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云飄在空中,似乎隨時就會掉下來砸在人頭上,烏云壓頂,似乎并不是一個形容狀態(tài)的詞,而是確確實實的,烏云能夠壓在人的頭上。
莫之箏更加覺得莫名,柳嬌這話實在是奇怪。
柳嬌坐在第一組,跟他們離得很遠,而且還坐在他們前面兩排,是怎么看見他們?nèi)齻€笑得很開心的?
而且她說“你們兩個在一起”,她說的“你們兩個”是指她和誰?。?p> 莫之箏問她:“你說的是我跟誰?曾衍還是李樓希?”
柳嬌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問,然后趴在圍欄上笑著道:“當然是你和曾衍了,關李樓希什么事?還是你其實喜歡李樓希?”
莫之箏徹底地感到莫名其妙了。無論是她跟曾衍,還是李樓希都只是普通同學的關系,柳嬌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我誰都不喜歡?!蹦~沒有再趴在圍欄上,站起來認認真真地盯著柳嬌的眼睛說。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說完了這話,她有感覺心里面有點兒空,好像有什么東西被人抽走了。
陰沉的天氣似乎更加令人煩躁了,現(xiàn)在就算站在外面,依然不能令人有松一口氣的感覺,感覺悶極了。
莫之箏聽見柳嬌說:“那就好,我還怕你真的喜歡上曾衍呢。畢竟你也是我朋友,之前班上都在傳你和他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好問你,幸好你們沒在一起,曾衍他是有女朋友的,他女朋友之前就是和我們一個班的,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一直都很好。”
聽她一口氣講這么多,莫之箏點頭,“嗯”了一聲,顯得有些冷淡。
柳嬌之前就跟她說過,她初中和曾衍是在一個學校一個班。
柳嬌又說:“你不知道,班上一直都在傳你和曾衍在一起了,我剛開始也不信,不過后來差點兒就信了,聽到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p> 莫之箏從鼻子里擠出一句:“嗯?!?p> 她不知道她有什么能讓柳嬌不放心的,不過她也沒有辯解的習慣,現(xiàn)在更是沒心情。
恰好這個時候上課鈴聲響了,莫之箏說:“上課了。”
說著,她好似得到了救贖,幾大步走進了教室。
看到曾衍的時候,他又在和李樓希扳手腕,他好像是贏了,笑得花枝招展,像只花蝴蝶,那張笑臉依然如初見時那般,耀眼明目,好似帶著陽光的味道。
第二組最后一桌的男生說:“曾衍,你等著,下節(jié)課老子把你扳趴下。”
曾衍眉梢微挑,切了一聲,揚起一個挑釁的笑:“兒子,你來啊,老子還怕你不成?!?p> 他兒子倒還挺多。
眼見他和幾個男生還在講話,他們說話的時候,臟話渾話總是跟著一起冒出來,關慶敏經(jīng)常說他們口沒遮攔,然后關慶敏也被他們帶著現(xiàn)在也會說“我操”,“我去”,“你丫的”這樣的話。
男生叫章通,他說:“老子先不跟你說了,兒子你說話給老子小心點,人家莫之箏這樣的好姑娘哪能聽你講的那些流氓話,做人啊,還是要文明一點?!?p> 李樓希也來了興致,轉過頭來說:“就是,兒子,要做個文化人?!?p> 曾衍:“滾?!?p> 莫之箏緩緩坐下,沒有理會他們?nèi)说拇蛉?。她低頭去桌廂里面找語文書,這節(jié)課是語文課,班主任已經(jīng)提前把備課教材放在講臺上了,這會兒還沒看見身影。
曾衍好像是看了她一眼,莫之箏拿出語文課本,正好看過去。
她沒有說話,曾衍似乎也沒想到她會突然看過來,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
莫之箏把視線放回課本上,打開書,翻到上節(jié)課講到的內(nèi)容。
班主任一來第一件事就是抽人背誦課文。
第一個就是莫之箏的名字,莫之箏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然后回過神,開始背課文《氓》。
“氓之蚩蚩,抱布貿(mào)絲。匪來貿(mào)絲,來即我謀……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p> 莫之箏贊賞文章里女主人公的矜持和在當時那種社會里,還能有“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勇氣,但不認同那句“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她覺得,既然男子“士貳其行”,他都已經(jīng)在愛情里脫身了,那女子也不必再留戀,就算女子沉溺在愛情中,依然可以脫身。
人生并不只有愛情,還有很多別的,為何女子就得沉溺在愛情里,這本來就是個悖論。
男子能做到瀟灑自如,女子也可以。
背完后,劉老師說了一句“背得還不錯”,讓她坐下。
沒想到的是,下一個喊到的就是曾衍。
曾衍背得磕磕絆絆,有兩次差點兒背不下去了,他眼神看向莫之箏,然后莫之箏就毫無原則地小聲提醒。
班主任沒說什么,又喊下一個同學。
曾衍坐下之后,說:“嚇死我了,我昨天回去背著背著睡著了,這也太變態(tài)了,昨天剛帶我們讀了兩遍,今天就要背誦。”
李樓希在前面小小聲地附和著他,順便拍了莫之箏一個彩虹屁:“所以說,還是咱們家箏箏厲害。”
就聽到李樓希的凳子發(fā)出一聲極難聽的摩擦聲,班主任往他那里看了一眼,李樓希立刻裝模作樣地坐得規(guī)規(guī)矩矩,認認真真地看書,就怕被抽到站起來背書。
莫之箏沒有說話。突然想起了之前看的一本金融類的書,男人跟女人說:“我愿意為你背書。”意思就是那個男人愿意一輩子愛那個女人。
她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突然想到這個干嘛?
等班主任目光不在了,李樓希歪著腦袋小小聲說:“曾衍,你給你爺爺?shù)戎!?p> 莫之箏面無表情,這兩人一下兒子,一下衍哥,一下又老子,現(xiàn)在則成了爺爺,這得有四個輩分了,關系可真夠亂的。
不過,又關她什么事。
不知為何,下午的課,莫之箏總覺得越聽越難受,感覺心里面悶悶的,沉沉的,好像被人拿著石頭壓在上面,一小塊一小塊地增加,柳嬌跟她說話她也不太愿意搭理。
最后一節(jié)課是美術課,莫之箏還是沒忍住,很小聲很小聲地問:“我知道你有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莫之箏有些不滿他的態(tài)度,但又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更是莫名其妙,怎么看都覺得像是神經(jīng)病,然后她轉過頭去,趴在桌子上,反正這節(jié)課是美術課,不聽課也沒關系。
曾衍拉她衣袖,她也沒理。
她想:她現(xiàn)在需要一個人靜靜。
至于她為什么要一個人靜靜,莫之箏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她根本還沒意識到要問自己這個問題。
回家的時候,羅琴察覺到她情緒意外的低落,還以為她在班上受什么委屈了,立刻掐著她的臉做出一個笑臉,問她:“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別怕,姐去給你打回來?!?p> 莫之箏笑話她:“你還給我打回來呢?每次都不知道是誰那么不靠譜,我記得初一的時候,我被人威脅了,然后你怎么說的?你說要去給我把那人打趴下。結果呢?到最后跑去打乒乓球去了,反而因為你說話太沖,惹毛了人家,最后是我自己給自己找回的場子?!?p> 羅琴摸摸鼻子,眼神亂飄,也意識到自己理虧,聲音都小了很多:“那不是打著打著就忘了時間了嗎?誰叫那天最后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來著?!?p> 莫之箏冷哼了一聲,沒搭理她。
她可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體育老師喊了自由活動之后,羅琴就溜得不見蹤影,她又喜歡清凈,跟別的同學坐在小亭子里說話,等到了放學的時候,她被堵在學校墻角的時候,就是因為去找羅琴,被人家堵了。
威脅莫之箏的那個女同學是他們初中的女流氓,她其實跟莫之箏也沒什么仇,就是接水的時候不小心把水灑在她衣服上了,于是這個小流氓就說她是故意的,還威脅她,讓她把她衣服舔干,不然不會放過她,每天都把她堵在學校外面的小黑巷里打。
羅琴上來的時候,就聽到最后一句,她那火爆脾氣就上來了,然后兩人就相互放狠話。
當時接水的人很多,兩人也不敢多說什么,就說放學的時候等著。
結果羅琴這個不靠譜的倒是把這件事忘得干干凈凈,只留下莫之箏一個人被人堵在墻角。
莫之箏從來都是溫溫和和的,看起來沒什么脾氣,但她的嘴唇經(jīng)常是抿直的,看起來就又很高冷,顯得有些生人勿近。
女流氓同學看不過她這副樣子,說最討厭他們這種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看著就火大。
莫之箏說:“那是不是我不弱了,你就看我順眼了?!?p> 女流氓同學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愣了一下,然后囂張地說:“你也可以這么理解?!?p> 莫之箏就說:“那你跟我打一架吧,看看我弱不弱?!?p> 女流氓同學再次被她這話唬住,隨后就哈哈哈笑了起來,似乎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笑了半天,隨后才說了一句:“可以。”
然后莫之箏放下書包,等所有人都退開之后,她二話不說,上前就是兩連踢。
女流氓同學挑眉,一腳踢開她,莫之箏趕緊喊:“停?!?p> 女流氓同學只好停下來,沒什么好氣地說:“干嘛?”
莫之箏說:“你覺得我弱不禁風嗎?”
剛剛莫之箏那兩下女流氓同學深有體會,想昧著良心說她弱不禁風,但又說不出口,剛剛她那樣子,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氣勢一下子就上來了,那兩下也踢得干凈利落。但要說她不弱不禁風,又感覺自己沒面子。
莫之箏就說:“我知道學姐是讓著我的,不過我會打架,沒有弱不禁風,學姐現(xiàn)在你看我應該順眼了吧?”
女流氓學姐愣了一下,隨即不情不愿地說:“算了,今天就放過你了。”然后帶著七八個人很拉風地走了。
等羅琴想起來今天本人約架了趕來找到莫之箏的時候,就看見女流氓學姐帶著七八個人揚長而去,莫之箏正彎下腰去撿自己的書包。
羅琴也顧不得其他的,趕緊過去問她怎么樣了。
說起這事,羅琴的底氣沒那么足,只好摸著鼻子,軟下聲來說:“那你說說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心情很不好?這張漂亮的小臉蛋都垮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