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幾個人,請主子過目。”熊正毫將寫著名字的紙張遞到厲埏川面前,說:“本來咱們禁軍只是管著蓮花巷一帶的,可這幾人卯足了勁往司業(yè)住處去,被我攔了幾次便告假了。屬下覺得奇怪,就留神觀察了一下?!?p> 厲埏川皺著眉,說:“這幾人都是新入禁軍的吧,我瞧著名字很生?!?p> 熊正毫頷首,說:“今年年初確實納了一批新人,他們也在其中??墒窃偈切氯?,也不會好奇到這種地步,總督,我覺得他們有問題?!?p> “繼續(xù)派人盯著?!眳栛锎ㄕf:“面上需得云淡風(fēng)輕,剛領(lǐng)了賞,不要寒了兄弟們的心?!?p> “這是自然?!毙苷翆⒓垪l放在燭火上,看著它燒成了灰燼,才說:“對了主子,蓮花巷最里邊塌了,按道理是不會牽扯到外邊的,我和顧釗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從蓮花巷最里面修葺的房子上邊拉了一根很粗的椽,就搭在旁邊的屋頂上,所以里面屋子塌了外邊的還能撐一段時間,只是它太重了,屋子塌了它都直接杵在地上,麻繩捆了幾圈,我倆拆的時候費了好些力氣?!?p> 厲埏川微微勾唇一笑,說:“我就知道,這次不是天災(zāi),而是人禍。”
顧釗接著說:“那手法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主子,他們弄塌蓮花巷做什么?而且系宇在司業(yè)住處旁邊發(fā)現(xiàn)了很多火油,又燒又拆,下多大雨都滅不了火的。這倆處沒什么聯(lián)系,那些人到底想要干嘛?拆房子泄憤嗎?”
厲埏川摩挲著指環(huán),他看著搖曳的燭火,輕聲說:“恐怕他們真的是沖著卓瑕丘去的。蓮花巷里住著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學(xué)生出了事,司業(yè)和祭酒一定要去看看的。方才你說的那根椽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只要卓瑕丘進(jìn)了蓮花巷,就絕對會被塌死在里面??扇羰撬龥]有去,光是住處的火,也能要了她的命?!?p> 只是沒有想到,去的人會是武修亭。也沒有想到,卓染和厲埏川在一起,剛好躲過了一劫。而武修亭出現(xiàn)在蓮花巷,純屬偶然。
熊正毫皺了皺眉頭,說:“主子,那司業(yè)現(xiàn)在可好?”
厲埏川頷首,要說什么又覺得不妥,只能整理了一下措辭,說:“我不知道,但看起來無事了?!?p> 顧釗和系宇憋著笑,看到厲埏川的眼神,又趕忙恢復(fù)了正常。
“還有主子,那個永娘和康盛安被人丟在了亂葬崗,我著人找了一處地將他們葬了?!毕涤钫f:“話說回來,這倆人算起來也是嚴(yán)家的人,死后尸首應(yīng)該交于嚴(yán)家,可左相和嚴(yán)二少都沒什么動作,怎么主子要這樣吩咐我們呢?”
厲埏川將手腕上的紅繩塞進(jìn)了袖子里,抬眸說:“無事,就只是受人之托罷了。”
“誒?總督…”熊正毫從他一進(jìn)來就注意到了他腕上的紅繩,端午節(jié)他確實收到了厲埏川的手繩,不過是五色的,他也想要紅色的,就指了指厲埏川的手腕,說:“總督的手繩甚是好看,屬下也想要一個…”
厲埏川皺眉看他。
顧釗見狀,拍著熊正毫的背,輕聲說:“大男人要什么紅繩?你這樣的壯漢五色繩就很好!主子他是為了哄小孩子,你要這玩意兒做什么…”
“哄小孩兒?”熊正毫不禁疑惑,他看著顧釗,說:“你說松子嗎?”
顧釗恨鐵不成鋼地“嘖”了一聲。
“咳…”系宇掩唇咳了兩聲,說:“顧釗,你想被吊在房檐上嗎?”
厲埏川賭氣似的吹滅了燭火,說:“你們?nèi)羰翘e了就盡管說,連岳校場外邊的圍欄被雨沖毀了不少,我原本想著讓守備軍幫忙,現(xiàn)在看來不需要了,你們幾個就代勞吧?!?p> 三個人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笑嘻嘻地跑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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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蘭依將藥熱了一遍,親眼看著初世羽喝下去。嚴(yán)青瑤抱著初云在一旁玩,時不時抬眼看看,初世羽瞪著眼,說:“把孩子給朕?!?p> 嚴(yán)青瑤往后退了幾步,給初云手上塞了個布的兔子玩偶,說:“陛下還是處理政務(wù)吧,這看孩子的事情交給臣妾和蘭嬪就好。”
初世羽將奏折擺到面前,嘆了口氣,說:“哼。”
葉蘭依笑了笑,說:“陛下原本還為著總督說的事情擔(dān)憂,怎么此刻盡想著逗孩子呢?”
“說起來也是,”初世羽皺著眉,說:“弛越與朕說的朕雖然信,但總覺得心里頭不太踏實。皋都內(nèi)部一直很安全,沒人會在朕眼皮子底下搞怪。但這次不一樣,他們的目的弛越雖然沒有說,朕卻猜的到他們是為了殺卓染?!?p> 嚴(yán)青瑤拍在初云背后的手頓了一下,她抬頭看向初世羽,說:“陛下的意思是皋都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也都是為了除掉卓染?”
初世羽沉思片刻,沒有說話,葉蘭依看著他眉頭緊鎖的模樣,說:“恐怕不是。之前的事情雖然牽扯到卓司業(yè),但是最終都被化解了,反而牽扯出一個個朝堂之上的毒瘤,況且陛下就算再怎么宅心仁厚,也不會讓這些人如此做?!?p> “這個組織嘛,依臣妾看來就是借著之前的事情過度發(fā)揮,讓那些人做墊腳石以此好完成自己的目的?!眹?yán)青瑤想了想,說:“卓司業(yè)這四年里都在皋都里,怎么會惹上那個組織呢?”
初世羽說:“皋都內(nèi)部只要亂了,北驪西啟和易東自然不會安寧的,他們要的不止是卓染的命,要的還是整個大虞。哼,胃口真是大?!?p> 葉蘭依舔著唇角,說:“我們現(xiàn)在沒有多余的線索,陛下,會不會和洛城那些土匪有關(guān)系?彭將軍追逐已久,也不見回信,會不會出了什么事?”
“彭戈不會被輕易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初世羽將奏折折好整理成一沓,說:“他沒有回信,就說明他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有利消息。付思思和天無若回來時也說了,鹽課之事交給了洛城自己辦,至于那些土匪,絕不能留?!?p> 嚴(yán)青瑤說:“陛下,不如傳訊易東,要他們看看那些土匪會不會潛進(jìn)去,要他們幫忙?!?p> “水師馮程將易東看顧的很好,決不能把易東推出去?!背跏烙饟u了搖頭,說:“廬州那邊回信了嗎?”
“暫時還沒有?!比~蘭依說:“許燁需要些時日反應(yīng),信遞過去不到三日,陛下稍安勿躁?!?p> 初世羽頷首,說:“也罷,見招拆招吧?!?p> ***
約莫小半個時辰,付思思就見卓染出了醉雪庭,常胤郁在一旁玩著古松陰,這幾日閑得慌,將古松陰的劍鞘擦得油光發(fā)亮,抓起劍柄來都是滑的。
一瞅見卓染,常胤郁忙把古松陰塞在腰后,和付思思一同迎了上去。卓染神色一如往常,方才的陰郁似乎是散盡了,付思思稍稍松了口氣,就聽卓染說:“這幾日讓付姐姐擔(dān)心了,是瑕丘的不對。”
付思思抬唇一笑,說:“見你氣色不錯,我便安心了。對了瑕丘,總督身邊的近衛(wèi)系宇遞過來一封信,還有這個兔子香囊,說是給你的?!?p> 卓染接過信封和香囊。那日兔子香囊臟的不成樣子,應(yīng)是厲埏川將它洗的很干凈,卓染微微一笑,這表情完美被常胤郁捕捉。他瞇著眼睛,會意朗聲笑道:“小師妹,別怪我啊,你這神色不叫人想歪點也不正常。”
卓染斂起神色,說:“嗯?”
“瑕丘,有一事我想問你。”付思思拉過卓染,她輕輕抓著卓染的手腕,將那紅繩拽了出來,輕聲說:“我記著你以前很不喜歡戴手繩的,怎么如今一天換一個?”
卓染垂下眸。
付思思拍著卓染的肩膀,說:“瑕丘,我……”
“誒誒誒,來來來,”常胤郁趕忙將付思思拉開,說:“小矮子別嚇著我小師妹,有人找你!快!”
他指著身后,付思思甩開他的手,轉(zhuǎn)身就看見天無若站在那里。白袍被風(fēng)掀得飛舞,衣袂飄飄,身后垂落的長發(fā)被帶到了胸前,付思思的目光凝在了那人身上。
卓染稍稍后退幾步,常胤郁咂這嘴搖搖頭,朝卓染低聲說:“瞧見沒,別學(xué)這樣,羞死人了……”
“你還知道羞人?”卓染挑眉問道。
付思思抬唇笑了笑,卓染和常胤郁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巷子,天無若這才走近。
付思思抬手抓住天無若的袖袍,將它們?nèi)喑梢粓F(tuán)才抬眸看著天無若,輕聲說:“宮里還好嗎?好些日子沒有看見你了,宮里可有廬州那邊的消息?陛下可有別的事吩咐你?”
天無若耐心聽她問完,說:“這么多問題,我要先回答哪一個?”
“也是你不與我說?!备端妓颊f:“這幾日是忙,可你也太能攬活了,我瞧見了你還去給太醫(yī)幫忙給那些學(xué)生治傷,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會看病啊?!?p> “沒有?!碧鞜o若笑了笑,說:“我只是打個下手而已,天師也不能白吃官飯啊。況且原本就是用人之際,你泡在水里,我總得要找個好地方看著你才安心啊?!?p> 付思思沉默半晌,她松開了天無若的手,往后退了幾步,說:“你今日怎么這么奇怪?為何說話要這么笑,總覺得你有些奇怪?!?p> 天無若將手背到身后,嘆了一口氣,說:“我就知道你受不了這些話本里談情說愛的方式?!?p> “你這么閑嗎?”付思思嗔怪道:“整日里忙,你還有心情看話本。”
“是陛下偷閑看的時候我瞄到了?!碧鞜o若拉著付思思的手,說:“邊走邊與你說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