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期五晚，周寒熬夜學習到凌晨一點才睡，不過這一次他學聰明了，下午便托邱諾買了個遮光用蚊帳，晚修結束便送到了寢室。周寒動作利索又嫻熟地裝好新蚊帳，只花不到十五分鐘。遮光的效果十分理想，周寒在不弄出一丁點聲響的情況下，在一點入睡前檢查了一遍舍友們的熟睡狀況，結果沒有一個在假寐，周寒很開心。他之前并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多虧了凌子晗的幡然點醒，不然他就不止對不起宿管一個人了——宿管每晚巡查樓房也是很辛苦的——現在好了，周寒不僅解決了會被宿管發(fā)現的風險——每晚偷偷摸摸、提心吊膽地分心關注寢室外的動靜并一邊學習是一件非常勞心勞力的事情——而且還盡量減低了對舍友們的影響。盡管只睡了五個小時就迎來了第二天，周六依舊是迷迷糊糊且無精打采的又一天，但是周寒很滿意昨晚的效果，今晚若無大礙的話，他想應該會繼續(xù)下去。
不出周寒所料，他昨晚熬夜的事貌似又通過寢室里誰的口悄悄泄露給了凌子晗，周寒之所以如此武斷，是因為他察覺到了凌子晗比昨天中午更重的怒氣，不針對他的人，而是直指他的行為。周寒能感覺到凌子晗佯裝表面的怒氣所刻意掩蓋的擔憂和心痛，她只是無法好好表達，才會全部宣泄于憤怒和冷淡。對此，周寒本打算再向凌子晗好好交談解釋一番，可凌子晗卻故意躲著他，一副冷戰(zhàn)的氣勢，似乎在用行動和態(tài)度向周寒暗示著和解的方法，但周寒知道自己是無法答應的。
午后，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漫長時光，在春夏即將交接的五月里，天氣從沒令人失望過，而在這個適合下午茶的悠長閑暇里，高三十六班原先預定的自習課臨時做了調整，迎來了小周測之一的數學考試。考試的時間里一如既往充斥著緊張又凝神的寂靜，最后十五分鐘的廣播提示音打響了心中的倒計時，時間猛然變得珍貴無比，翻頁動筆的摩挲聲清晰可聞，教室都沸騰了，躁動不安的心臟在集群響應，隨著考試結束的鈴聲忽然響起，一群焦頭爛額的少年少女像是心里咯噔一下，不少松懈下來了，少數依舊繃緊神經審視著手里的卷子，糾結著選項或答案，卻又是一副敢看不敢動的驚慌無措，筆尖死死拿捏在手里，可惜遲遲無法下筆，直到負者收卷的同學取走了卷子，這類同學才緩緩放松下來，嘴里心上仍念念有詞。既然一整個下午的轉瞬即逝既成眼前的事實，也只能默默咽下肚、爛在心了。
每逢測驗，周寒不會刻意糾結每一次結束的考試，而是像現在一樣放寬心態(tài)，他知道考試不可能全對，也焦慮糾結著答案的對錯，但這無法成為他繼續(xù)向前的阻力，更不會因小失大而毀了心情?？荚囘^后，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準備、去做的。待卷子全部收走，班里坐著的同學們被監(jiān)考的老師放行，同學們下課了，同時也暫且放學了。周寒不急著離開，站起來尋視著凌子晗的身影。凌子晗沒在自己的座位上，而在老師宣布放學之后便果斷一走了之，似乎完全不想給任何同學搭話的機會。周寒默默望著她離開教室，眨了眨因睡眠不足而裸露在外的略微浮腫的黑眼圈，長時間睜眼寫數學卷讓他的眼睛干燥得很，眨眼睛動作帶來的眼淚恰好起到了浸潤的作用，這讓周寒的雙眼舒服了不少，只是周寒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周寒揉了揉眼睛，在椅子上發(fā)呆了一小會兒才開始收拾桌面的東西，準備往操場去。他走出了教室，往走廊盡頭下方望了一眼。操場的跑道上已經出現了零星的黑點，看來不少同學也有下午放學跑步的習慣。周寒又朝平時習慣的地方望去，他有點失望。今天看來，周寒又要自己一個人做伴了。
舒了口氣調整一下心情，周寒往樓梯口走，很快便來到了樓底的架空層，轉角就可以到學校小賣部，他打算去一趟，等會兒給運動結束的自己備上一瓶運動飲料。沒走兩步，一個拍肩的動作觸感從后斜上方傳來，緊隨而至的是一聲親切又隨意的呼喊，周寒一下子找回了熟悉的狀態(tài)，接著回頭笑望著玩笑兩句：“怎么？組隊缺人，又打算拉上我去打球了？”
映入眼簾的是邱諾和鹿小靈二人。鹿小靈收回了拍肩的手，大笑著說：“喲！我就叫你一聲，你就猜到了！？”
“每到周六下午放學，你們不都要去打球運動一下的么，這都成默契了?！敝芎χf。
“這么說你答應了？”鹿小靈得意地問。
周寒搖頭：“這一次恐怕不行。我要去跑步，然后還要趕時間去做筆記，吃飯洗澡的時間還沒加上去，時間有點緊。”
“就一次嘛，今晚晚修又不用考試，全是自習，有的是時間去做筆記啦?！甭剐§`勸道。
“下次好吧，下次一定?！?p> 見鹿小靈還要堅持，邱諾制止了他，微笑著對周寒說：“行。我們下次再約。不過請你瓶飲料，總不會沒時間吧?！?p> “樂意至極。我正好想要買一瓶，免費的相信沒有人會拒絕?！敝芎Σ[著眼睛說。
“走起！”邱諾樂呵地喊，然后插進鹿小靈和周寒中間，雙手一展勾搭著二人的肩膀。三人成行走在路上，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學校小賣部類似一個小型便利店，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除了一些必需的日用品出售，自然少不了學生喜愛的甜食零食和各類飲品，新鮮水果也有，只是在學生里的受歡迎程度偏低了些，自然種類和數量就少上一些。
小賣部里都是熱熱鬧鬧的學生，結伴的少數同學就跟逛商場一樣，對著眼前細數的商品上下拿捏，向著伙伴或推薦或數落它的好與壞，其余多是單人來的顧客，他們和她們偶爾端詳價格，心中有了較量就迅速取起要買的東西走到出口的收銀臺那里付款，接著頭也不回地走出小賣部。大家有序默契地排隊，動作行云流水，即使里邊空間不大，像現在這種放學營業(yè)的高峰期里，在大家的公共素養(yǎng)配合下，也不會感到擁擠。
周寒直接去放置飲料的冰柜那邊拿了瓶平常喝的運動飲料，緊接著就要往收銀臺走，卻被邱諾從背后叫住了。周寒轉身走到邱諾身旁，發(fā)現他跟鹿小靈正對著貨架上的新品面包看得怔怔出神。
“要買就趕緊?！敝芎畵P了揚手上的飲料，對邱諾說，“我還等著你請我呢?！?p> “你說這新款的包裝面包好吃嗎？”邱諾問。
周寒順著邱諾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略微沉吟，說：“條件許可下還是建議吃新鮮出爐的手工面包好，工廠生產的包裝面包多少加了防腐劑?！?p> “我是問好不好吃。你之前嘗過嗎？”邱諾又問。
“沒試過，不過我想你應該不缺買面包的錢吧，想買就買吧。”
邱諾擺了擺食指，嘖嘖說道：“不是有錢就能任性的，雖然錢有時候確實能使鬼推磨，但是也不能鋪張浪費不是？要是買回去不好吃，我可就要浪費食物了?！?p> “沒事。”鹿小靈信誓旦旦地說，“買回去你要是不喜歡吃，我?guī)湍愠粤?。我想李錦園也很樂意幫忙的，他最看不得浪費食物的事了?！?p> 邱諾想了想，答應道：“成！就買一兩個試試先！”于是，邱諾跑去拿了個籃子過來，一把將貨架上僅有的十個包裝面包全掃進籃子里。
“你這叫買一兩個試試？”周寒忍不住吐槽。
“我又不缺錢?！鼻裰Z對他翻了個白眼。周寒徹底無言以對了。
“周寒有什么想吃的嗎？比如你常吃的一類，可以推薦一下嗎？”鹿小靈問。
“唔……”周寒目光在周圍尋視一遍，接著左右又望了望，指著水果區(qū)說：“這些怎么樣？健康營養(yǎng)又新鮮?！?p> “就沒零食？”鹿小靈微微吃驚。
“巧克力如何？”周寒說，“快速補充能量，是劇烈運動之后的好幫手?！?p> “要不我們直接挑吧。周寒有想試試的嗎？”邱諾提議道。
“我有這個就夠了?！敝芎謸P了揚手里的飲料。
“別客氣，就當平時買來的寢室儲備糧，晚修回來餓了正好吃上一些。”邱諾又補充說：“我們吃得開心就行?！?p> “那好吧，你若是這么堅持的話。”周寒笑了笑。
“哦耶，買起來！”鹿小靈興奮地說：“反正都是邱諾請客！”
邱諾一臉樂呵呵，笑罵道：“行！能透支我的飯卡算你能耐?！?p> 鹿小靈如同得了上頭的許可，歡呼地大肆采購去了。見周寒沒有動靜，邱諾取來一個購物籃塞到周寒懷里，大氣地說：“跟我客氣就是看不起我的人品。喏，籃子拿去，走起！”
周寒不再推脫，由衷感謝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相視而笑。周寒試著買了些之前想嘗試卻出于其它原因無法入手的零食、面包和小蛋糕，不得不說，放縱購物帶來的刺激和舒爽讓人欲罷不能，心情一下子抵達了高點，近來煩擾的窩心事好似被挖空，心里堵著的感覺消失不見了，學習的困擾和焦慮跟著一股由內到外的暢通無阻的流水給帶到了身外，腦里剩下的只有買買買的念頭。一切拋之腦后原來是如此爽快舒暢的事情，周寒也體驗了一把短暫有錢人的生活。
東西買完了，在收銀員滿懷激動的誠摯相送下，三人大包小包地走出了小賣部，引得路過的同學們頻頻側目回頭。心情大好的周寒難得今天沒有選擇去跑步，而是一時爽快答應了鹿小靈打球的邀約。雖然有一股被算計的味道在里邊，但周寒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球打完了，匆忙趕回寢室只洗了個澡就要到教室準備上晚修。周寒一伙人因為打得過于忘我而忘了時間，直到宿管來操場吹哨趕人，大伙才爭先恐后地跑回寢室洗澡的，晚飯卻顧不上了。盡管餓著肚皮上晚修，但是周寒一點也不難受。他心情愉快地自習，直到晚修結束，不免感嘆一句時間飛快。
晚修下課之后，周寒也沒能找到凌子晗的影子，看來是早早回去了。周寒這次沒有過多糾結，他選擇了回寢室。寢室里他是第一個回來的，率先刷牙整理了一下內務，周寒一如昨晚早早坐到床上開始了自習。今晚，周寒同樣打算熬夜學習到凌晨一點。
時間稍縱即逝，周寒感覺還沒徹底認真投入起來，宿舍各個角落陸續(xù)吹響了哨聲。周寒伸了伸腰肢，探頭奇怪地觀望寢室門外，尋思著大家應該也是時候回來了才是，可寢室里直到現在，除了他以外空無一人。他走下床鋪，踏著拖鞋來到了門口，恰好碰上了回到門口的寧思淳。
“喲，周寒！”
“怎么才回來？其他人呢？都準備熄燈睡覺了，還不回來嗎？”周寒問。
“嘿，你這話說得可真像等丈夫歸來的小嬌妻一樣，我都有點后悔這么晚回來了。”寧思淳好笑著說。
“別鬧。宿舍可要關門了，他們人呢？”寧思淳沒有急著回話，而是走到寢室里就近尋了個床鋪，沿著床沿邊坐下。他望了望周寒的床鋪，除卻一眼就能看到的遮光布簾，透過入口能清楚看見一張床上用矮桌及其上面放置的學習資料和用具，桌角還夾著一個亮著的臺燈。
“周寒，今晚又要熬到一點??？”寧思淳有意無意地問。
“嗯，不會影響到你們睡覺的。”周寒略有歉意地說，“我保證。之前確實是我疏忽大意了，希望沒有過分打擾到你們。”
“哦，這倒是沒什么，我在你上鋪，壓根就影響不到我。”寧思淳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玩笑地說：“我想鹿小靈肯定就受不了了，他昨天還拜托著邱諾幫他代購一個眼罩呢，哈哈哈?！?p> “抱歉……”周寒有些猶猶豫豫。
“嘿，放松點，多大點事。今晚熬夜就熬夜吧，反正明天是周日，周日早上又不用早讀和大課間，八點才上早自習，每周難得一次能晚起一些，就不要跟學校和老師客氣了，說不定小靈他們這么晚還沒回來，就打著這個算盤呢?！睂幩即境芎當D眉弄眼，顯得有些滑稽和狡猾。
“不行?！敝芎虉?zhí)地搖頭，說：“我會盡快的，之后就會恢復原先的作息?！?p> “嘛，隨你吧?！睂幩即緹o所謂地說，然后從自己的床鋪上摸了本筆記本，繼續(xù)坐在原先位置上悠哉地復習。周寒見此，拿自己的臺燈給寧思淳帶來亮光，接著跑去熄了寢室的燈——迫于宿管越來越近的哨聲。二人開始坐在一起默默無言地復習，期間巡查的宿管路過兩次，卻沒有進來的打算。
大概是十一點，彼時學校相當于夜深人靜的時候了，寧思淳仍饒有興致地看筆記，周寒實在是坐不住了——不僅鹿小靈他們還沒回來，而且居然沒有人察覺到602男寢的異樣，連負責人數清點的宿管都沒來過問情況！
匪夷所思——周寒腦里全是這四字帶來的疑問。
“寧思淳，你是不是知道點什么？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大家怎么還不回來？”周寒站到寧思淳面前，攤手示意他注意周圍。
“哦，已經到時間了啊?！睂幩即究戳丝词滞笊喜恢螘r多出來的手表。周寒一頭霧水。寧思淳起身往門外方向，朝周寒撇了撇下巴，說：“我們走吧。”
“去哪？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你不會明知故犯吧？”周寒不可置信地說。
寧思淳饒有深意一笑，反道：“學生不允許熬夜，超過十一點還不睡覺的事這幾天你也沒少干了，你也可是明知故犯哦。”
“我是有苦衷的。”周寒無奈地說。“我也是有苦衷的。”寧思淳一臉嬉笑地說，接著頭也不回打開之前周寒虛掩的一側寢室門扉，抬腳往外走。
“喂！”周寒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寧思淳，你不怕被宿管抓到嗎？！”周寒一邊刻意壓低著嗓音說，一邊左右顧盼周圍。二人越過的是一間間昏昏沉沉的無光寢室，月亮隱藏在黑幕中，像是給二人打掩護，走廊和上下樓梯沒有宿管沉重的腳步聲。
“怕啊，被抓到就要去樓底的宿管科寫檢討和接受批評教育了，更難受的還要在第二天被廣播通報一遍，簡直是大型社會性死亡現場?！睂幩即静换挪幻Φ卣f。
周寒依然跟在寧思淳身后，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周寒不知道他在作何感想，但想必跟害怕相差十萬八千里。
“好了好了，不要再鬧下去了。今晚我不熬夜了，這樣總行了吧?！敝芎浀?，“你的目的達到了，所以他們人呢？”
寧思淳聞聲駐足，沉默了一會兒，回頭問：“你覺得我們是在以這種方式向你表達抗議？為什么會這么想？”
“難道不是嗎？凌子晗都告訴我了，小靈這幾天應該陪我受苦了吧。大家都沒回來，是不是終于忍不住了，決定跑去外邊住一晚旅館去了？你是來勸我的吧?！敝芎蝗徽\摯道歉說：“對不起。我保證以后不會了，從今晚開始?！闭f完，周寒有些遺憾地呼了口氣。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不會深感意外？”寧思淳微微一笑。
“?。?？”周寒大吃一驚，“那你們……”
“噓——”寧思淳指了指前面的樓梯口，又指了指上面，“跟我來?！?p> 寧思淳轉身走上樓梯，周寒盡管不解，但還是跟了上去。二人保持安靜，腳步輕盈，很快走到了通往樓頂的大門前。門是關著的，二人立足于其前面的臺階上。寧思淳敲了敲門，好一會兒，門從外邊拉開了，黑暗中映入眼簾的是鹿小靈的身影。
“可等到你了。怎么才來？”鹿小靈臉上不見一點怨色，反而掛著喜色，“快點吧，大伙都等不及了！”
“是……等我？”周寒詫異問。
“不，是等我?！睂幩即拘π?，示意周寒上樓頂。周寒帶著疑問跟上鹿小靈，寧思淳隨后，順手關上了門。
三人來到樓頂的大片空地，空地靠近護欄的地方，呈半月弧形圍坐在前邊的正是602男寢的其余人，他們或坐或倚靠護欄而立，一派娓娓而談的祥和氣氛，在他們面前位置，放置著由一張折疊長桌而盛的豐富“晚餐”——夜宵、蛋糕、面包、零食、飲料，派對所需的一切東西，除去裝飾用的物件，基本七七八八齊全了。
“嘿！”做在板凳上的方奇率先發(fā)現周寒三人，提醒伙伴道：“人終于齊了！看！”
“主角可總算來了！”邱諾離開護欄，迎上前兩步。
“你們這是……開派對？”周寒不確定地問，“為了什么？”
“當然是為我啦！”一旁的寧思淳不知謙虛地說，臉上凈是得意的笑容。
“部分原因是為他而已?！睏顫珊骑@然不打算離開板凳，悠哉悠哉地喝了口剛沖好的咖啡，湊近鼻前嗅嗅，又說：“明天下午不是寧思淳的慶功宴嗎？所以今晚我們寢室給十六班二模取得優(yōu)異的成績而一起慶祝一番?！?p> “沒錯，就等你了，周寒?！崩铄\園笑得如農民般純樸。
“趕緊開始吧，一群學生不學好搞深夜派對，被抓到可就麻煩了?！编椓刈焐线@么說，可眼里盡是期待的光。
鹿小靈和寧思淳毫不猶豫加入到眾人之間，尋好位置坐下。周寒沒有動作，而是以探尋的目光望著大家。
“有什么疑問？”寧思淳看出了遲遲不動的周寒的疑惑，說：“是糾結為什么要瞞著你做好了這些計劃和準備？”
周寒點點頭。氣氛一時竟然分外安靜，涼風襲襲的夜里樓頂，大家似有目光交流。
“你最近是為了什么而這么拼命學習，我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多少會有些許猜測。你不是過分糾結成績名次和分數的人，所以我們明白。不過今晚，我們并不打算探究這個問題?！睂幩即酒届o地說。
見周寒臉色古怪，方奇直言：“放心，今晚的派對，早在好幾天前就決定好了?！?p> “沒錯。不管如何，我們都計劃今晚進行。”楊澤浩喝了口熱咖啡，發(fā)出了舒服的呻吟，又道：“沒有早些告訴你，這個嘛……因為你這幾天變得奇奇怪怪的?！?p> 鹿小靈點頭贊同楊澤浩的話，說：“周寒你變得突然，我們就商量著看看先。我們也是擔心你會發(fā)生什么事?！?p> “好在不是什么問題啊?！鼻裰Z笑著說：“兩小口的私事，我們還真不好插手。嘿嘿！”
“說好的今晚不談這個，你們怎么還使勁提??！”李錦園打抱不平道：“今晚只是為了給大家放放松，慶祝慶祝?！?p> “對，不談這個?！编椓卣f，“今晚純碎是為了慶祝和放松，為了一個月后就要到來的高考?！?p> “為了高考！”鹿小靈起勁道。
“是為了即將到來的高考和最后一個月的努力做好身心的準備?！睂幩即痉g。
鹿小靈一副努力思考理解的模樣，接著高呼：“還是為了高考！”
眾人忍俊不禁。
“所以，要加入我們嗎，周寒？”寧思淳作出邀請。最近周寒位置的鹿小靈給他遞過去了一張事先備好的折疊板凳，臉帶微笑。
周寒喟嘆一聲，露出了苦笑：“我難道能拒絕不成？我還要不要為了高考啦？”
“哈哈哈……”大笑聲默契一片。
周寒借過板凳坐下，舒心露出笑容，看了看長桌上的食物，有些意外瞧了瞧邱諾和鹿小靈，好笑著說：“好啊，下午打的原來是這個算盤，這些零食不都是我選的么?！敝芎噶酥?，又說：“說好的當寢室儲備糧呢？”“又是晚上又是餓肚子的現在，怎么就不能是吃儲備糧的時候呢？”
邱諾對周寒挑眉，二人對視一二，突然異口同聲地大笑起來。
周寒抽了抽鼻子，忽然溫和地說：“謝啦，邱諾。還有大家?！闭Z氣里透露著一股釋然。對此，大家只是心照不宣，偶爾交換視線。
“行啦行啦，別磨磨蹭蹭的了！再磨嘰下去，可就要拖到凌晨時分才能上床睡覺了?！狈狡娲叽俚溃骸摆s緊開吃吧！”
“我看你不是擔心熬夜，而是在乎夜宵吧！”楊澤浩笑著調侃道：“是誰晚上沒吃晚飯，嚷嚷著要這時候填飽肚子來著？”
“方奇是老實人，都是意料之內的事了。”鄺霖饒有深意地說。
大家又一次忍俊不禁。
“開吃吧，我也有些餓了。這頓免費的夜宵不吃白不吃?！敝芎χf。
“看來老實人不止我一個，嘿嘿！”方奇率先拿起跟前的包裝零食，隨著第一包打開的嘶啦聲，歡呼慶賀的聲音悄悄在樓頂盤踞。漫漫長夜的起始，借著遲來的月光，與一眾好友大快朵頤，模仿著古人推杯換盞，代以酸甜可口的汽水和飲料，述囧事、談趣聞、聊一切不著邊際的八卦和想象，學著深夜街邊小攤、大排檔的聚餐，說著最為無拘無束的話。夜深人靜、宿舍樓頂，興致一旦來了難免有人止不住要放聲大笑，這時候警惕的人就趕緊出手提醒或馬上制止，當那人仍深陷氣氛而摸不著頭腦之時，眾人直接噓聲示意樓下，那人才恍然大悟。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體驗，好比背著家長偷偷在被窩里熬夜玩手機直到凌晨三點，耳朵卻一直豎起收集著房門外長輩的動靜。八人仿佛臭味相投，悄悄享受著寧靜夜晚的無人管教，乘著高空的襲襲涼風，肆無忌憚地歡聲笑語，卻同時自制著嗓音高低，唯恐他人的突然出現破壞這份稀罕的輕松快樂。熬夜原來也可以如此簡單歡樂，周寒姑且第一次對“熬夜”這個貶義詞做了肯定的定義，而詮釋它的，則是身邊的一眾友人。
晚風呼呼地迎來，像是一群精力無限的小鬼熱衷于無止境的夜生活，但夜深的時候，樓頂確實比平常冷了許多，希望大伙不會因此著涼。派對開得七七八八了，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再歡樂也該學會適可而止，寧思淳看了看腕表，顯示著已是零點過半，大伙吃飽喝足，正是意興闌珊的疲軟期。
“我說，我們這么鬧騰，會不會給宿管發(fā)現？樓下的寢室應該被我們吵醒了吧？”周寒說，“話又說回來，你們怎么就選了個這么的時間舉行派對呢？”
周寒沒有質疑的意思，只是不解和閑來無事提及而已，這大家是看得出來的。所以方奇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會發(fā)現的，今晚值班的管理員都被邱諾用關系打點過了，沒有人知道602男寢現在空無一人，嘻嘻。樓下的同學也不用擔心，我們都沒有敞開來說話，而且樓層之間隔音效果極好，問題不大?！?p> “至于為什么挑今晚……”方奇瞇著眼睛看向周寒：“除了周六，還真不好挑了?！?p> 周寒若有所思。鹿小靈解釋道：“明天沒有早讀和大課間吶，我們都是可以睡到七點多再起床，就一次晚點睡，影響不大啦?！?p> “而且晚上十一點是大家入睡的時間，只要寢室保持安靜，連宿管都不會發(fā)現我們?！睏顫珊蒲a充說。
“那你們是怎么打開通往樓頂的大門的？那門平時都是鎖著的，只有宿舍科和校內領導有權打……”周寒忽然自嘲一笑，看向邱諾那副自鳴得意的表情，他就理所當然想通了前后。
“行了行了，停下你那瘋狂使眼色的行為吧，我們都知道是你的功勞啦。”鹿小靈笑著打趣道。
“那是當然！”邱諾挺腰自信道，“屬于自己的功勞就該替自己表揚自己、鼓勵自己?！?p> “既然這些都是你的功勞，不如也交給你處理吧。”方奇滑頭滑腦地指著長桌上余下的包裝袋、飲料瓶罐和餐飲垃圾，戲謔的說。
“白眼狼啊你！”邱諾笑罵道：“剛剛吃得最多的就屬你了，吃完抹干凈就打算跑了？！”
“總之一個也別想跑！”邱諾數了在場所有人，“給我?guī)兔κ帐袄?！”說著邱諾已經動手開始處理垃圾了，方奇一邊嘴上抱怨，一邊彎腰低頭收拾。其余人或笑或無奈地加入其中。
凌晨近一點，星稀明月，天空不著一片陰霾，就像雙眼經清泉洗滌，抹上紫黑的眼影，俏皮地向你眨著一只眼睛。空氣很涼爽，沒有想象中冬日般的干冷，但倒不如說成是寧靜更為合適，這樣安撫人心的深夜，心情很是放松。周寒與朋友獨享著這份難得的安寧，感覺今晚沒能趕上計劃的復習進度，好像也沒有什么損失的。
東西垃圾都收拾到樓下的垃圾桶去了，過程小心翼翼，沒有發(fā)出一點嘈雜的聲音。眾人沒有立即跑回寢室，而是一起待在樓頂護欄邊，或趴或站或倚背側身而立，迎著高空的夜風，享受愜意。困意早已徐徐來襲，方奇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但沒有人提議早些回去，大家珍惜現在的時光，即使歡樂已然成為回憶，卻不乏懷念和多看兩眼。周寒感受得到自己此刻的心境，他不是貪戀不去，也不是過分感慨感傷之人，只是相比睡覺帶來的疲勞緩解，現在的更讓他感到輕松。
“嗐！過完今晚，明天開始又要繼續(xù)苦學?！狈狡嫠樗槟钇饋恚骸斑@樣的狀況要持續(xù)一個月啊，想想就很累好吧?！?p> “嗐！”方奇又重重地長吁一氣，活似觸及了霉運之人的無力呻吟。
“明天不是還有一個慶功宴嘛。”鄺霖寬慰道：“別這么灰心，至少這樣的情況是后天開始?！?p> 方奇擺了一張苦瓜臉，對鄺霖說：“鄺霖，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其實你并不適合安慰人？”
“好像你是第一個。”鄺霖誠摯地說。
“曾幾何時才一起互相鼓勵過，怎么現在就抱怨吃不了最后一個月的苦啦？”鹿小靈樂觀地鼓勵方奇，又說：“以前的學習也挺苦挺累的，你不也熬過來了？再堅持一下就好啦，像一直以來的那樣！”鹿小靈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其實學習也不算苦吧?！睂幩即据p松又理所當然地說，“學習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么。”
“得了吧，你一個常年穩(wěn)坐年級第一的家伙怎么就能理解我們這些學渣的苦？”方奇吐槽。
“對，感覺有被冒犯到?！鼻裰Z贊同說。
“可我們寢室也就你倆是學渣吧。”寧思淳直言。
方奇一把指向鹿小靈：“你數漏了一個?！?p> “小靈之前一直在班里的中游附近，但最近小靈為了班長，已經奮發(fā)圖強、力爭上游了。我沒記錯的話，這次二模小靈可是擠進班里的中上游了，年級名次到了一百之內?！睂幩即菊f。
眾人聽了，不可思議地望向了鹿小靈，鹿小靈通紅一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好啊，小靈！你偷跑，太不夠意思了！”方奇嘴上斥責，但眼里瞇瞇笑，忽然猥瑣地問：“小靈，所以你跟班長進行到哪一步啦？這次進步這么大，她對你有沒有什么表示呀？”
“還好啦。艾琪她表揚了我，嘻嘻！”鹿小靈大方地說，臉上泛著幸福的紅色。
“切，女生一兩句話就把你哄得這么高興了，我還以為有什么特別的故事呢。”方奇不滿地說。
“愛情看來還真能讓人向上呢！”鄺霖如獲至寶，興奮地說。
“前提是純真信任的愛情。我忽然找到了下一幅畫的靈感了。”楊澤浩偶有感慨。
“沒有你們說得那么夸張，我只是在踐行向艾琪的承諾而已。”鹿小靈抬頭看著夜空，那里有著遙遠未知的世界。
“我向她承諾過的，要跟她去同一所大學，所以學習再苦，這最后一個月再累，我也要咬牙挺過去。”鹿小靈露出單純的笑容，憧憬著一個月后。
“大家呢？大家都是為了什么而堅持的呢？”鹿小靈問。
“理想。這兩個字可能有些矯情，但我確實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崩铄\園首先發(fā)聲：“我想成為優(yōu)異的國家運動員。不過現在我又多了一個理由，所以我很理解小靈的想法。”
“佩服。”邱諾向李錦園豎起大拇指，“這不矯情，怎么就矯情呢？有理想的人又不止你一個。我未來想成為優(yōu)秀的旅游作家，向著夢想的旅游生活進發(fā)，而且我跟錦園你一樣，現在也多了一個不能放棄的理由——我長大要跟湯若惜結婚——為了她，我首先要站到跟她一致的高度才行?！?p> 大家紛紛被邱諾的豪言壯語和不羞不臊給震驚了，沒有人出言諷刺，只是羨慕和欽佩著此時此刻的他。
“看來我也不能落后了呢，連邱諾都開始不留余力地努力了，試問我怎么還敢放松啊。”方奇一幅迫不得已的模樣說。
“嘿，什么叫連邱諾都開始努力了？”邱諾糾正道：“我一直都很努力的好吧?！?p> “反而是你要抓緊，畢竟葉清怡可不會放任你懶散下去?！鼻裰Z戲謔道。
“得得得，我們一起努力好吧。”方奇無奈苦笑。兩人對視，忽然不服輸地相視一笑。
“既然小靈他們都說，不如剩下的大家也談談自己唄。”寧思淳提議，“就當這是個無底的樹洞，一個可以述說秘密的地方。大家說出來，不止是分享，更是互相勉勵和互相扶持。這是屬于我們的秘密，也是堅定我們努力至今的并決定貫徹到底的秘密。怎么樣？”
“這個想法很棒。我也來！”鄺霖興致高昂地說：“我是為了父母、家人的期望，還有希望能跟老師和同學一起前進。我想回應大家，所以努力至今。雖然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是相信大學自由發(fā)揮的空間遲早會讓我找到的。另外，我也跟小靈邱諾一樣，現在多了新的理由。”
鄺霖言畢，對大伙展露出暢快舒心的笑容。
“下一個輪到我吧?！睏顫珊普f：“我想得到父親的認可，進入美術學院，有朝一日磨練技術成為屈指一數的美術大家。最后，現在的我也多了一個新的理由，她是一位好女生……”
“你呢，周寒？”寧思淳忽然面向一直靜靜傾聽大家對話卻一言不發(fā)的周寒問，周寒正臉上帶笑看著大家。
“我？”
“是啊，迄今為止，你又是為了什么而努力？”
大家本來還在互相敘述談論，此刻齊刷刷地望向周寒。
“或者說，你找到了努力的目標和方向了嗎？哪些才是你無私愿之奉獻的事情呢？”寧思淳又問。
空氣安靜得讓人不愿打攪，大伙屏氣凝神。
周寒疲態(tài)的黑眼圈里，一雙帶笑的眼睛熠熠發(fā)光。
“早就想通了，能讓我無緣無愧堅持努力下去的，也只能是她了。我不希望看到她因為我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