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顯念扶起王新會,問道:“新會,你知道沈德先吧?”
“末將見過幾次,但未深交。”
“沈德先來我麾下效力,也有八九年了,你那時已經(jīng)調(diào)離,確實不得相識?!蓖躏@念說道,“你說說對他的印象?!?p> “沈德先這個人據(jù)說是有謀略有膽識。之前末將與幾路援軍會師,他在周德清帳下效力,聽說周德清所提建議皆出自于他,而他的建議也被眾人采納?!?p> “嗯,沒錯,他審時度勢之能,謀劃測算之技,確實無人能出其右?!?p> “將軍,恕末將直言。此人既有如此能耐,將軍為何甘愿將此人送與袁定正?”
“新會,你可知為何沈德先在我身邊九年,我都不愿他外放離開?”
“將軍是想留他在身邊出謀劃策?”
“不是,我是怕他一旦脫離我的掌握,必將危害我大梁?!?p> 王新會吃了一驚,問道:“什么?”
王顯念說道:“此人能力很大,但是更會隱藏。他野心極大,一心想在我大梁掀起大的波瀾,他好趁勢獲利?!?p> “他是這樣的人?”
“是啊,他心中只有他一人,從未有我大梁、有黎民百姓。起初他投身于我,是想在北方邊境尋找機會,無奈我不放他、也不升他,他竟也安心蟄伏。一過九年,我都放松下來了,所以派他報信。沒想到事情發(fā)展出乎預(yù)料,他趁機傍上了袁定正,我那時不能不放他。今后必成大患?!?p> “將軍,不如趁著此次回建康,將他帶回將軍身邊?”
“如今卻是難了。柳亞文、袁定正二人,空有野心,卻無手段,為何此時能擁立新帝,執(zhí)掌大權(quán)?”
“將軍,你的意思是?”
“我想必是沈德先之謀。如今我大梁新帝尚幼,這一切便是由柳袁二人做主。柳袁二人因沈德先得勢,自然不會讓沈德先離開。”
“難道以將軍之尊,還不能強行將此人要回?”
“確實難,要回沈德先,就是斬斷柳袁二人的臂膀,他二人必然不會聽從,況且他們可以假借新帝,朝中無成國公,無人與他們抗衡,我也不能公開違抗皇帝的旨意。”
“那如何是好?”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新會,如今我率軍回建康,他們必然假借新帝名義收回令牌,讓我重回北方邊境,遠(yuǎn)離朝堂。”
“那將軍,不如我等不回建康,直接回北境吧?”
“不可。如果直接回北境,便是抗旨,柳袁二人就有了理由?!?p> 王顯念停了下來,拉著王新會,語重心長地說道,“新會,你聽我一句。我在北境三十年,如今也已到了風(fēng)燭殘年,我大梁的未來就要靠你了。你速來耿直,但一心為我大梁,又在壯年,將來統(tǒng)帥我北境諸軍,以軍令抗衡朝堂宵小,也是我大梁的出路?!?p> 王新會聽完大吃一驚,跪下拜道:“將軍,末將從未有如此之念。末將愿輔佐曾邈公子統(tǒng)帥北境諸軍?!?p> “曾邈雖是我子,但是心高氣傲,而且太容易輕信他人,難堪大任。新會,你聽著,此次率軍回到建康,我會向朝廷保你斬殺朱柞的頭功,保你為車騎將軍,與我共同管理北境軍務(wù)。”
王曾邈比山勻志大上兩歲,比王樂雙大五歲,是王顯念唯一的兒子。
王顯念在三十五歲時才得子,雖然對這個兒子要求嚴(yán)厲,但內(nèi)心很是關(guān)心。
王曾邈也不負(fù)王顯念期望,十幾歲時便熟諳兵法,有儒將之風(fēng),未及弱冠便參軍,從士兵做起,如今已是參將。
只是長在大將軍家中,王曾邈自然是比他人驕傲一些。
建康城,王曾邈和山勻志是奉命留守。
各路援軍統(tǒng)一歸王顯念調(diào)遣,大軍追討朱柞,只有柳袁二人留守。
王顯念放心不下,諸將中無人能與柳袁二人相爭,只能命令王曾邈留下,隨時將報告建康城的變化。
各路將軍對王曾邈還是尊重的,一是佩服他的為人,二是在乎他的身份,王曾邈打探消息也方便一些。
“太子”賓天和葬禮的消息讓王曾邈和山勻志有些慌亂。
尸身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葬禮隨之也上了議程,王曾邈覺得十分蹊蹺。他命山勻志探查了發(fā)現(xiàn)“太子”尸身的地方,他身份特殊,行動會被柳袁二人監(jiān)視,不便親自前往。
“曾邈哥,我探查回來了?!鄙絼蛑臼沽藗€眼色,王曾邈心下明白,便支開左右,問道:“是不是有什么蹊蹺?”
“是。太子尸身所發(fā)現(xiàn)的地方有問題?!?p> “你細(xì)說?!?p> “這里有三處蹊蹺的地方。第一點,太子既是從朱柞處逃走,自然是不希望被人發(fā)現(xiàn),定會喬裝打扮,我去問過現(xiàn)場的人,他們都是是穿著朝服,如此華麗的打扮,太過招搖,而且不便騎馬?!?p> “是,逃出來后,肯定先是換掉衣服。第二點?”
“太子死的地方不對。咱們都知道朱柞是從西門逃出,發(fā)現(xiàn)太子尸身的地方正是從成國公到西門的必經(jīng)之路。太子已經(jīng)知道攻城之事,照理應(yīng)該是逃往其他幾門,或是遠(yuǎn)離大街道,去小街巷?!?p> “太子若是逃跑時被朱柞所抓,被殺,所以被尸身被棄在路上,是否有可能?”
“這正是第三處蹊蹺的地方。朱柞害死陛下,殺了眾皇子,照理應(yīng)該會留下底牌,就算太子逃跑被抓,也會留下太子性命,斷然沒有殺害太子的可能。況且太子之重不言而喻,朱柞定會派人嚴(yán)加看管,太子那怎么會逃出來。只怕是……”山勻志突然停住了。王曾邈看了看他,說道:“此處只你我二人,但說無妨?!?p> “只怕是這太子有假,是一些人耍的花招,為的是迎立新帝,掌握大權(quán)?!鄙絼蛑菊f完有些后悔,他現(xiàn)在并無品階,以他的身份如此議論朝局是不當(dāng)?shù)摹?p> “你說的有理。不瞞你說,自破城以來,我事事都覺得蹊蹺,仿佛是被人設(shè)計好了。勻志,你我二人興趣相投,有些事我也不瞞你。自破城以來,我見沈德先后,總覺得他心中有事,你為人厚道,也要留個心眼?!?p> “是?!?p> “你在我面前不要拘謹(jǐn)?!蓖踉阈χf道,“之前在官道上見你重傷,我便與樂雙說了,你恢復(fù)之后一定找個機會跟你好好聊聊。前幾日,你我二人合力攻城,也算是共歷生死。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結(jié)為兄弟。”
“小人……”山勻志嚇了一跳,突然想跪下,卻被王曾邈扶?。骸拔铱墒遣浑S便跟人結(jié)交的,你現(xiàn)在是我唯一要結(jié)拜的人,你要是推辭,就是看不上我。”
此話一出,山勻志不敢再推辭,只輕輕說了聲“好”。
二人結(jié)拜后,王曾邈將建康城中發(fā)生的事情和關(guān)于“太子”的種種情形以及山勻志的勘查結(jié)果與分析寫成書信,密派人送往王顯念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