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qū)散迷霧后,這個海島真的很美!像遺落人間的仙島,靜靜躺在大海中央。
她看著朝陽從東邊海平面升起,看著它花一天時間,一步步踏入西邊的海域,然后坐等滿天星星印在海面,蓋住滿海的魚。
風吹的人發(fā)困,傍晚的天空晚霞滿天,紅似火,白色石頭被太陽曬出溫度,她坐在高高的石頭上,聽著海水拍打海岸,看海鳥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天籟似的呼叫著同伴。
看那藍色海面,一個黑點緩緩而來,最終由一個黑點,變成一艘大船。
這幾天她最愛做的事,就是坐在這里,遙遙望著海的那邊,從白天到晚上,披星戴月,時常夜不歸宿
他把家安在這里了,家里該有的都不缺,只多不少。她的同樣不缺,也只多不少。沒有人攔她,同樣沒有人趕她,她卻留下了。
那天她淋雨,他撐傘而來,他說
“過幾天給你一個驚喜!”
她等這個驚喜,就收了那怎么下也下不完的雨。
現(xiàn)在眼看著那艘船越來越近,她也越來越激動,她想是不是她等的驚喜到了?他不僅把他們放了,還把他們也接來了?
若是那樣就太好了,她要帶他們逛逛這座島,一定讓他們笑的滿臉褶子,笑直了腰。
她立在白石頭上,看著海面搖晃著那艘船,看著它慢慢靠了岸,看著他飛身上前抱下一個女子,她便收住了腳下的步伐,收住了心中的想象,收起了唇邊的笑,她說:
“夜瀾,我等的驚喜不是這樣的!”
風吹海浪淹沒她的聲音,她看著他抱她回了家,看著那船搖搖晃晃又走了,她看著它走遠,她想上去搭個路,若不然撲進海里游過這段路。
最后她緩緩坐下,繼續(xù)等著驚喜!她想她可以要驚喜,他為什么不行?今天這個是他的驚喜到了,她等等看,下一個會不會是她的。
晚上夜風吹拂她的發(fā)絲,她將身下的白石頭由熱捂涼,又由涼捂熱。
最后她起來回房間,那里不會讓她覺得寒冷。
海島的風,白天夜晚從來不間斷,吹起旁邊屋里的聲音,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耳里,一個女子的聲音低低的弱弱的,讓他想起那個和他一樣的病嬌女,她說
“夜瀾,謝謝你給我找藥,可你不該冒這么大的風險!妖丹雖然救了我的命,可我不想你因此丟了命,你自己的毒還沒解,你要先考慮你自己!”
夢尋覺得自己可能和那女子命里相沖,每次碰見她都沒有好心情,比如現(xiàn)在,她覺得她不該回來,那石頭涼,這屋里可能也不熱,那女子的話更像把刀,結(jié)結(jié)實實砍了她一刀。
她等著想聽他回答,看看他會不會說:不客氣!
“你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
她等到了回答,可她想問問他,他犯著滔天大罪,就是為那女子找一顆救命的獸丹?
那女子一命抵過溯望一國人的性命,還有那深埋地下一百多年的妖獸,他都翻出來,就為了那顆能救她命的獸丹?
甚至他不惜和西妖族長翻臉?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想鼓掌,為了他對那女子的情義,可是這件事中不是只有他付出,她也付出了此生兩個最重要的人,他們每個都是此生唯一的人。
現(xiàn)在他和那女子一屋歡聚,同席對飲,她立在風里,想著那從此以后再也摸不著,看不見的人。
那摸不著看不見的人,曾經(jīng)說過,過了今天,她就自由了,她就可以在這世間自由行走,做她想做的事,看她想看的人,去她想去的地方┈┈┈
越想心口越疼,想著夜瀾渡氣給她是不是留后遺癥了?真是不該高興那么早,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都要付出代價的!
一口悶氣憋不住,彎腰“哇”的噴出一口血,她跪在地上,抱著心口,感覺那里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要出來帶她去那想去的地方,見想見的人,做想做的事。
“父親┈┈┈”
她腦子里迷迷糊糊喊著,想她需要驚喜,只要他們出現(xiàn)在她眼前,讓她看一眼,這就是她的生日禮物┈┈
可能她盼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溫柔的聲音,喊著夢尋,多像他父親,急切又心疼,可是不該溫柔又多情,她想自己可能聽錯了,便沒回答。
她沒回答,他生氣了,聽見他生氣的說都出去,聽見門被狂風吹動關(guān)閉的聲音,聽見他怒斥:你現(xiàn)在不能出來┈┈
那是她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語氣,憤怒又擔憂,這次她聽出來了,是那個總是利用他的男人,她想他不該對她生氣,她沒出來,她還在這個島上留著,困著。
她想反駁,想罵他想打他,可是她沒力氣,她渾身好像都被撕裂了,讓她想起紅羽最后的時刻,她想自己難道也中怨氣了?
黑暗漸漸的要將她吞噬,她感覺自己被放在了床上,陡然周圍安靜異常,一點風聲也沒了,她心里笑他,想他可能又用結(jié)界罩她了,罩就罩吧,反正她也要死了。她又想他當真是妖孽,不通情理,一個死人都不放過,┈┈┈
不放過她的好像不止他,還有她擰不過的命運,讓她在冷與熱中徘徊,在生與死間游蕩。
生的時候可以感覺可以聽,卻如置身茫茫大海,浮浮沉沉由不得她,死的時候便真的如死了一樣,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記住生的感覺,像一縷縷的游絲,拉著她讓她不至于飄走,感覺最多的是有人在拉著她的手,從手心傳來陣陣內(nèi)力,熱氣運轉(zhuǎn),讓她不再那么冷。
感覺有人捏著她的臉,用嘴往她肚里灌藥汁,那藥太苦她不想喝,可是擰不過那個人,她不喝他就不松嘴,可以感覺到微喘的呼吸噴在她鼻端,似乎很生氣。
感覺有陽光撒在她身上,她知道那是白天,感覺有人躺在她身旁,她知道那是晚上。
她還聽見過小狐貍在罵她,說她只會禍害她大人,說的好像比她此刻還難受,她想等醒了要告訴她,一直是你大人在欺負我利用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又一次活過來的時候,是聽見有人在和她說話,說要給她看太陽花!說她的驚喜就要來了,問她想不想要了?
她當然想要,想了這么久,所以她拼命抓住那絲絲縷縷的游絲,扯成一股線,拉著它浮出了水面,感覺臉上溫溫熱熱,輕輕柔柔的,像在擦試臉上的灰塵。
她睜開眼睛,看見他閃過剎那驚喜的臉,看見他又恢復平靜拿開她臉上的毛巾,看見他手一揮,那滿屋太陽花便開在陽光下┈┈
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又被他溫熱的毛巾擦掉,他說:
“只準哭這一次!”
聽了他的話,她又笑了,眼一彎,擠出兩行眼淚,她說
“你管天管地,管不到我頭上來!我不在你的天地里!”
她醒來是為了驚喜,她要驚喜是因為他剝奪了本該屬于她的東西,讓理所當然,變成仰首期盼,變成了她求他憐憫,求他法外開恩,高抬貴手!
聽了她的話,他竟然笑了,他說:
“好!好的很!本座非想拉你進來試試,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