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埏川帶著吳松在街上逛,小個子最近被按在府里頭練字,厲埏川揪著他慢慢溜達著,除了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皋都沒什么變化,街上的行人還是自在的過著每一天。
同人不同命。
厲埏川嘆了一聲,吳松在后頭跟著,厲埏川轉過頭,說:“方才在府里沒吃東西,餓了嗎?”
吳松抬起頭,說:“主子…”
厲埏川說:“興致不高,怎么了?”
吳松想了想,搖搖頭,跟著厲埏川走了。
柳玉霖叫了兩碗面,和卓染坐在攤位上,他抹了抹被擦得油光發(fā)亮的桌子,說:“這才地道。”
卓染笑了笑,說:“祭酒經(jīng)常來這里?”
柳玉霖說:“官家飯吃多了,就好這口,你嘗嘗這面,可好吃了?!?p> 不多時,小二就上了兩份面。
柳玉霖將筷子遞給卓染,說:“嘗嘗。”
卓染挑面嘗了一口,說:“戶部尚書換了嗎?”
柳玉霖挑著眉,說:“你居然一下子就猜到尚書被換了?!?p> 卓染低下頭,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她抬眸笑了笑,說:“魏尹不好相處,但還算是個好官?!?p> 柳玉霖吸溜了一下,舔了舔唇角,說:“你別擔心,魏尹跟咱扯不上關系。對了瑕丘,你不知道,那日我們趕回去之后,我見到了永娘在左相府跟前轉悠,一見到我們,似是很驚慌,拉著康盛安就跑了。”
卓染抬頭,想了想,說:“驚慌什么?祭酒看錯了吧。永娘跟左相怎么也扯不上啊?”
柳玉霖搖了搖頭,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哎你……”
他乍的噤了聲,看著卓染身后一臉嫌棄,低下頭,連面都吃不下去了。
卓染轉過身朝后看,就見厲埏川那張臉掛在半空中,怪嚇人的。
厲埏川抬手準備抓她的右肩,想起什么似的,僵硬的換到了左肩,他說:“主簿還能認得路,這么快就回來了?!?p> 卓染放下筷子,撥開他的手站起來,說:“總督說笑了,就這么點地方,我還是能行的?!?p> 柳玉霖三兩口呼嚕完了面,抬袖擦擦嘴,說:“小二,結賬!”
卓染要跟著柳玉霖走,厲埏川一把扯著她拽了回來,說:“去哪兒啊?浪費糧食,吃完?!?p> 卓染望著他搖搖頭,說:“吃不下了?!?p> 柳玉霖瞪著厲埏川,說:“總督做什么,瑕丘回去還有事情,你松開!”
厲埏川捏著她的手臂,捏夠了才放手,說:“你嬌生慣養(yǎng),不懂貧民疾苦,得把你餓幾天你才會明白。”
卓染往前湊了湊,抬手撞了他的右臂,厲埏川“嘶”了一聲,卓染得逞地笑了笑,說:“總督教訓的對,我吃完就好了?!?p> 厲埏川皺著眉,瞪著柳玉霖,拉著吳松走遠了。
柳玉霖又喊了一壺茶,和卓染重新坐下來。
卓染嘆了口氣,悶頭吃著面,柳玉霖撐著腦袋,說:“厲埏川這次把自己栽進去了?!?p> 卓染像是沒聽懂一般,沉沉“嗯”了一聲,她抬眼看著柳玉霖,說:“厲埏川很久沒回北驪,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服他?!?p> 柳玉霖笑著說:“高處不勝寒啊瑕丘?!?p> 卓染原本吃不完的,結果就著茶,碗很快見了底,不知道是真餓了還是因為某些人的話。
柳玉霖付了銀子,說:“送你回去吧?!?p> 卓染愣了愣,厲埏川早就走遠了,她望著他經(jīng)過的那處巷角,看著行人絡繹不絕,始終沒有見著自己想見的人。
***
厲埏川給吳松買了好多吃的,吳松啃著糖葫蘆,跟在厲埏川身后,看起來很滿意。
厲埏川揪著小個子的領子,說:“看路,回去了給顧釗系宇分些吃?!?p> 吳松點點頭。
系宇著人去抓了些對癥的藥,看著厲埏川喝了下去,說:“主子,信出去了?!?p> 厲埏川擱了藥碗,說:“姐夫應該很快就來的。”
吳松在心里頭盤算著馬上就能和蕭啟靖一起回北驪了,高興的不得了,他將好吃的盡數(shù)分了出去,說:“主子,我們是不是很快也要回去了?”
系宇和顧釗不約而同的盯著他看。
吳松有些不理解,他小聲的問了一句:“怎…怎么了?”
厲埏川說:“著人將總督府灑掃一番,姐夫來了,讓他住在前院里吧。”
顧釗和系宇點點頭。
厲埏川歪頭看著吳松,說:“松子想回北驪嗎?”
吳松意識到了什么,他連連搖頭,說:“不不不…我不想回去了,不回去了,我就跟著主子。”
厲埏川笑了笑,說:“下去吧?!?p> 三個人一只鷹,呆呆站在院里不敢動。
明天是什么樣子的,長鷹繞著三個人走了一圈,停在了樹枝上朝著幾人叫了幾聲,然后張開翅膀飛了出去。
***
三日后。
厲埏川帶著人跑去了城外。
晨光細微,朝陽擱淺了,縮在遠處的山里不肯出來,就是掀起了層層金浪,卷著一席人,從遠處的線條里慢慢變大變清晰。
旌旗招搖,借著金光肆意翻滾著,時不時遮住光芒,將自己的影子拖到天際,蓋住了連綿的群山,這些東西,像戰(zhàn)鼓一般聲聲敲打著厲埏川,漸漸的,朝陽解脫了,露出了一角,刺的厲埏川眼睛疼。
蕭啟靖首先下了馬,轉身到馬車旁接人。
厲埏川就在跟前站著,他一動不動的看著簾子被掀起來,從里面走出來的,都是自己的命。
尚洛秋先行下了馬車,隨后蕭啟靖抱著小兒子也下來了。
系宇顧釗和吳松三人一起行禮:“恭迎先生,恭迎將軍!”
尚洛秋年事已高,他兩鬢斑白,卻精神矍鑠,他笑了笑,說:“起來,都起來?!?p> 厲埏川忍著淚,尚洛秋上前一把將厲埏川抱在懷里,顫抖著聲音,說:“好小子,個頭躥這么高!”
“師父?!眳栛锎ㄒе齑剑粗新迩锏难劬?,說:“師父怎么來了,姐夫在信里說,師父身體抱恙,如今怎樣了?”
尚洛秋捶著厲埏川,笑了笑,說:“和你打一場絕對沒有問題!”
厲埏川笑了。
蕭啟靖也笑了,他說:“小時候還纏我說他長不過我,這下倒好了!”
他抱著蕭子邑,蕭子邑一見厲埏川,就笑著喊:“小舅舅!”
厲埏川伸手抱著蕭子邑,說:“小子聰明的,你怎么認得我啊?”
蕭子邑摟著厲埏川脖子,說:“娘親畫了你的畫像,所以我認得?!?p> 厲埏川含淚笑了笑,說:“姐夫,姐姐還好嗎?”
“放心吧,”蕭啟靖拍了拍他的背,說:“君漪一切都好?!?p> “松子小哥哥!”蕭子邑伸手要吳松抱,厲埏川將他放下,吳松就帶著人去玩了。
顧釗說:“主子,先回府吧。”
厲埏川一拍腦門,說:“對對對,師父,姐夫,走吧?!?p> 尚洛秋和蕭啟靖整頓好,差不多都過晌午了,厲埏川沏了茶,說:“師父,姐夫,今日先不進宮,明早再去?!?p> “我們盡快趕過來,就是為了先來看看你。若是見了陛下,我們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蕭啟靖吹了吹茶,說:“我看府里侍從也不多,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我如今這么高,怎么照顧不好自己???”厲埏川笑了笑,他將茶端給了尚洛秋,說:“倒是師父,這次原本不用師父來的?!?p> 尚洛秋笑了笑,說:“自家孩子在外頭,我哪能放心啊。好小子,長得越來越俊了!”
厲埏川嘆了口氣,次次要北驪的人來,說是封賞,其實就是下馬威,只是每一次他都不能自己解決,只能將家人一個個推出來。
他是不愿意的。
可是北驪的家人,可以為了他不遠萬里,不管什么結果都欣然接受。只要他們一切安好,厲埏川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突然間,沒那么憋屈了。
蕭子邑眉眼長得像厲君漪,脾性有時又像蕭啟靖,厲埏川將他抱在懷里,任他揪著自己的小辮,也不生氣。
“邑兒告訴舅舅,妹妹長得好不好看?”厲埏川在他耳邊問。
蕭子邑偷偷看了蕭啟靖一眼,開始用手比劃著,嘟著嘴搖頭,說:“妹妹只有這么小,她很黑,一點也不好看,邑兒不想要她做妹妹。”
蕭啟靖無奈的搖搖頭,笑著說:“念兒還小,等妹妹長大了就好看了?!?p> “姐夫,小姑娘名字可取好了?”
尚洛秋笑了笑,說:“早就取好了?!?p> 蕭啟靖看著厲埏川,說:“叫厲可念。”
“可念…可念…”不可說。
厲埏川想了想,笑著說:“是個好名字,跟著姐姐姓嗎?”
蕭啟靖點點頭,說:“一兒一女我此生無憾了,阿埏,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
厲埏川搖搖頭,說:“姐夫,我暫時不想娶妻?!?p> 尚洛秋知道厲埏川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為難他,著人拿了幾箱子東西抬了進來,尚洛秋拿出酒壇,說:“知道你一直喜歡咱自家釀的酒,就給你帶了幾壇。君漪還想著給你拿些牛乳,怕你長不高,硬是被啟靖攔住了?!?p> 厲埏川開了箱子,抱著酒壇就不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