(shí)吩咐了?
石清不明所以,思索著回:“公子,屋內(nèi)有現(xiàn)成的。”
謝湛喉中一哽,“新取一方,現(xiàn)在就去?!?p> 熟悉謝湛如石清,從外人聽著冷淡無波的聲音中,分明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
他“哦”了一聲,“可是……”
謝湛這一番刻意吩咐,扶萱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謝湛不愿石清送她。
他本就是冷血無情的人,慣常喜歡冷眼旁觀別人的脆弱。
她打斷石清的話,說道:“不用了,你去罷,我自個(gè)回去?!?p> 話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快步往自己的廂房走。
事情往預(yù)料的相反方向發(fā)展,謝湛心中頗有種失控的感覺。
看著扶萱離去的憤恨背影,石清正要轉(zhuǎn)頭說公子你真過分,就見謝湛沉著臉,越過他,往扶萱離去的方向,大步流星跟了過去。
石清兩手一拍,啊,原來如此?。?p> **
來的時(shí)候天明路明,回去就只有屋檐下隨風(fēng)飄搖的幾盞燈,光亮微微弱弱,遙遙遠(yuǎn)遠(yuǎn)。
扶萱從謝湛的院子出來就后悔了。自己該問他要個(gè)燈籠提著的。
此刻,站在似乎是三條分叉路的路口,面對一往無前的黑黝黝,再聽著空中風(fēng)吹樹葉的簌簌聲響,扶萱通身血液凝固一般,定定地僵在了原地,手足無措。
她何曾想過,自己會有一天,過上身邊沒有玲瓏伺候,更沒有一個(gè)兄長陪伴的日子。
心中恐懼、害怕、孤單交織,她那不爭氣的眼淚正要涌上來,突然“啪”一聲,一個(gè)活物竄到她腳邊,將她本就提到嗓子眼的緊張,直接給嚇了出來。
她“啊——”一聲驚呼,雙手捂臉,緊緊閉著眼睛,碎步往后,連連后退了幾步。
直到后背碰到一個(gè)冷硬的胸膛。
謝湛嗤笑出聲:“一個(gè)兔子,也值得你嚇成這樣?”
頭頂是謝湛的冷言冷語,扶萱心中像被刺猬刺到,往旁側(cè)迅速躲了一步。
謝湛一把扯住她,提醒道:“那處是蛇?!?p> 這一下,扶萱徹底沒了理智,“唔”一聲,抬手就勾住謝湛的脖子,將整個(gè)臉埋在他身上。
她還踮起腳尖,儼然若是有東西過來,下一刻她就離地纏上他的架勢。
她顫抖著身子,緊張地問:“它……走、走了嗎?”
謝湛撇了一眼琉璃罐,那蛇安安靜靜地盤著,他實(shí)話實(shí)話道:“它沒走?!?p> 這一下懷中的人抖地更兇了。
“我、我就不該來你這謝你!”扶萱緊閉著眼,悶悶地埋怨道。
謝湛挑眉,也不告知她真相,而是好整以暇地慢悠悠道:“你不是送了我袖箭,不若,試試看,有沒有用?”
扶萱摟他的力氣不松反增,她催促他:“那你用?。∧憧煨?,莫讓它過來!”
兩人貼地嚴(yán)絲合縫,此刻,謝湛只覺得心腔中的聲音響徹云際,腦中意識都有了幾分渾沌。
扶萱更是,心跳都蹦到了嗓子眼,全是因嚇的。
走來的仆人看了一眼主院門口摟抱住的二人,還沒靠近,便識趣地調(diào)頭退下了。
矜貴的謝六郎,原來這么會玩……
察覺謝湛似乎半天沒有動(dòng)作,扶萱心中的慌亂不減,她問:“你用了嗎?”
謝湛又撇了眼蛇罐,道:“應(yīng)是不會過來了?!?p> “快走,快走!”扶萱一邊催促,一邊將謝湛抱地更緊了些。
摟地這般緊,他還怎么抬步?
謝湛略一思忖,問:“可要我抱……”
他的“你回去”還沒出口,扶萱就急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