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對策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于夫羅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如坐針氈的喃喃著,眼神飄忽不定。
七八息后,于夫羅忽的瞪大了眼睛,驚道:
“他們該不會,是圖謀在阿達朵木節(jié)時動手吧?”
趙毅不由有些疑惑,看向閻象。
閻象輕吐一口氣,解釋道:
“阿達朵木節(jié)乃匈奴三大節(jié)日之一,南匈奴王庭將其定于七月十五。
這一日,匈奴貴族不僅要祭祀天神,還要將各部邑最為強壯之勇士集結(jié)起來。
此舉主要是向其他部邑展示自身武力,以威懾敵對部邑不敢輕舉妄動。
同時,各部邑也會選出最為悍勇之勇士,以爭奪南匈奴王庭第一勇士之稱號?!?p> 趙毅不由恍然,若有所思道:
“如此說來,七月十五之時,各方部邑皆可正大光明的聚兵?”
閻象輕輕頷首,與趙毅對視時,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而一旁,于夫羅已然徹底慌了神。
“趙將軍!這、這可如何是好?
倘若左部貴族真的打算在阿達朵木節(jié)時動兵,我單于部根本無法抵御??!
畢竟,我等只有一萬五千兵力,可逐就氏、須卜氏,以及休屠部卻有足足五萬之兵!
差距如此之大,我單于部毫無勝機啊!”
趙毅眉頭輕皺,對于這位單于之子的心智有些失望。
“且莫慌張!
你且說說,那一日各部邑聚兵,可有數(shù)量限制?”
趙毅的冷喝勉強讓于夫羅恢復鎮(zhèn)定。
咽了好幾口唾沫后,于夫羅有些顫聲道:
“有,有限制!
按照規(guī)矩,人口過萬是為大部,大部可集結(jié)勇士一千。
人口一千至一萬,是為中部,中部可集結(jié)勇士一百到八百。
人口一千以下,是為小邑,小邑可集結(jié)勇士數(shù)十到一百。
整個南匈奴之中,便唯有我羌渠部五大氏族及休屠部五大氏族人口過萬,是以可各自聚集勇士一千。
不過,我羌渠氏乃王族,可聚集勇士三千。
此外,還可安排兩千勇士在王庭四周警戒、維持秩序?!?p> 說到這里,于夫羅忽然微微一頓,卻是回過了神來。
“這般算來,左部貴族那日其實只能召集一萬五千左右之兵馬。”
但于夫羅神情只是稍稍振奮了一下,隨后卻又頹廢下去,苦澀道:
“可即便如此,我單于部仍舊很難取勝。
因為那一萬五千人可是各部的真正精銳,戰(zhàn)力起碼也相當于三萬普通勇士。”
趙毅搖搖頭,平靜道:
“單于終究是正統(tǒng),相信左部貴族中也不是所有人皆有不軌之心。
更何況,還有一眾散部可以爭取。
再有我美稷營佐助,雙方勝負也只是五五開?!?p> 此時,閻象忽然出聲道:
“其實也不一定需要大動干戈,畢竟,底層勇士素來都將單于視為正統(tǒng)。
只要能將左部貴族一網(wǎng)打盡,那完全可以避免爭端,甚至趁機將所有部邑盡數(shù)收服!”
于夫羅頓時心頭一跳,雙眼冒光地盯向閻象。
“這位先生當真見識高卓!
倘若真能如此,那我南匈奴將再無后患!
而祭祀天神之核心區(qū)域,除了各部邑貴族及參與第一勇士之爭的勇士外,各方大軍皆無法進入。
若是能在那里滅了左部貴族,那……”
于夫羅心中激顫,但同時卻又頗為忐忑。
“只是,逐就氏與須卜氏在王庭眼線眾多,我單于部根本無法提前埋設(shè)刀斧手。
而爭奪第一勇士之人數(shù),當在八百左右。
這八百人中,左部之人起碼有五百。
以不足不足三百之數(shù),對陣五百多強手,我方依舊勝算極小?!?p> 趙毅與閻象對視一眼,眼中皆是露出了笑意。
“莫要忘了,那日本將軍可也要前往。
身為使匈奴中郎將,帶領(lǐng)百余護衛(wèi)前往,總不至于不準吧?”
聽到趙毅之言,于夫羅先是一喜,隨后卻又苦笑道:
“那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可即便如此,雙方強弱仍舊一眼可辨……”
趙毅輕笑一聲道:
“本將可不會拿自身性命開玩笑。
放心,我那一百護衛(wèi)足以抵得上三百匈奴勇士!
更何況,左部之勇士,未必會盡數(shù)拔刀相向……”
“這……”
于夫羅有些愣神,忽然看到閻象起身走向里側(cè)。
心中奇怪之余,也在暗自思量。
百余息后,閻象再度返回,卻是朝著趙毅耳畔開始低語。
于夫羅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得靜靜地看著。
待得閻象返回座席,趙毅忽的神色一肅,盯向于夫羅鄭重出聲道:
“左大都尉,你歸去之后,只需告知羌渠單于,讓他一切一如往常便可,切莫有其他舉動。
至于此次劫難,自有本將軍派遣人手全權(quán)處置。
只要羌渠單于不出幺蛾子,那阿達朵木節(jié)時,便是一應左部貴族授首、南匈奴所有部邑盡數(shù)歸于羌渠單于治下之日!”
于夫羅抿著嘴唇,有些遲疑不定。
趙毅不給于夫羅更多思考時間,繼續(xù)開口道:
“當然,想要本將軍替羌渠王部消弭此次滅族之禍,并成功掌控整個南匈奴。
有一事,羌渠單于必須答應!”
于夫羅顧不得深思,急忙出聲道:
“趙將軍請說?!?p> “羌渠王部能存,是本將軍、是我美稷營之功勞!
羌渠單于能夠真正一統(tǒng)整個南匈奴,也是本將軍、是我美稷營之功勞!
是以,日后羌渠單于及南匈奴必須聽從本將軍之令!
便是朝廷圣旨,也只能在本將軍命令之下!”
趙毅身子微微前傾,如同猛虎般盯著于夫羅,威勢凌然。
這便是懾服南匈奴第二步,權(quán)衡利害、以勢壓人。
于夫羅瞪大了眼睛,眼神躲閃著,不敢同趙毅對視。
將漢室朝廷置于自身命令之下,更欲掌控整個南匈奴,這位中郎將瘋了不成?
以區(qū)區(qū)一千美稷營之兵力,便想統(tǒng)御整個南匈奴,這豈不是做夢?
于夫羅很想嘲諷,可他不敢。
這個不敢,一方面是因為不想被砍殺當場;
另一方面則是局勢使然。
若是不答應,那羌渠氏、攣鞮氏怕是就要徹底消失!
可要說答應,休說他父親,便是他,也一百個不愿意。
一時間,于夫羅滿心地矛盾,只能低著頭保持沉默。
對于于夫羅之姿態(tài),趙毅好似也不在意,仍自說道:
“當然,本將軍也絕不會讓南匈奴吃了虧,更不會讓南匈奴之勇士隨意送死。
關(guān)于此事,你只需如實向羌渠單于說明。
至于如何決斷,全靠羌渠單于自身決定。
若是羌渠單于不愿,那你日后便也無需再來。
若是羌渠單于應允,那你后日便再度前來。
一是給本將軍一個準信,二則是帶領(lǐng)本將軍之使節(jié)趕赴王庭。”
于夫羅輕松一口氣,對于所謂使節(jié)之言也不曾多想。
因為按照規(guī)矩,中郎將上任后,需要派遣使節(jié)前往南匈奴部分部邑巡視。
“既如此,下臣告退!”
于夫羅朝著趙毅恭敬一禮,隨后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
不過,剛剛離開大殿不久,閻象忽然追了上來。
“左大都尉且慢。”
“嗯?先生有何指教?”
于夫羅停下腳步,回頭疑惑問道。
閻象招過一人吩咐了幾句后,走上前來笑道:
“左大都尉空手而歸,難免會讓人多想。
后日若是要再來,更會引起有心人之猜疑。
是以,左大都尉離去時,還請帶上兩車粗鹽。
之后若是不來則罷,若要前來,那便捎帶幾車奶酒、肉食、皮貨之類。
如此,在外界看來,便是兩方相互贈禮,稱不上什么稀奇?!?p> 于夫羅頓時恍然,朝著閻象抱抱拳道:
“先生思慮果真周到!
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在下中郎將麾下長史閻象?!?p> “原來是閻長史?!?p> 于夫羅再度抱了抱拳,隨后寒暄幾句后,被人引著出了官署。
閻象站在原地思慮半晌,隨后搖搖頭輕笑一聲,返回了后方議事殿。
“主公,您說那些左部貴族是否真的打算動手?”
趙毅望向張淵,遲疑不定地問道。
張淵敲著案幾,并未立刻回應,而是盯向閻象。
“文山是如何看法?”
閻象聞聲苦笑道:
“目前對于南匈奴之訊息掌握實在有限,文山亦是不好確定?!?p> 說到這里,閻象微微一頓,隨后輕嘆一聲道:
“若是他們真的準備動手倒還好,畢竟我等已有了準備,屆時便可趁機一舉解決南匈奴之事。
可若是他們并無此心,那事情卻反倒會麻煩不少。
說不得,還有可能與羌渠之間生出不淺的嫌隙……”
張淵呵呵一笑,不在意道:
“無妨,即便左部貴族并無動兵之心思,但雙方之仇怨歷來都在。
只要有挑頭之人冒將出來,便同樣是開戰(zhàn)之結(jié)局。
關(guān)于這點,我前往巡視之時,也會設(shè)法解決。”
聽到“巡視”二字,趙毅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主公,您親身前去,未免不過冒險。
此事,是否……”
張淵擺擺手打斷道:
“若要掌控局勢,我便必須得親自前去。
至于危險,這個世道,處處都有可能潛藏危險。
不過此次巡視之危險,處于可控范圍。
畢竟,左部貴族若是真的有動兵之心,那便不會打草驚蛇。
若是無動兵之心,那照樣不敢與中郎將官署翻臉。
是以,巡視之行,無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