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爾和瑟琳娜坐在最角落的長椅上,因為他們將會是最晚下船的一批乘客。瑟琳娜被旁邊的大叔擠得只能往利威爾身上靠。
感覺兩人緊挨在一起很不舒服,利威爾索性起身,抓住扶手站在瑟琳娜前方。利威爾抽身后,瑟琳娜旁邊一空,直接被大叔推到了長椅的末端。慣性使瑟琳娜脖子往旁邊一歪,身體撞到船艙,脖子擺了回來,連帶著側(cè)臉也富有彈性地拍在了艙壁上。
好不容易坐穩(wěn),瑟琳娜抬頭就看見利威爾用‘活該’的眼神看著她。要是選擇騎馬,他們說不定現(xiàn)在早就在平原上暢快地呼吸新鮮空氣,而不是在擁擠的船艙內(nèi),鼻尖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人體的味道。
就拿瑟琳娜身旁的大叔來說,雖然衣服不像船艙另一邊的煤礦工人那樣又破又臟,但這大叔是個老煙槍,衣服上焦油味格外明顯。還有一些剛做完體力活,渾身汗臭味的搬運工也上了客船。
有個商人模樣的人捏著鼻子不停地噴香水,但香味跟別的氣味混合,簡直不要太嗆鼻。若非船艙的窗戶是打開的,瑟琳娜覺得自己會被熏得暈過去。
來的時候不覺得人多,沒想到走的時候就遇上一大堆人,瑟琳娜的臉色霎時不好了。忽然,她看見一名拿著行李、頭發(fā)花白的老奶奶正顫顫巍巍地站在人群之中。由于她駝著背,向上夠不著橫在頭頂?shù)姆鍪?,前后左右無所依靠,搞不好很容易摔倒。
出于現(xiàn)代人的禮讓習慣,瑟琳娜對老奶奶喊道:“請來這邊坐我的位置吧?!?p> 老奶奶高興地挪著小碎步鉆到瑟琳娜面前,“謝謝你呀,小姑娘。”
“不客氣?!鄙漳葌?cè)身讓老奶奶坐下,自己則背靠墻站了起來,利威爾側(cè)身給瑟琳娜一點空間,剛好使兩人面對面站在一起。
利威爾小聲說:“同樣價格的船票,你就這樣把座位讓出去了?等一下站到腿軟可別后悔。”
“但看到老年人在自己面前站著,而自己坐著,總覺得有點尷尬?!?p> “是嗎?”利威爾不明白,她一個來自地下街的人哪來那么高的道德標準。
船外的指揮員發(fā)出開船的指令,窗外的風景緩緩向后移動,外面的風吹了進來,稍微沖淡了船艙內(nèi)的氣味。
在到達下一個城鎮(zhèn)之前,由于空間有限,利威爾和瑟琳娜一直保持著曖昧的距離。誰能想到在兩百年前也能體驗上下班高峰期那種,像被塞進罐頭的沙丁魚一般的‘快樂’?
“埃爾文說你也來自地下街,你以前是哪個街區(qū)的,怎么沒見過你?”既然想起這茬,利威爾便問了出來。
“這個嘛……”
利威爾雖然運動神經(jīng)發(fā)達,但不代表腦子不好使,隨便編個慌糊弄不是上策。于是,瑟琳娜咳咳兩聲,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先回答我?guī)讉€問題。你喝茶的時候為什么不拿著杯柄?”
利威爾:……
“如果可以,你希望長高一點嗎?”
利威爾:……
“據(jù)說你有潔癖,但你知道嗎?潔癖是一種很頑固的心理疾病,嚴重的話會影響正常的學習、工作和生活,特別是社會交往。可能還會引發(fā)焦慮癥、抑郁癥、神經(jīng)衰弱……”
利威爾臉色一黑,沒等瑟琳娜說完就從她的挎包里拿出一塊干糧堵住她的嘴,話題就此終結(jié),連他都忘了剛才要問什么。
吃完了面包,瑟琳娜有點犯困,好想帶上耳機聽音樂。
“好無聊……”在船上,除了站著啥都做不了,瑟琳娜合上眼睛對利威爾說:“如果看到我快摔倒了,記得搖醒我。”
“我覺得摔醒更適合你。”
瑟琳娜吐了吐舌頭,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她并不認為利威爾真的會任由她摔得鼻青臉腫。
船身在水上浮沉,船上的人也跟著輕微晃動,瑟琳娜和利威爾也變得‘若即若離’。當利威爾靠近,他身上清潔而干凈的香皂味似乎凈化了周圍渾濁的空氣。以至于他隨著船搖晃而再度與她拉開距離時,瑟琳娜竟有些不舍,不知不覺身體前傾湊了上去。
“站穩(wěn)了?!?p> 利威爾的一句話驚醒了瑟琳娜。猛然抬頭,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鼻尖還差兩厘米就能碰到利威爾的肩膀,甚至能微弱地感受到對方呼吸的溫度和心跳的聲音。
瑟琳娜連忙后退站直了身,尷尬地別過臉,“謝謝提醒……”
船艙外的太陽悄悄地在天上劃過一道看不見的弧線。瑟琳娜漸漸又陷入半夢半醒之間,身體搖搖欲墜。這次她不再前后搖晃,而是左右搖晃。每次她即將悶頭摔倒的時候,她都能及時醒來重新調(diào)整姿勢繼續(xù)睡。
利威爾看著瑟琳娜的身體像個節(jié)拍器一樣來回擺動卻還屹立不倒的絕技不禁也有些嘆為觀止,但這樣下去,臉朝地摔成白癡也是遲早的事。反正叫醒她還會繼續(xù)睡,利威爾索性抬手按住瑟琳娜的肩膀,防止她左搖右晃。
但胳膊抬久了也會累,利威爾心想還是讓瑟琳娜自生自滅算了,隨即放開了手。
誰知,瑟琳娜失去支撐,迷迷糊糊地徑直倒向利威爾。無處可躲,利威爾只能接住她,任由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仿佛兩人關系非常親密一般。
好不容易撐到船靠岸,一批乘客下船,另一批乘客上船的空隙,利威爾拉著瑟琳娜找了個位置坐下。
瑟琳娜睜開瞇成一條線的雙眼,“到西岡西納區(qū)了?”
利威爾淡淡回應:“還有一半的行程?!?p> “不過,好像比去的時候快點,是順流而下的緣故嗎?”瑟琳娜伸了個懶腰,從包里拿出干糧遞給利威爾,“都大半天了,吃點東西吧。接下來的路程也要麻煩你幫我看著點東西不要被偷走?!?p> “你是豬嗎?待會兒還要繼續(xù)睡?”利威爾滿臉黑線。
對利威爾的吐槽置若罔聞,瑟琳娜持續(xù)養(yǎng)精蓄銳,并且趁他不注意,腦袋不偏不倚地再次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瑟琳娜不否認她是故意睡著,然后借機接近利威爾。無關荷爾蒙分泌產(chǎn)生的情愫,單純是覺得他身上的香皂味真不錯,下次還想去那家旅店問問老板香皂哪里買的,竟然有那么持久的香氣卻又不嗆鼻。
自知又把人又當香薰又當靠墊有點不厚道,她打算假期的最后一天提早出門,先去雜貨店給利威爾買一把新的掃帚作為補償。不知看到有人送他清潔工具,利威爾的面癱能不能被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