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岳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告退之后便大步一邁頭也不回的走了。厲埏川知道武岳不高興,也沒攔人,和武連宜并排走著。
“總督大人這是何意?”武連宜邊走邊說:“我不想告訴總督一些事情,你便這般作為,看來總督很是執(zhí)著?!?p> 厲埏川抬唇一笑,說:“武大人知道的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自然要想方設(shè)法從武大人口中得知?!?p> 武連宜掀袍跨下臺階,說:“總督以為對自己重要的事情對別人來說也是,我并不覺得這樣就是總督大人如此做的理由?!?p> “可這世上哪有這么多理由?”厲埏川說:“所謂的公平公正那都是建立在所有人不會有危險的情況下,或者說是利益不受損的情況下。但在這世道誰又完全不會吃虧?武大人要保他人,就得想想除此以外的人會淪到哪種地步?!?p> 武連宜垂下眸,說:“我并沒有總督這般心胸,我只保我想保住的人?!?p> “哦?”厲埏川踏下最后一個臺階,笑著說:“難得見武大人如此斬釘截鐵,只是你背后到底是何人,其實很好查,只要我想?!?p> “那就靜候總督的結(jié)果?!蔽溥B宜朝前望著武岳的馬車,武岳跨上去也沒等他,直接讓人走了,武連宜倒沒什么表情,他嘆了一聲,俯首說:“總督,我就先告辭了?!?p> 厲埏川歪著頭,說:“武大人莫急,我還有一個疑問。胭脂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嗎?”
武連宜皺著眉,他輕微的表情讓厲埏川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回答,那個孩子跟武連宜其實沒有關(guān)系的。他說:“總督關(guān)心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眳栛锎h首,說:“武大人回去準備準備,陛下旨意已下,胭脂姑娘定是要娶的?!?p> 說罷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系宇牽著竹石在宮外邊候著,厲埏川翻身上馬,說:“胭脂現(xiàn)在在哪兒?”
方才厲埏川進宮,便讓系宇出去查清胭脂被安排在哪里。武連宜不會無緣無故替人扛罪,況且選哪個女子不好,偏偏是歡婇閣的頭牌,胭脂與人來往較多,達官顯貴基本上都能認得她,正因如此,有了她便有了更好的屏障,做事情也方便。
系宇頷首,說:“屬下無能,帶人悄悄在皋都里找了一圈,但是沒有見胭脂?!?p> “不怪你,”厲埏川笑了笑,說:“沒見才對了。武連宜下一步定是要去尋胭脂的,找不到就跟緊武連宜,總能見著人。”
“是。”系宇說:“對了主子,方才屬下來時見著卓司業(yè)了,她剛從嚴家繡坊里出來?!?p> 厲埏川垂指摸了摸竹石的鬃毛,說:“我知道,你跟著武連宜便可,一有消息立刻回府上報?!?p> 系宇點點頭,說:“還有一事主子,昨夜畫舫上宴請的人都遞上了謝帖,還送了不少銀子過來,說是……”
“我缺那些錢嗎?”厲埏川皺著眉,說:“帖子可以收,銀子就免了,著人一一送回去,要是誰再往府里塞銀子,直接連謝帖也送回去?!?p> 系宇壓低了聲音,說:“主子,那些銀票已經(jīng)用完了,屬下原本不想碰那五十兩銀子的,可是實在沒法子,就先墊上了。”
厲埏川臉色陰了下來,舔著唇角說:“那便先賒著帳吧,待到年關(guān)俸銀發(fā)下來再補上。但是,那些人送來的銀子都給我退回去!”
“是。”系宇說。
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系宇暗暗說了一句,抬頭時就見厲埏川已經(jīng)沖了出去,要不是方才在府里吳松說漏了嘴,他還不知道厲埏川已經(jīng)將府里所有的賬都交給卓染管了。
是得想法子賺錢了。
前些日子從兵器庫里領(lǐng)了些武器,今日剛到連岳校場。熊正毫和顧釗還在仔細查看武器質(zhì)量,這些東西得要擬出個數(shù)上交兵部。厲埏川不喜歡做這些,卻總是查得很嚴,禁軍不敢在厲埏川面前投機取巧,只得抽時間清點好數(shù)目。
厲埏川忍下要去找卓染的欲望,一頭扎進了連岳校場。
“總督。”熊正毫還在驗收,見著厲埏川來了立刻迎上去,說:“總督稍等片刻,再將鋼刀驗收了就能遞上數(shù)目了。”
厲埏川頷首,說:“盡快吧?!?p> 顧釗將禁軍其他人安排好才進了大帳,厲埏川朝外看了看,說:“不要讓他們得意忘形,得了新武器就不要落下近身功夫,再養(yǎng)一陣子,恐怕都跑不過守備軍那伙人了?!?p> “主子放心。”顧釗說:“禁軍現(xiàn)在也明白一些事情了,不會像之前那樣魯莽行事?!?p> 厲埏川皺著眉,說:“我提過皋都里有另一批人,雖然說不上來哪里不對,但是禁軍也要時時戒備,別讓他們擾了禁軍安寧,晚上輪值做好記錄,此事熊正毫你安排?!?p> “是,總督。”熊正毫說。
厲埏川想了想,說:“先前宴會上還提過廬州一事,不出意外的話,過幾月我定要出皋都一趟,屆時禁軍是否隨行我還得再仔細想想?!?p> 顧釗將手上的東西放下,說:“主子可是為了與廬州達奚侯通銀一事?”
“不止?!眳栛锎▏@了口氣,說:“季語嫣也得見見。宴會上突然搞這么一出,不是偶然。罷了,沒眉目的事情暫且不提,近來我不會來連岳校場的,禁軍你們看著,不要出任何紕漏?!?p> “是?!?p> 厲埏川跨出了大帳,顧釗在后面跟著。厲埏川轉(zhuǎn)過身,說:“對了顧釗,我記著你還有姨母住在廬州,是嗎?”
顧釗點點頭,說:“是,主子。姨母在廬州經(jīng)營一家面館,只是她是在廬州的一個小鎮(zhèn)上,找起來不甚容易?!?p> “過了許久,找時不易也正常?!眳栛锎c點頭,說:“陛下要我去廬州,多半是想我大搖大擺去的,可是這一路上遇到什么也不一定……”
“主子是想兵分兩路,偷偷去?”顧釗低聲說。
厲埏川“嗯”了一聲,說:“獨自走也是快的。我一直疑心武侯的事情查起來會跟我擔(dān)心的事攪和在一起,如果我猜的不錯,多半也是跟瑕丘有關(guān)的。我不想耽擱時間,一去就是幾個月,我等不了?!?p> 顧釗垂首,說:“屬下會想法子與姨母取得聯(lián)系,主子去了廬州也較方便?!?p> 厲埏川抬手拍了拍顧釗的肩膀,說:“謝謝你顧釗?!?p> “主子言重了?!鳖欋撜f,“主子給了屬下太多機會,也是時候回報主子了。”
厲埏川笑了笑,說:“等到咱們回了北驪再說這話不遲。行了,清點結(jié)束就給兵部送過去,別誤了時辰?!?p> “是?!鳖欋撧D(zhuǎn)身回了大帳。
***
卓染沒顧得上常胤郁,國子監(jiān)秋闈剛過事情也不多,常胤郁幫忙搬了些文書就被柳玉霖趕回來了,他在一旁看著卓染翻查賬本,時不時搗搗亂。
“小師妹你看這些做什么?”常胤郁翻著卓染看過的賬本,說:“這些舊賬查起來最不容易,要是誰故意寫錯個數(shù)字就能虧上好幾十兩銀子。”
卓染嘆了口氣,說:“溫容希做事謹慎,不會出這些問題的,再說了,只有翻看這些舊賬,有些事我才能查清楚?!?p> 常胤郁點點頭,說:“可是這嚴家的賬太多了,你要看到什么時候啊?”
“你還記不記得當(dāng)時在方滬家里搜出來的官銀?”卓染說:“我一直想不通那些銀子的來處,如果是李成如與方滬有勾結(jié),憑李成如一個人也拿不出這么多銀子,而戶部最忌與宮里人打交道,這些銀子自然懷疑不到李成如頭上??墒欠叛鄹薅迹藨舨恳泊_實沒人敢以官銀做交易。只是戶部不可能與嚴家毫無關(guān)系,我只是希望能從嚴家賬本里找出線索?!?p> “那這些也只是你的猜測啊?!背X酚粽f:“如果真的有問題也罷了,沒問題不就白浪費這么多時間了嗎?”
卓染卻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她說:“那倒未必,沒利益的事我是不會做的?!?p> 常胤郁嘆了一聲,說:“對哦,我差點忘了小師妹聰明至極?!?p> “你看起來很累?!弊咳咎ы?,說:“那日你的傷一直沒好,先去歇著吧,我看完了這些再去找你。”
“大忙人啊?!背X酚粽酒鹕恚f:“師父和周叔整日在我耳邊念叨你,閑了你也回醉雪庭里看看,我兩頭跑肯定是累了。”
卓染想了想,說:“我……我看完再去吧?!?p> 常胤郁替她將看完的賬本整理好,說:“也成,那我先走了。”
卓染擱下了賬本,常胤郁出去時帶上了門,頓時將外邊的嘈雜聲隔開了。她長長嘆了口氣,醉雪庭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回了,周聿和韓從忠不能被自己連累,那個刀疤臉能到國子監(jiān),就一定能到醉雪庭。
那些人到底是為了什么。
卓染閉上了眼睛。近來發(fā)生的事情均與自己有關(guān)系,初世羽一查就知道,到時不是她再進一次醉雪庭能解決的事情了。
有人叩響了門。卓染抬起頭,說:“不是說了讓你去睡覺嗎,還來干嘛?”
“你說什么?”
卓染眨了眨眼,立刻跑到門前,悄悄開了一條縫。卓染歪著頭,她抿著唇角一笑,說:“二爺怎么來了?”
厲埏川單手撐著門,他朝旁邊看了看,輕聲說:“再不讓我進去,叫人看到了怎么辦?”
“你還是在外邊待著吧?!弊咳拘χf:“我還在查賬本,不能一心二用?!?p> “是嗎?”厲埏川似乎失望地嘆了一聲,說:“那可惜了,我巴巴地趕過來連門都進不了,本來還想著幫你分擔(dān)一些的?!?p> 卓染挑著眉,厲埏川壞壞笑了笑,隨即一把推開了門,將卓染攬在懷里逼到門板上,順便將門關(guān)上了。他垂首吻著卓染,將方才的一切都越拋越遠,只帶著卓染一人往著情動方向奔馳而去。
情人之間總會有默契,卓染也學(xué)著厲埏川,將所憂心的事情扔下了,其實并沒有很難,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能看到盡頭,卓染踮著腳尖,想要夠到更多。
厲埏川把住了她的腰,將那竄起來的火強行壓了下去,與卓染在一起,他學(xué)會了自如控制情緒,卻也會崩潰失措的非??臁?p> “我累了。”卓染不再踮著腳,厲埏川吻不到她,只能作罷。
“那我抱著你總行了吧。”厲埏川笑了笑,將人抱在懷里坐在了賬本跟前,他抬手翻了賬,說:“這是副本?”
卓染點點頭,說:“正本里有行商途中的其他商戶,對嚴家來說很重要,那東西不會給人看的。副本還好,賬務(wù)記錄也清楚?!?p> 厲埏川將下巴壓在她頭頂,說:“看了多長時間?可發(fā)現(xiàn)什么了?”
卓染靠在他胸膛上,懶洋洋地動了動手,說:“還沒有。賬務(wù)出入都特別準確,誤差不大,凡是途徑水路或是遇到突發(fā)情況,賬務(wù)肯定會有些小問題的。”
“所以說你要查賬時更得小心翼翼?!眳栛锎▏@了一聲,說:“你今日見了溫容希,覺得此人如何?”
卓染想了想,說:“今日他似乎心里有事,給繡娘的圖樣還是之前給過的,與我說嚴家繡坊的事情時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但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輕重,有關(guān)嚴家繡坊的重要事情他只字未提?!?p> “不必著急。”厲埏川撫著她的面頰,輕聲說:“很多事急不得的。”
“你今日入了宮,武侯的事情可解決了?”卓染抬眸看他,說:“還有那個胭脂呢?”
厲埏川皺眉說:“陛下下旨要武連宜娶了胭脂。我現(xiàn)在是懷疑胭脂腹中的孩子可能與武連宜要保的人有很大關(guān)系,可是武連宜不開口,從胭脂那里恐怕也查不出來。”
卓染聽他說猜也能猜到厲埏川今早到底是如何與初世羽說的。她說:“武連宜和嚴家有關(guān)系,武家也決計不會清清白白,這事兒還是得先找到胭脂,再行盤算。”
“系宇已經(jīng)暗中去查了。”厲埏川說:“方才還說胭脂不見了,但陛下旨意已下,胭脂一定會出來的?!?p> “你要親自去查胭脂?”卓染問。
厲埏川點點頭,說:“自然得自己來,假手于人的事說起來還是不大安心的。”
卓染從他懷里起了身,說:“那我還是得快些查清賬,不能讓你一個人忙啊?!?p> 厲埏川將人拽了回來,低聲說:“我不要,等我走了你再查……”
綿長細膩的吻對他們來說就是彼此休憩的最佳方式,厲埏川將人勒在了懷里,只有這樣他才會毫無顧忌的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