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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華長安

  寒冬的天亮得晚,然則已經(jīng)快卯時(shí)了,可京城依然漆黑一片,只有拿著火把的官兵在挨家挨戶查找刺殺璟王的刺客。

  躲在珍瓏坊后院暗處的楊吉,忽聽一陣風(fēng)聲,便見一道黑影快速閃入院中,楊吉立馬輕喚?!叭~公子?!?p>  聲音有些許熟悉,可葉東城一時(shí)想不起來,驚疑道:“誰?”

  珍瓏坊是做珠寶生意的,價(jià)值不菲,自然有人守夜看店,兩人都壓低了聲音,而葉東城的回話更加確定了顧千玨的判斷,這冷寒深夜,他悄悄飛入他自己鋪?zhàn)拥暮笤阂庥螢椋匡@然是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而自己喚他葉公子,他馬上就應(yīng)了,說明他確是葉東城無疑。

  這么形跡可疑的人,當(dāng)初自己怎么就沒看出來呢?楊吉緩緩從暗處走出來,借著清冷月光,葉東城認(rèn)出了他,而他此時(shí)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必是知道了自己便是刺殺璟王的刺客,可自己并不想讓容華知道是自己刺殺的璟王,否則,容華得知是自己傷了她該有多難受。

  正因太過考慮容華感受,葉東城十分緊張。“是你,楊侍衛(wèi),你大晚上來我這里做什么呢?不要告訴我你缺錢,來我這兒偷東西來了?”

  “葉公子心知肚明,何故跟我岔開話題呢?!睏罴徊讲娇拷??!澳阍WC說會離開京城,至少一兩年內(nèi)不會回來,可現(xiàn)在才多久,你便回來了,是不是該解釋解釋?”

  “呵,這是我自己的家,你有什么資格要我解釋?”葉東城盡量保持著鎮(zhèn)定?!暗故悄闵钜沟轿疫@兒來,才是心懷不軌?!?p>  “葉公子當(dāng)真會倒打一耙呢,你自己的家你卻翻墻而入,這是何道理?”楊吉句句緊逼?!笆窃诙惚芡饷娴墓俦鴨??”

  “你在胡說什么?”葉東城心中一悸。“你要再不走,我可要報(bào)官了,讓人知道你璟王府里的人,知法犯法?!?p>  “我定然是要走的,不過,我得帶上你一起?!睏罴聪蛩??!澳?,今晚行刺殿下的刺客?!?p>  “什么刺客,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比~東城回避著他的目光。

  “好,既然你不是刺客,讓我驗(yàn)證一下就知道了?!闭f完,楊吉就朝他肩膀攻去。

  葉東城敏銳退開,楊吉一擊不成,反手再揮拳到他的肩上,葉東城又退后幾步避開,卻并不出手,想讓楊吉以為他不會武功,可是他敏捷的閃避又怎會是不懂武功的人?楊吉甚至覺得,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上,隨即收了手,說道:“容夫人被你踢中頭部,至今尚在昏迷,難道你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么?”

  他的話剎時(shí)打破了葉東城所有設(shè)防,急道:“容華怎么了?”

  “葉公子,殿下已經(jīng)知道今晚的刺客是你,便讓我避開所有人帶你回去,說明殿下也不想讓人知道你的身份?!睏罴罩櫱Йk交代的話說道:“因?yàn)榈钕轮滥闶侨莘蛉酥匾暤娜?,甚至想讓你再去見容夫人最后一面。?p>  最后一面!饒是在刀鋒上行走,不知明天生死的葉東城也覺渾身都沒了力氣,癱軟下來,需要靠在房柱上才站得穩(wěn),也只有容華的安危,才能讓他放棄掙扎?!澳闶钦f,容華危在旦夕?”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睏罴刹桓抑淙萑A死,否則顧千玨非殺了自己不可,只模棱兩可的說道:“只是傷及頭部,能不能醒還得看天意。”

  今晚行刺璟王,璟王府里肯定戒備森嚴(yán),若無楊吉領(lǐng)路,自己很難見到容華,葉東城再無暇思索?!皫胰ヒ娙萑A?!?p>  果真,一提容夫人他就會跟自己走,楊吉暗嘆顧千玨算無遺策,連從未見過面的人也能完全猜中其心思,于是,兩人往璟王府行去。

  悄悄帶著葉東城從后門進(jìn)了璟王府,而璟王府里的侍衛(wèi)都是楊吉安排,知道哪里能夠避開,一路沒有碰見任何人,就將葉東城帶入了煙云閣。

  床榻上,葉東城看見人事不省的容華躺在那里,心中的自責(zé)與難受無以復(fù)加,似若無人一般,眼中只有床上的容華,直接跑了過去,忽視身旁的一切。

  驚得杏兒直呼?!叭~公子,你不是離京了嗎?”

  看著眼前的少年,眸中顯露出對容華的關(guān)心無與倫比,實(shí)在很難想象他會是今晚的刺客,然確實(shí)如此,為防萬一,顧千玨還是擋在了他的身前。“你就是容華的義弟?”

  葉東城毫無畏懼的對上他探詢的目光?!安诲e(cuò)?!毙睦锛敝慈萑A的傷勢?!澳銚踔伊?,讓開?!?p>  “本王看出你很關(guān)心容華。”顧千玨并不退讓?!翱赡愕乃魉鶠楹茈y讓本王放心?!?p>  他們說的話杏兒不懂,可葉東城卻明明白白。“你讓我看看容華,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p>  “雖然我很相信你不會傷害容華,可事有萬一,本王也得有個(gè)保障才行?!鳖櫱Йk依然不讓。“除非,你把這個(gè)吃了?!?p>  見他掏出一粒藥丸,哪怕是毒藥,葉東城也沒有猶豫,拿過來就丟進(jìn)了嘴里?!白岄_!”

  顧千玨這才側(cè)過身子,葉東城立即撲到床頭,先是探了容華的鼻息,確定有呼吸后才緩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問道:“大夫怎么說?”

  “御醫(yī)說她被踢中了太陽穴?!鳖櫱Йk如是說道:“索性刺客沒有多大的力道,容華只是暫時(shí)昏過去了?!?p>  “你!”知道自己被他騙了,可聽到容華無恙,葉東城也并不計(jì)較什么,想是自己及時(shí)收了力道,才讓容華沒有受太重的傷,只是,覺得身體漸漸無力起來,方知他剛才給自己吃的當(dāng)是一種讓人虛弱的藥丸,不過,自己既然敢來,也就不懼怕任何,只要容華安然,便都無所謂了,抓起容華的手臂,輕輕低喃?!皩Σ黄穑萑A,讓你受苦了?!?p>  看他握著容華的手,顧千玨心里很不舒服,支開杏兒。“杏兒,本王有些餓了,你去廚房拿些點(diǎn)心來。”

  杏兒很想留下來,很疑惑他為什么會讓楊吉把葉東城帶來,而且他們說的話也奇奇怪怪,自己都聽不懂,只是他讓自己去拿糕點(diǎn),自己只得去拿。

  杏兒走后,顧千玨才坐到床頭,不著痕機(jī)把容華的手從葉東城手里抽了出來,放進(jìn)被褥里。“太冷了,別讓容華凍著?!?p>  的確很冷,葉東城雖有失落,卻也不敢真讓容華受涼,也看出他在吃自己的醋,那他到底是喜歡容華,還是不喜歡?若是喜歡,又怎會將京城花魁納入府中?思量間,就聽顧千玨說道:“實(shí)在抱歉,給你吃了軟骨丹,可你的身手著實(shí)太好了,本王不得不防,只有你這一身功夫沒了用處,我的人才能看得住你。”

  “哼,我既來了,就沒打算逃。”葉東城冷眼睨向他?!爸皇?,我不希望你將此事告訴容華?!?p>  “你既是容華的義弟,本王也沒打算要你的性命,否則,容華該傷心了,放心,我不會告訴她,是你傷了她?!鳖櫱Йk看了眼容華,繼續(xù)說道:“不過,本王確是要問你很多事情,而且,對你來說,現(xiàn)在留在璟王府比在外面更安全,若是被官府查到你就是今晚的刺客,就算本王也保不下你的性命。”

  葉東城不屑的說道:“官府那些人想抓我?做夢去吧?!?p>  “你別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彼翚饬耍谢适疫z風(fēng),顧千玨頗為贊賞,卻還是說道:“你刺殺本王時(shí)左肩受傷,這件事情已經(jīng)知會到大理寺,若讓官兵看到你肩膀的傷口,這便是鐵證,你如何逃得脫?反而在璟王府,才是最安全的地方?!?p>  葉東城不由看了看自己的左肩,他說得沒錯(cuò),官府的人確實(shí)膿包,可也確實(shí)人數(shù)眾多,即便自己功夫再好,也逃不開重重追捕,況且自己肩膀的傷是如論如何也洗脫不了罪名,他跟自己說這么多,已表明了他不會殺自己,那自己便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了?!安还茉鯓樱曳讲乓呀?jīng)答應(yīng)過你,所以,你有什么盡管問。”

  “不急,你身上的秘密太多,本王要查證后才能確定究竟要問你什么?!鳖櫱Йk淺淺笑了笑?!耙虼?,還要煩你在我府上多委屈幾天。”

  這時(shí)候,杏兒拿回了糕點(diǎn),端到顧千玨面前?!暗钕抡堄?。”然后問葉東城。“葉公子也吃點(diǎn)兒?”

  葉東城還在思考他說自己身上有很多秘密的事情,可自己除了殺手的身份外,還有什么秘密?杏兒打斷思緒后,盡量露出一個(gè)笑容。“不用了杏兒姑娘,你替我好好照顧容華就好。”

  杏兒回道:“這都是杏兒該做的,葉公子不用擔(dān)心。”

  “想是這大冷的天將葉公子叫來非常抱歉。”顧千玨喚楊吉。“楊吉,快帶葉公子前去休息,不可怠慢?!?p>  葉東城也知道定會被他軟禁起來,然得知容華安好已心滿意足,靜靜跟楊吉離開了。

  不多久,天已經(jīng)大亮,京城街道上,官兵不遺余力搜查著行刺璟王的刺客,璟王遇刺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

  一早,顧千溯就進(jìn)宮面見張貴妃,心里清楚,昨晚行刺顧千玨的人定與母妃有關(guān),畢竟母妃背著自己暗中做了好些事情,就連前燕州節(jié)度使孫紹她都敢動(dòng),更何況與自己有皇權(quán)沖突的顧千玨,可顧千玨如今已站在自己一方,她這樣做,就是在削弱自己的勢力。

  屏退所有宮人,顧千溯質(zhì)問道:“母妃,你為何要對顧千玨下手?你可知,他已經(jīng)同兒臣聯(lián)盟,有他相助,兒臣才有更大的機(jī)會擊敗太子!”

  “我的兒,母妃這樣做都是為了你,你把顧千玨想的太簡單了?!睆埑癫环裾J(rèn)是自己派人刺殺顧千玨的。“你以為,這么些年他當(dāng)真安于當(dāng)一個(gè)閑散王爺么?他的野心,只怕比你還大。”

  “不可能?!鳖櫱莘駴Q?!八恢毕胍蒙硎峦猓@樣的人,只想舒舒服服當(dāng)一個(gè)王爺,是兒臣花了大量的心思才讓他愿意進(jìn)入朝堂?!?p>  張楚恬語重心長的說道:“那是他手段高明,哄騙你罷了,若非他裝出一副想要獨(dú)善其身的姿態(tài),你又怎會相信他呢?”

  “兒臣不信。”回想這些年與顧千玨相交,且他府上有自己的暗樁,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有野心,顧千溯回懟道:“母妃,兒臣敬你是我的母親,但請你適可而止,不要把你羌國的手伸得太長了,這樣會讓兒臣很難做?!?p>  “你怎能這樣跟你母親說話?”張楚恬難以置信的看向他,這是在說自己是羌國人,不配為他謀劃么?“母親說了,母親這樣做都是為了你,顧千玨他心思縝密,根本不是你表面看到的樣子,你想想,如果他真想獨(dú)善其身,早就向你父皇請旨封地了,遠(yuǎn)離京城才能真正的離開皇權(quán)爭斗,他又何必來依附你呢?”

  顧千溯聽后有一絲動(dòng)搖,卻還是不愿相信?!斑@都是母親你一人揣測而已,前不久,兒臣讓他去燕州撫軍,他一回來,就跟兒臣言明,燕州會為兒臣所用,他這樣跟兒臣投誠,還不能表明他的真心么?”

  “兒子,他會去燕州撫軍,正是借你之勢入朝立足。”張楚恬認(rèn)真分析給他聽?!八舨桓惚硎菊\意,他以后又如何能在朝堂大展拳腳?他這是在迷惑你,倘或你還不相信母親,那不妨跟母親賭上一賭?!?p>  再怎么樣,顧千溯也在朝堂混跡多久,皇權(quán)爭斗里未露敗相的人,謹(jǐn)慎是其行事準(zhǔn)則?!澳稿趺促€?”

  “實(shí)不相瞞,羌國已領(lǐng)軍行水路繞過燕州,再從羌國境地濱州的湯山潛入燕州,這條路守軍極少,只要羌國軍隊(duì)從后方攻打燕州大軍,必然會打燕州一個(gè)措手不及?!睆埑窨粗J(rèn)真說道:“不日,燕州的軍報(bào)應(yīng)該就會到達(dá)京城,屆時(shí),若顧千玨沒有請旨去燕州,那權(quán)當(dāng)母親多事,但如果顧千玨自行請旨去燕州拒敵,那你總該相信母親說的話了吧。”

  羌國動(dòng)軍的消息她自然比誰都知道得快,顧千溯不疑,而她所言,確是驗(yàn)證顧千玨究竟是在幫自己還是存有私心的最佳方法。

  因?yàn)榇巳ナ谴蛘蹋kU(xiǎn)重重,若顧千玨沒有在自己的舉薦下就請旨燕州,說明顧千玨立功心切,想快速獲得更多的權(quán)力,其中,皇子領(lǐng)兵是最能獲得功勞的方式,只要他成功擊退敵軍,一旦回朝,必受重用,顧千溯說道:“好,兒臣跟你賭,只是輸贏未定時(shí),請母親莫再插手?!?p>  “一言為定?!睆埑瘳F(xiàn)在極力想同他恢復(fù)以往的母子之情?!爸皇牵峙履銜?,到時(shí)候,你便知道,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是在為你鏟除敵人?!?p>  此時(shí),顧千溯雖已動(dòng)搖,卻還是會忌憚她的勢力益發(fā)強(qiáng)大,畢竟她是羌國皇室,怎可全信,只道:“勝負(fù)未定,還望母妃莫要食言,兒臣告退。”

  看著他離去,張楚恬嘴角輕牽。“我的兒,往后你還會倚仗我這個(gè)母親的。”她料定顧千玨不會放過這次立功的機(jī)會,她比顧千溯更加了解顧千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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