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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禮皆畢,眾人圍隨賈母至榮府正室廳堂吃年飯,內(nèi)中早已鋪滿紅氈,當?shù)胤乓粋€火盆,內(nèi)焚松柏香。
正面炕上鋪大紅彩縟云龍捧壽毯,外設大白狐皮坐褥,忙請賈母上去坐了,又命人去請薛姨媽并薛蟠、寶釵……
隨后賈敬、賈赦等領諸子弟進來,俱行過了禮,眾人各自坐下。
上面一席是薛姨媽,就坐在賈母身側(cè)。
賈母又命人另外添設一精致高腳桌,設酒杯匙箸,置于榻旁,命寶釵、寶玉,黛玉、賈玦四人上來,不顧輩分,只算作他四人是跟著賈母坐。
其后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紈、鳳姐、三春姊妹等女眷,外頭廊上亦設了幾席,才是賈敬、賈赦、賈珍、賈蓉等。
本來薛蟠也該坐此席,但薛姨媽怕他酒后無狀,因未帶他來,他倒也樂得如此,自去錦香院胡了一夜。
一時眾人吃酒看戲,整間屋子窗格門戶一齊大開,正對著廊檐內(nèi)外及兩邊,全掛各色宮燈,將院中照的燈火通明,當中搭一戲臺,正演到《三英戰(zhàn)呂布》。
只見臺上一人身著紅錦百花戰(zhàn)袍,橫戟立馬,唱道,“呂布、在此~!誰人前來、送死~?”
隨后鼓樂齊鳴,“噔噔噔”上來一黑臉漢子,提一丈八蛇矛,唱道,“三姓家奴,休要、猖~狂!俺燕人張翼德、在~此!”
隨后二人“當啷啷”斗了不下三合,張飛就敗退打諢道,“俺今個未曾用飯,腹中饑餓使不上勁,恰逢大年三十,榮國府老祖宗擺宴。
兀~那、呂布!你且等俺去討些酒水果子,再~來、戰(zhàn)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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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本看的入神,突然來這么一下,當即哭笑不得,賈母早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指著王熙鳳笑罵,“好個鳳丫頭,可是你又在弄鬼?”
王熙鳳原本燦爛的笑容瞬間僵住,苦著臉委屈巴巴,“老祖宗好沒道理,雖然是我請的戲班子,但我又沒看過這出戲,連這呂布,張飛是誰竟都不知,哪就能弄鬼了!”
“正是呢,鳳丫頭讀的書少,哪里知道三國故事,可見這拿老祖宗打趣的小賊,還得是個有文化的?!?p> 黛玉強忍著笑,不停拿眼神瞥向身邊的賈玦。
賈玦能怕這個?面不改色搶先道,“老祖宗,肯定是寶玉!我剛來的時候就瞧著他和戲班子里的一個人,眉來眼去,不清不楚,偷偷說話來著,必是他無疑了!”
寶玉因為最近一直跟著賈政被管的嚴了,心性收斂不少,至少明面上是這樣的。
如今的他看著瘦了一圈,皮膚也黑了不少,不過給人的感覺明顯更精神了,這倒也讓賈母、王夫人感到滿意。
他原本一直低頭吃菜訥訥無言,此時被賈玦提起,余光偷瞧了一眼廊下,果見賈政正透過窗格盯著他呢,眼皮微微一跳,心下嘆了口氣,抬起臉擠出一個爽朗笑容。
“玦哥哥誤會了,我私下交談者名喚柳湘蓮,原是我一故友,多日未見少敘片刻罷了。”
說完,就又低下頭,繼續(xù)吃菜……
賈母看到這一幕,沒好氣的瞪了賈玦一眼,“不是鳳丫頭就必是你了,除了你們兩個促狹鬼,闔家里誰能想出這法來,沒得還來賴我家寶玉!”
王熙鳳當即叫屈,“老祖宗,他是,我不是?。∧f他就說他,別帶累上我呀!”
賈母啐了她一口,“你們兩個最是一丘之貉的,當還我不知道呢?以前這府里就頂數(shù)你能折騰,這下好了,還來了個幫手,那還得了?兩府里都越發(fā)的沒天沒日了……”
知道賈母在說什么,王熙鳳面有訕訕……
賈玦卻哈哈一笑,扯開話題,“老祖宗快別忙著數(shù)落我們,人張翼德還等著您老人家的酒水裹腹,回去大戰(zhàn)三百回合呢!您再延誤軍機,呂布可就從虎牢關殺將過來了。”
薛姨媽也在一旁笑道,“卻也有趣,到底是玦兒一片孝心?!?p> 賈母也好笑的搖了搖頭,“也難為他想的出來?!彪S后大手一揮,“賞!”
底下早有三個婆子,手里預備了簸籮,聽見賈母發(fā)話,每人將簸籮里的銅板散錢,向戲臺上一撒!
一時間只聽豁啷啷滿合的錢響,另有一小廝高喊,“榮國府老祖宗賞張飛吃酒錢!”
那張飛忙唱一聲,“謝~賞!”隨后回轉(zhuǎn)身,去與呂布廝殺不提。
……
因這戲班得了賈玦點化,只演的與別處不同,賈母看的有趣便多吃了幾杯,又再要添上幾出,便命人拿過單子來,先遞與薛姨媽一定叫她先點。
薛姨媽推讓一遍,無法,只得點了一出《定軍山》。
賈母自點時,攬罷戲單特地看了賈玦一眼,因笑著點了一出《大鬧天宮》。
賈玦面色一苦,“老祖宗,您老點戲就點戲,看我作甚,沒得讓人誤會?”
王熙鳳立馬跳出來譏笑,“老祖宗,我以前常聽人說甚么【此地無銀三百兩】一直也沒明白,今兒可算學會了!”
賈玦看著她冷笑兩聲,“是啊,連【五十步笑百步】也一并學去了!”
引得眾人又是好一陣大笑,賈母笑的都歪在了炕上,謂一旁的薛姨媽,“以往我總說這兩個不省心的怎生厲害,姨太太只是不信,今兒可算見識了?”
薛姨媽也笑道,“古之班衣戲彩不過如此,能引得老太太您痛快一笑,不比平日里那些早晚請安的虛禮來的孝順?”
“原是這個理,也為此我總是偏疼他倆一些,就為這,府里頭還背地里各種嚼舌,說我老糊涂的呢。
他們只道我年紀大了,不顧遠近親疏的亂來,卻不說他們的說話做事本就討人疼,也合該讓人疼。
如今這府里內(nèi)外,可不就指著這兩個厲害的管著,姨太太你是不知道,這東府里的事只交給玦兒管了這一回,單只那莊子上供的年錢,就比我這府里要多出一倍來!
可見我家里的這個,也是個昏了頭的,我都巴不得把他借來,也替我這管幾天家了。”
知道賈母這是喝多了,說的氣話,薛姨媽呵呵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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