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沈玉棠站在香坊的屋檐下,揉著鼻子,覺得有些許涼意。
快到清明了,這些天陰雨綿綿,做好的香只能在屋內(nèi)以風(fēng)車吹干,而風(fēng)車是以人力搖動驅(qū)使,頗費些功夫。
不過,就算是烈陽天,剛做好的香葉不能對著日光猛曬,得先在陰涼處晾一會,去去水氣,然后才能放在溫和的陽光下曬上片刻。
必須得是早上的晨光,或是傍晚夕陽,太烈不行,會將香曬裂的。
在此期間,還得時不時地轉(zhuǎn)香,避免出現(xiàn)斷裂情況。
要做出一支成功的香,需要注意許多細節(jié)。
玄兔小跑著進來,收了紙傘,高興道:“公子,江家的人果真上當(dāng)了。”
沈玉棠道:“他那點招數(shù),用了不知幾回了,我哪能再讓他得逞,你且細說一番?!?p> 玄兔將紙傘擱在墻角,說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在問過一遍陵陽城的香鋪后,就立馬差人去藥鋪采購金線草,我們沒收多少,江公子就帶著人將陵陽城的藥鋪走了個遍,現(xiàn)在今年份的金線草都在他們家?!?p> 沈玉棠冷靜道:“還不夠,江家的底蘊可不止這點?!?p> 玄兔問道:“可陵陽城的金線草都沒了,再要他買,就得去外面……”
“那只是今年份額的,不是還有去年的前年的,既然他們將我們逼得買不到今年的,就再到幾家香鋪問問年份老些的?!?p> “那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江公子會不會跟上?”
“他一心想贏,肯定不會中途放棄?!?p> 江修業(yè)了解她,她也了解江修業(yè),知道他不達目的不罷手,就算感覺到此事有蹊蹺,也不會在此時放棄。
玄兔點點頭,又問道:“現(xiàn)在藏香閣的那些掌柜都急得團團轉(zhuǎn),公子當(dāng)真不告訴他們嗎?”
她將金線草的重要性與幾位掌柜說了,要他們大量收購金線草,可這兩日下來,并未買到多少。
三十多家藏香閣的掌柜都急得胡子頭發(fā)蹭蹭往下掉。
每次一見到她,就拉著她問公子有何良策?公子如何打算的?接下來該怎么辦?
她只能裝作更為著急的模樣,催著他們再想想法子,找找看陵陽府還有沒有金線草。
再裝下去,她怕自個兜不住,給說出去了。
沈玉棠堅持道:“先不說,他們?nèi)颂嗔耍瑫冻鲴R腳的,只能先瞞著他們了,等事后我再向他們道歉?!?p> 玄兔應(yīng)了聲,看時間差不多了,又道:“我這就去,讓他們購買去年前年的金線草。”
沈玉棠叮囑道:“這次速度快點,不能讓他們都買了,總要讓江修業(yè)看到我們確實很著急才行?!?p> “這我清楚,公子就安心在這里等消息?!?p> 玄兔這兩日在香坊與各香鋪間跑動,傳達消息,累得夠嗆,但一想到能夠教訓(xùn)到江府的大公子,她便樂此不疲,異常有精神。
她撐著傘就往外跑,連裙擺上沾了污泥都不顧了。
倒真像是著急上火要去搶什么東西一樣。
那頭,江修業(yè)再次對自己的做法產(chǎn)生懷疑時,就聽下人匯報,說沈玉棠的丫鬟去了趟香坊,又冒著雨到藏香閣傳了消息。
江修業(yè)稍稍安心不少,冷笑著說道:“看來他確實很需要金線草,只是,現(xiàn)如今整個陵陽城的金線草都在我手上,連藥鋪里的都被我們買來了,他又能想出什么辦法?!?p> 說完這些,他更為鎮(zhèn)定了,好似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他們到附近的城中采購顯然來不及了,距離他的七日之期,只有三天了。
第三日,便是三月二十三,沈玉棠若拿不出足量的去蕪香,便要失信于人。
據(jù)他所知,沈玉棠這幾日接了幾個大單子。
而他手里的金線草根本不夠,做出的去蕪香,頂多能交上其中兩個單子的貨量,而他的藏香閣,更要面臨貨量不足的問題。
這樣細細分析,他頓時信心大漲,仿佛看到沈玉棠來江府求他的場景。
而下人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幻想。
“大公子,他們好像被逼急了,不要今年的金線草,而選擇了去年的,甚至更老的年份?!?p> 下人面露憂色,他也知道公子在這上面花費不少,連老爺都被驚動了,若是再買下去,日后這些金線草可怎么出手?
江修業(yè)倏然瞪大雙眼,顯得不可置信,追問一次:“你說什么?去年的,甚至更老的年份?”
“是,藏香閣的人這次一起出動,劉家,張家,林家都去了,馬車都備了好幾輛,看起來是要將剩下的金線草都買下?!?p> 這怎么可能?
想要保證香的質(zhì)量,香料很重要,沈玉棠既然都選定了今年份的金線草,那就說明用今年的最好。
忽然換成別的年份的,一定會影響去蕪的效果,他不會不明白的。
難不成真的是別無選擇了。
就算會影響到去蕪的質(zhì)量,也不愿到江府來低頭求他。
下人問道:“大公子,我們還要不要去?”
江修業(yè)盤算著這次的花費,但時間不多,他需要立馬做出決定。
都已經(jīng)做到這份上了,現(xiàn)在放棄,豈不是讓沈玉棠逃過一劫,還會遭其笑話,父親那邊也不好交代。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徹底些。
“當(dāng)然要去!”
江修業(yè)一甩袖袍,大步朝屋外走去。
現(xiàn)在爭得便是時間。
等沈家的去蕪香不夠了,沈玉棠自然會來江府的。
到時候,翡翠苑羞辱之仇,一并報之!
這幾日,藏香閣與瑯琊品香居的人接連出動,去的還都是一樣的地方,香料鋪、藥鋪、又是香料鋪。
聽說買的還是同一種香草。
每次,藏香閣一有動靜,瑯琊香品居的人就聞風(fēng)而動,以更快的速度趕到,先一步將香材給買了。
聽說,兩家的掌柜的還起了爭執(zhí),動靜鬧得可大了。
城中之人,就連尋常百姓都知道兩家在爭斗。
“你看,江公子這是又要去林家香料鋪,也不知沈家這次能不能買到?”
“江公子這樣做未免太……說出去總歸不太好聽?!?p> “讓人鄙夷?!?p> “可照此情形來看,沈家的去蕪香不知做不做得成,又能做出多少來?”
“聽說了嗎,金線草都漲幾回了價了,就因這兩家爭奪,原本就貴,現(xiàn)在更貴了?!?p> ……
藏香閣這次的動作很快,但也與早有準(zhǔn)備的瑯琊香品居的人撞在了一起。
三家香料鋪子前,停了十多輛馬車,站了幾十個伙計。
都是來大顧客,三家香料鋪的掌柜誰也不想得罪,將能做主的人都迎進了屋,好茶伺候。
劉家鋪子這邊,面對端過來的茶,玄兔雙手接過,但不急著喝。
當(dāng)先霸氣地說道:“劉掌柜,你這里的金線草我們沈家全都要了,價格任你開?!?p> 說罷,還挑釁般看向瑯琊香品居的掌柜。
而在林家香料鋪,江修業(yè)雖然后到半刻,卻強勢地開口要花雙倍的價格拿下所有的金線草。
林掌柜心中惴惴不安。
藏香閣逼得緊,江公子也不能得罪。
只是,他卻清楚,這次江公子輸慘了,這兩日翻看賬本時,發(fā)現(xiàn)上面記錄得清楚,早在詩會前,沈公子就已經(jīng)買了一大批金線草。
想來沈公子不僅在他這一家買了,還到別的地方收購了。
而上回,江公子威脅于他,問的又是那日沈府所購的香草,以至于他一時沒能想起這事,可即便是想到了,興許也不會說出。
如今,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他更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