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時候,容華醒來,由于趴了一夜,脖子痛得她抬不起頭來,連忙喚道:“杏兒?!?p> 聽到聲音,杏兒趕緊進屋?!霸趺戳朔蛉??”
容華歪著個頭?!拔也弊犹?,你快幫我揉揉?!?p> 杏兒忙幫她捏脖子,好半晌才能動了,看了看天已大亮,心想昨天晚上自己得多累呀,都給抄睡著了,也不知抄了多少,剛拿起抄寫的經(jīng)文,就看到了顧千玨留下的一行字。
什么叫佛祖不識,自己的字有那么難看么?他的字就寫得好看么?好意思讓自己照著寫,最關鍵的是,昨天抄了一天,他竟讓自己重抄!
是可忍孰不可忍,容華起身就要找顧千玨理論,卻發(fā)現(xiàn)房間里沒人,問道:“杏兒,殿下呢?”
杏兒回道:“殿下在花園練武呢,他讓杏兒告訴夫人,說您要抄一百卷金剛經(jīng)為嫻妃娘娘超度祈福,其孝心可嘉,他很感動,所以,他就不打擾您為他母親盡孝了,好讓你安安靜靜抄寫經(jīng)文。”
“這個顧千玨!”容華咬牙切齒,他把這個孝心的名頭安在自己身上,就是想讓自己乖乖抄寫!隨即又嘆了口氣,就算他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自己不也得乖乖的抄么?
容華洗漱一番吃完早飯,只得無奈坐回書案繼續(xù)抄寫,杏兒看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寫,有些羨慕的道:“夫人,這些字您都認識么?”
容華邊寫邊回道:“大多認識,也有些不認識的?!?p> 杏兒又問:“那這些字是什么意思呢?”
“這些是經(jīng)文深奧得很,我哪里知道?!比萑A笑了笑,腦中忽然蹦出一個想法,讓杏兒幫著自己抄,一來可以教她識字,二來可以減輕自己的負擔,抬頭便問:“杏兒,我教你寫字好不好?”
“???”杏兒吃驚?!翱墒俏遥墒俏乙粋€字都不認得?!?p> “沒關系呀,反正我要抄經(jīng)文,你幫我抄,照著書上的字一筆一畫寫就好了,每寫一個字我就念一遍,你就知道那個字念什么了?!比萑A看著她認真的說道:“這樣你既幫了我的忙,又學會了識字,豈不兩全其美?”
杏兒有些心動?!翱傻钕抡f這是您寫給他母親的經(jīng)文,我?guī)湍鷮憰粫煌籽???p> “不會的?!比萑A眉頭一挑?!拔覀儾蛔屗啦痪托辛恕!?p> 是啊,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杏兒一直很想學識字,當下欣然答應,搬了凳子過來就坐到容華旁邊,從握筆開始學起,容華一邊教她寫字一邊念給她聽,她雖然寫得很慢,但非常認真,初初學寫字竟能跟容華不相上下,令容華十分欣喜。
快到午飯時候,兩人不覺,依舊奮筆疾書,顧千玨練完武回來用膳,就看到容華讓杏兒在幫著抄,心想還知道找?guī)褪至?,不過讓她一個月時間抄一百卷也確實不可能,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走過窗口時還故意咳嗽一聲,提醒她自己回來了。
可容華和杏兒寫得認真,根本沒有聽見,連顧千玨進了屋子都沒察覺。
眼睜睜看著容華作弊,弄得顧千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暗道:這丫頭是不是故意的,我好意提醒你我回來了,你就收斂著點,我不為難你,你倒讓我下不來臺了。
還是杏兒在寫的時候問:“夫人,這句話念什么?”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頗有眾生?!比萑A看著她指的那段念道,轉過頭,就看到顧千玨正看著自己,驀地站起來。“殿下,您什么時候回來的?”
聽到聲音,杏兒也嚇得慌忙站起來?!暗睿钕?。”
不欲跟她過不去,顧千玨看了看外面,假裝沒看到她們在抄經(jīng)文?!斑溃瑒偦貋?,你們在做什么?”
容華看著書案上正抄著的兩卷經(jīng)文,騙他,一會兒他走過來就發(fā)現(xiàn)這兩卷經(jīng)文了,說不得又讓自己重寫,不騙他,就是直接承認自己找杏兒幫忙了,擠眉弄眼半天,不知道該騙還是不該騙,可是手跟嘴比腦子的動作快,一只手悄悄把杏兒抄的那卷經(jīng)文藏到自己抄的經(jīng)文下面,嘴上說道:“抄經(jīng)文呀,杏兒怕我熱,幫我扇扇呢。”
杏兒也機靈得很,連忙拿起一本書當扇子給她扇風。
見她手上的小動作,知道她在騙自己,顧千玨忽然又覺得很不舒服,她為什么要騙自己,說實話不行么?連自己都沒發(fā)覺自己內心的矛盾,就已經(jīng)走了過去,拿起面上一卷經(jīng)文,再拿起杏兒寫的那張?!皟删斫?jīng)文上的墨跡都沒干呢?當本王那么好騙么?”
杏兒嚇得一下跪到地上,無疑是不打自招,容華擔心讓杏兒幫忙反惹他遷怒,就立馬泄氣,繳械投降?!暗钕?,我錯了,是我讓杏兒抄的,您別怪她。”伸出手去抓他衣袖?!翱墒?,一百卷太多了,我真的抄不完?!?p> 她模樣瘦小,就像一個小姑娘在跟長輩求饒,看著著實可憐,顧千玨又不忍了,只是,應當敲打敲打她,讓她還敢騙自己,看出她怕牽連杏兒,就說道:“所以,欺騙本王還理所應當了?”
杏兒連連扣頭。“杏兒知錯,杏兒知錯,求殿下寬恕。”
容華也急了?!暗钕?,我錯了,我錯了,這不關杏兒的事,您不要責怪她,您要罰就罰我吧?!?p> 聽她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杏兒覺得她對自己太好了,心中感激,就想幫她承擔?!暗钕?,是我求夫人教我識字,夫人才讓我抄寫經(jīng)文的,您不要怪夫人?!?p> “怪我。”容華又說:“如果不是我讓她抄的話,她怎么敢抄呢?你不要怪杏兒?!?p> 自己也沒想真罰她們,她倆就爭著受罰了,弄得自己好像一個暴君,而她們就是忠臣良將,面對暴君視死如歸。
這樣的歪風邪氣下去還得了?一定要讓她認識到錯誤才行,顧千玨頓了頓?!凹热恢厘e了,那錯哪兒了?說得出,本王今天就饒了你們。”
容華想了想。“殿下讓我抄寫經(jīng)文,這本該是我的事,我不該讓杏兒幫忙的?!?p> 自己是在乎她找人幫忙嗎?顧千玨只盯著她不說話。
看他臉色不對,容華又說:“嗯,因為經(jīng)文是為娘祈福超度用的,我應該認真抄寫,方能表達誠心。”
她管自己的母親叫娘,且叫的那么自然,不知道娘聽見了會不會高興,一句娘軟化了顧千玨的心。“你可以讓杏兒幫忙,但你不該騙我,你知道,一時的謊言容易,可謊言一旦被拆穿,難堪的是你,而被你欺騙的人也會難受?!?p> 容華也知道騙他不對,咬著唇抬眼看他?!皩Σ黄鸬钕拢屇y受了。”
笑話,自己怎么會因她難受?顧千玨不屑一顧,嘴上卻說道:“下不為例,若讓我發(fā)現(xiàn)你再騙我,我一定不會饒你?!?p> “是是是,不會了,我以后再也不騙殿下了。”只要不受罰,怎么都好說,容華忙去扶杏兒起來,杏兒也連連叩謝?!爸x殿下?!?p> 顧千玨不由嘴角上浮,當發(fā)覺因她承諾不騙自己時自己竟在笑,有一瞬驚愕,可誰會愿意被人欺騙呢?隨即釋然?!拔缟帕?,吃完了再抄?!?p> 杏兒連忙出去傳膳,容華見他真沒生氣,想他今天心情好,可自己這一百卷經(jīng)文確是抄不完的,就大膽問道:“殿下,那這經(jīng)文,可不可以,讓杏兒幫我呀?”
還得寸進尺了?不過,先前自己讓她抄一百卷也確實在氣頭上,真讓她一個人抄不可能抄得完,可說出去的話不能收回,否則在她面前威嚴何在,顧千玨模棱兩可的說道:“我只說讓你抄一百卷,至于你能不能找到人幫忙,是你的事?!?p> 容華高興得抱著他的手臂?!暗钕拢媸莻€大好人,以前,都是我誤會您了?!?p> “嗯?”這是什么話?顧千玨轉頭看向她?!半y道本王以前是惡人?”
不是惡人會讓自己抄一百卷金剛經(jīng)?容華卻不敢說,只干干笑道:“不,我的意思是,殿下您是好人,只是我心胸狹隘對您有所誤解,是我的過錯。”
這還差不多,不過,怎么聽著還是有些不對呢?
吃過午飯,容華和杏兒繼續(xù)抄經(jīng)文,杏兒求知欲望強烈,一直抄到大晚上都還精神奕奕,看她那狀態(tài),怕是寫到明天早上都行,屋里突然多個人,顧千玨很不習慣,不得不說道:“杏兒,已經(jīng)很晚了,歇著去罷?!?p> 杏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影響了王爺和夫人就寢,慌忙退出房間,顧千玨這才去沐浴,洗完澡出來容華還在那里寫,就自顧躺下準備睡覺,卻不知怎的,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索性又起來,去看容華的字有長進沒有。
依然大小不一,橫七豎八,怎么看都不堪入目。“誰教你寫的字,寫得那么難看?”
“陳安啊,他教我的?!比萑A頭都不抬。
貿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顧千玨問道:“陳安是誰?怎么沒聽你提過?”
“沒有嗎?”容華想了想,好像確實沒有?!班牛褪俏乙郧暗耐尥抻H,他教我的。”
是聽她說過有一個跟她悔婚的娃娃親,可既然會教她寫字,還一直接濟她和她母親,說明對她很好,又為什么會悔婚呢?顧千玨問:“聽你說來你那娃娃親對你還不錯,那他作何還要悔婚?”
“不知道呀?!比萑A也是很納悶兒?!八鋈挥幸惶煺业轿?,給了我二十兩銀子,說是作為他退掉親事的補償。”
悔婚了還要給她錢,無疑是擔心她以后的生活,明明就是放心不下,顯然那個陳安悔婚是有苦衷的,想到有一個男人對她這般好,顧千玨有些吃味,走到她身后,握著她的手?!皩懙媚敲措y看,本王教你。”
他身上散發(fā)著淡淡檀香味,容華小小的身子盡都籠罩在這清幽的氣息當中,有些困意來襲,只因這幾日和顧千玨同榻而眠,是聞著他身上的味道睡著的,就像是習慣,聞著這股幽香就會讓她想要睡覺。
沒寫幾個字,就忍不住說道:“殿下,我困了?!?p> 顧千玨下意識說道:“困了就睡?!?p> “那我明天再抄?!比萑A打了個哈欠。
她昨天就沒洗澡,知道她邋遢,顧千玨說:“再困也洗了澡才能睡覺?!?p> 容華聞了聞身上,是有些微汗味,訕訕笑了笑,才轉到了屏風后。
看她去洗澡了,顧千玨立馬回床上躺著,心里竟隱隱有些期待,等她洗完后出來,還自覺的把身子往里挪了挪,伸出一只手臂來,他這般行為,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為什么。
昨天晚上就沒睡好,容華已經(jīng)很困了,躺下后習慣性的睡到他臂彎里,手搭在他的腰上?!巴戆?,殿下?!?p> 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現(xiàn)在的心情,就像是煩躁的心停靠在安靜的港灣,顧千玨閉上眼?!巴戆??!?p> 習慣是件玄妙的事情,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彼此。
之后幾天,容華依舊每天晚上抄寫經(jīng)書到很晚,顧千玨也只得等她到很晚,暗恨自己為什么要讓她抄一百卷金剛經(jīng),累得自己也不能安睡。
五日后,葉東城和木青靈趕到了懷宣,將孫紹祖墳的位置打探清楚之后,就在孫紹祖宅附近找了間客棧住下。
事先已經(jīng)在孫紹的祖墳周圍踩好點,兩人在客棧里商量刺殺計劃,木青靈說道:“孫紹的祖墳后背靠山,前方臨水,所以,我們只能隱在山中,待他祭祖時出其不意,但他是沙場猛將,就算我們能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行刺,恐怕也不會輕易得手,到時候如有什么意外,我掩護你,你從水路逃走?!?p> 葉東城淡淡說道:“沒有意外,我不會失手?!?p> 不會失手么?那刺殺璟王為何會失敗呢?難道是因為和璟王在一起的那個小姑娘?他故意放過璟王?
木青靈默了默,沒有詢問,只道:“行刺孫紹兇險異常,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做好萬全準備?!?p> “就照你說的做?!比~東城不欲多言,簡單說完后就躺下休息,他很疲憊,疲憊自己以殺人為生的生活還要繼續(xù)多久,每每夜里,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就會來夢里找他,他縱然冷血,也會害怕,怕的不是那些死去的人來找他索命,怕的是他手上的血越染越多,直到再也洗不干凈,直到再也沒有資格見到容華,站在陽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