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為什么?。。俊彪S即是一陣咕嚕咕嚕的豪飲聲。
“呃哈……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明明是在為她著想啊！”又是一陣豪飲的聲響。
此時恰好是晚修放學時間，這里又是校園里少有人光顧的辦公樓西面弧道，兩米寬，一面是辦公樓背墻、一面是銹跡斑斑的鐵柵欄，除了柵欄外的路邊燈能提供微弱的照明，弧道里是沒有額外光源的，也是因為這里到了晚上就變得黑糊糊一片，平時鮮少有人喜歡來此處晃蕩。
邱諾被李錦園一只粗壯的手臂從后頸處繞到右手邊的肩膀上而給捆住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肌肉猛男的“麒麟臂”，重量足以壓得邱諾喘不過氣來，著實不是他這樣弱不禁風的身板能吃得消的。
李錦園左手拿著一瓶飲料，卻像個喝醉酒的失意人一樣走路晃晃悠悠的，嘴里不停念叨著疑問和心悲。若不是邱諾委屈自己當個“拐杖”，李錦園恐怕就自個找地方癱坐著喝“悶酒”了。
一整個晚修，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李錦園的異樣。他除了坐在座位發(fā)呆和寫作業(yè)，就沒離開座位過。何悅兒倒是一如往常的樣子，她應該也發(fā)現(xiàn)了李錦園的異樣，只是選擇了視而不見。邱諾覺得李錦園應該需要一個人靜靜，也就沒有冒然去打擾他，誰知一放學，李錦園就找他來了，問他學校有沒有人少的地方。邱諾應答著，李錦園便邀他一起在校園里走走。他倆先是去了趟小賣部，李錦園買了瓶冷飲，邱諾什么也沒買。接著兩人一聲不吭地來到了這里，李錦園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一直在向邱諾訴說著女生各個方面的奇奇怪怪，而這些在邱諾看來，都是女生很常有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值得搬上臺面去挑毛病的問題。邱諾看得出來，李錦園只是借著這些小事來發(fā)發(fā)牢騷，他想傳達給邱諾的東西很清楚——他不懂女生、他不明白……
邱諾心里有數(shù)，知道他想談傍晚的事，可邱諾并不想給他機會，這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議論的，身為局外人的邱諾也沒那個資格去高談闊論，他對何悅兒的事僅僅一知半解，所以他給不了李錦園幫助，就更不能聽取他的求助、附和他的觀點。他能做的只是排解他的情緒，讓他振作起來。于是乎，邱諾開始后悔自己的決定了——李錦園切入正題之后，便像個孩子一樣哭哭啼啼地詢問著自己的過錯?，F(xiàn)在邱諾耳朵都聽得起繭了。
“我究竟哪里錯了呀？”李錦園想要再喝一口的時候，手里的瓶子已經空空如也了。
像是嫌棄瓶子都欺負他，李錦園狠狠摔了瓶子。邱諾見狀趕緊脫身去撿起，然后在附近找了個垃圾桶給丟了進去。
“邱諾，你告訴我！我讓社員們不再耽誤她的時間，明令社員們不準參與社團活動日，希望她能不被這些瑣事耽誤學業(yè)，有更多空閑去提升自己的成績，她為什么就不領情？”李錦園眼眶紅紅的，又問：“我為了幫她，還特意整理了自己的學習筆記，想要將自己的備考心得也送給她作參考，可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她卻要跟我絕交！我、我……我好難過……”
邱諾有些頭大，試著勸慰道：“其實啊，從你的立場來看，你應該也沒做錯什么的……”
“我就說?。 崩铄\園像是找到了認同感，亢奮道：“我又沒做對不起她的事！”
邱諾見李錦園情緒又上漲了，急忙解釋：“先等等，先別激動。也許何悅兒她也有著自己的苦衷呢？有些事可能站在你的角度和立場來看是沒問題的，可站來她的角度和立場就不一定了呀。是非對錯什么的，真不是簡單的一件事能說得明白的?！?p> “那你要我怎么辦？她都要跟我絕交了，還、還……還牽手、牽手……牽了董詠城的手要我讓開！”李錦園說不下去了，一手抱著額頭，仿佛頭疼發(fā)作。
“邱諾，你說何悅兒她是不是喜歡比她小的啊？”李錦園沒來由地問，卻搞得邱諾一頭霧水。
“??？”邱諾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說：“怎么問這個？我們不是在討論誰對誰錯的事嗎？”
“你不是說是非對錯沒有那么容易說明白么？”李錦園反問。
“呃……”邱諾提起勇氣，膽大地問：“你，吃醋了？”
“哈？什么吃醋？”
“何悅兒的醋?！鼻裰Z堅定望著李錦園的眼睛說。兩人有那么一瞬間彼此對視著，不出一言一語。李錦園沒有回答，也沒有否定，只是慢慢把頭轉向前方。
“哈！你吃醋啦！你無法忍受何悅兒牽其他男生的手！”邱諾嬉笑道。
李錦園悶悶不樂，反駁的話也不說一句，只是大步向前走。
邱諾快步跟上去，與開頭謹小慎微的舉動不同，他大大方方地放飛自我，將自己平常的一面給展現(xiàn)出來。
邱諾像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一般，語氣玩弄著說：“李錦園啊，想不到你還真吃何悅兒的醋了。嘿，你喜歡何悅兒哪里?。吭趺淳拖矚g上她了呀？”
邱諾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狡黠的笑聲：“我想起來了！之前跟你一起在教室走廊上吃晚飯的時候，你問過我一個問題——如果一位女生暗戀自己，該怎么辦——難不成你覺得何悅兒暗戀你？！哈哈，這可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呀！”
“我警告你，別亂說出去！”李錦園揚起拳頭恐嚇道：“不然我就、我就給你點顏色瞧瞧！”
邱諾不屑地努了努嘴，說：“得了吧。你要是會給我點顏色看看，怎么就沒膽子向何悅兒問清情況呢？要是真在意的話，不如直接向何悅兒問個明白吧。或者，你真的喜歡她的話，她是否暗戀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不敢喜歡她、敢不敢向她表達自己的心意。”
李錦園收起了拳頭，神情頹喪。他果然畏縮了。
“我怕……”
“怕？”邱諾打斷道：“這有什么好怕的？你要學我，喜歡就要大膽去追，所以我才成功俘獲了湯若惜的心。”
李錦園使勁搖頭：“我才不學你的死皮賴臉。湯若惜一開始可是很抗拒你的追求的，雖然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才成功的，但是我的情況和你的不一樣……而且我怕的也不是這個。我覺得何悅兒她……要是她有喜歡的人了，我應該祝福她?！?p> “你這么說我就不對了。愛情都是靠自己爭取的，如果當時湯若惜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只要她還沒跟別人確定交往關系，我就要去爭上一爭。我可做不來拱手讓人的美事，尤其是在我明明有機會的前提下。”
就在李錦園琢磨話語里面的道理時，邱諾又說：“還有，你怎么就確定何悅兒有喜歡的人了？即使有，那個人就不能是你嗎？”
李錦園被邱諾鄭重其事的眼神盯得發(fā)虛，直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她……”
“之前你不是覺得她暗戀你么？平時各方面都這么自信自強的你，怎么在這方面就那么柔弱？我就不明白了?！鼻裰Z納悶地苦著臉。
“她都牽手了，當著大家的面牽男生的手……女孩子都不會隨隨便便和男生牽手的，我妹妹也這樣告訴過我，她說除非那是她喜歡的男孩子?！闭f完，李錦園一臉窘迫，抬眼瞧了瞧邱諾的表情。
果不其然，邱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笑，笑什么笑，這有什么好笑的。你再笑就是嘲笑兄弟我！”李錦園高舉強壯有力的手臂，示威般在邱諾眼前晃了晃。
邱諾學著交警做了個示意“停車”的動作，然后來了個深呼吸，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
“嗨，我說兄弟。這都是什么年代之前的說法??？女生牽手男生怎么就一定代表喜歡了？雖然這句話并不一定正確，但用在像何悅兒這樣大大咧咧的女生身上卻是可行的。”邱諾好似回想起什么，繼續(xù)說：“你要學會看情況去做判斷，難道你在體育館的時候沒看仔細？沒有發(fā)現(xiàn)何悅兒只是抓著學弟的手腕？她匆忙之下抓著學弟離開，分明就是在跟你賭氣，因為你朝著自己的社員們發(fā)脾氣，又說他們的不是，你又不了解內情，社員們可能真的是何悅兒叫出來的，所以為了維護學弟們，按照何悅兒的個性，她怎么可能容忍得了他們替她受委屈？依我看啊，不僅你的出現(xiàn)嚇到了何悅兒，而且你的拒不退讓和不分青紅皂白更傷害了她，她就要跟你抗爭到底，繼續(xù)做自己的事，做你不允許、不贊成的事，從而惹你不快。她的性格很容易看得出來的，越是跟她反著來，她就越是鬧得厲害?！?p> “你沒騙我？可你上次說她因為成績下滑的事，我怎么感覺不太對呀？我嘗試盡力幫她排除一切阻礙她復習備考的事，比如今天我不讓社員們耽誤她的時間，就結果來看，好像適得其反啊?！?p> 就李錦園那投來的不信任的眼光，邱諾務必澄清事實。他解釋道：“錦園，我那只是推敲而已，我也明說過，這只是一個可能性。事已至此，糾結這個也沒多大用處了。我認為啊，其實像何悅兒這樣和男生女生都玩得開、相處又融洽的人，你還是直接了當比較好。你不問，她肯定不會主動告訴你；你若問，要是并非不能說的事，她反而會大方告訴你?！?p> “當真？”李錦園有些意動地問。
“真，肯定真?！鼻裰Z篤定道：“例如成績的事。你問她最近有沒有因為成績下滑的事而不順心，或者為此要做些事情排解一下情緒，如果不是，她應該會……不，應該是肯定，不管是與不是，她肯定會表個態(tài)，不會像別的女生那樣遮遮掩掩、沉默以對。以此類推，你要是問她有沒有喜歡的男生，喜不喜歡那位學弟，她肯定會給你個明確的答案——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p> 李錦園陷入了沉思，邱諾見狀便配合地給他充足的個人思考時間，站在一旁靜靜等待。
良久，李錦園一邊低吟著一邊搖頭，接著對邱諾說：“這都是你的猜測，不妥當。我都自認不夠了解她，沒有明面的證據，你的話也欠缺足夠的說服力。我已經惹她不高興了，不能再有第二次?！?p> 邱諾頭都大了，他感覺第一次撞上了老實人的難處，這種謹小慎微、步步為營的感覺讓人難以痛快，因為已然到了磨磨蹭蹭、畏畏縮縮的程度。
“要不你先旁敲側擊一下？沒必要問得十分直接，只要提及類似的方面就好了，然后從中插入正題?！鼻裰Z覺得如此還不夠，稍微轉了轉腦筋，又說：“況且啊，你總不會一直跟她僵著吧？作為一名男生，顯現(xiàn)自己的成意和大氣給她道歉，這你總做得到吧？女生在一些事情上都是很敏銳的哦，你要是想讓時間消磨今天這些讓何悅兒不愉快的事，我勸你還是省省這個念頭。相信我，你不會想讓自己和喜歡的女孩之間的關系變得尷尬和冷淡的?！?p> 似乎是最后的那句提醒讓李錦園振作了起來，當然，也可能是李錦園覺得道歉是有必要的，但不管原因如何，邱諾覺得今晚這一番開導有了意義，不枉他今晚忍心放棄找女友湯若惜去操場散步閑聊的快樂，而陪著李錦園來這里散心。
邱諾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分針已經走到了四與五之間，該是回宿舍歇息的時候了。
“這事你自己看著來吧，道歉的事越早越好，時間可是會把情感磨得越來越薄的。道歉的時候再記得問她生氣的原因，臉皮厚一些也沒關系，總比不明不白的好，而且知道原因你也好“對癥下藥”去解決問題。好了，我就說這么多了，我們趕緊回宿舍，不然晚了就要給宿管寫檢討了。”
李錦園道了聲謝謝。兩人原路返回，直奔著男生宿舍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