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武十年,三月初九,子夜三刻。
睡夢之中,一個縹緲的聲音呼喚著。那喚聲由遠至近,逐漸清晰。睡眼迷蒙的白星幕猛的睜開了雙眼。
此處已是湖州地界,雖說湖州攝魂教已除。但是,出門在外,總歸還是要留個心眼的。保險起見,白星幕即便是在睡覺的時候,也會留著一絲清明以作防備。
以他的修為,若是生人要想接近這架旅居,遠在三十米外就能被他感知到。比起寒天境的警戒范圍來說,這三十米的距離不算遠,但也并不短了。這個距離,能讓白星幕有足夠的時間做出反應(yīng),以御來者。
然而,白星幕睜眼之時,那個聲音卻是近在咫尺...........................
這怎么可能?來者是如何悄無聲息的接近這架旅居的?
白星幕根本沒有時間多想,第一時間就從床上翻身而起。
他將內(nèi)息運轉(zhuǎn)到八成,細細感知著周圍的動靜。旅居外很安靜,那下了將近一天的雷雨已經(jīng)平息。周遭除了些許蟲鳴,就只有那女子幽幽而泣的哭聲。
女子???白星幕眉目一凌,如此深夜,何方女子會跑到自己的旅居外面哭泣?他左右觀瞧,卻見原本應(yīng)該跟他一起入睡的三位姑娘,此時卻是全無蹤影!
肉眼沒有看到她們也就罷了??墒?,就連感知都沒有探尋到她們的氣息。也就是說,岳香靈,紅葉,閻蘿,三個丫頭不在這旅居附近.........................
不,不對..............別說那三個丫頭不在附近。這旅居周邊,便是連一道氣息都沒有。
氣息這種東西,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是不可能不被白星幕察覺的。放眼當今天下,便是將辰宇巴古泰也算在內(nèi)。那幫宗師化境的頂尖高手,依次來嘗試,也不可能進入那三十米的絕對臨界區(qū)域。
一切事物都是要相對而論的。那畢竟是白星幕設(shè)立的警戒范圍,如果白星幕都無法察覺,那來者的修為得高到什么地步??
所以說,這是不可能的...........................
那么,話說回來,旅居外,那個哭泣的女子,是誰????
她又是如何做到在不被白星幕察覺的情況下,接近他。甚至徹底掩蓋自己的氣息,以至于在那么近的情況下,白星幕都無法感知到她?
抱著疑惑,白星幕警覺的瞬身下車。
只見,旅居外的空地上,一個女子正跪在那里,幽然而泣。
那女子披散著頭發(fā),雖然不算很亂,卻是擋住了她的臉龐。因為那發(fā)絲阻擋,白星幕看不分明她是誰,卻在空隙之間,隱隱的看到她脖子上長著一點類似梅花狀的胎記。
“姑娘是誰?可曾見過我車上的三位女眷?”白星幕神情冷峻,恭敬有禮的拱手問道。話語間,他的內(nèi)息一直保持著高速運轉(zhuǎn)。由于這女子太過詭異,他也沒有冒然的靠近,而是就那樣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
然而,面對白星幕的提問,那女子卻是沒有任何回答的意思,依舊凄涼悲慘的哭著。
她口中似是念念有詞,像是在說些什么。但是,那話音含糊,白星幕乍聽之下,還真的是有些聽不分明。
“什么?姑娘大點聲?”白星幕皺眉問道。說著,往前邁了一步...............
那女子見白星幕靠近,連忙跪著朝后退去,尖叫道:“房宿星天饒命?。。。》克扌翘祓埫。。 ?p> 只見,白星幕身上陡然間光芒大顯。金色的光芒包裹了他的全身。一片圓形,如皓月般泛著耀眼光輝的白玉盤,豁然出現(xiàn)在了他腦后的半空之中。一條五爪蒼龍盤在他的身軀之上,那龍頭位于胸口,正對著那女子瞪眼吐息。
再看白星幕,他的身形憑空長了一圈。那一米八三的身高,此間看起來足有三米往上。原本的睡衣跟臨時披在身上的大氅,也已經(jīng)變成了華美的朝服。
他仙氣陣陣,渾身泛光,額間一點金邊紅底的開天印,活脫脫房宿天子星,降世臨凡.............
感覺到自己的變化,白星幕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心道:“這????這是什么情況???”
卻見那女子被他散發(fā)出來的光芒給照的痛苦不堪。她的話音透著煎熬,就仿佛她隨時隨地就要消散一般,艱難的說道:“求天子星開恩,救救他吧。求天子星開恩,救救他吧.................”
女子不斷的重復著,不斷的朝著白星幕磕頭請愿。
“姑娘可是認錯人了?在下白星幕?!卑仔悄灰苫蟮?。
在看那女子聞言,抬頭看了白星幕一眼。隨即搖了搖頭,繼續(xù)磕頭請愿。只是,那話語中的名字卻是改了:“求蒼龍王開恩,救救他吧。求蒼龍王開恩,救救他吧............”
“嗯?”白星幕真是滿腦袋的疑惑啊,這剛邁步近前。卻見那女子慘叫一聲,化作一股黑風,飄散而去......................
“呼!?。?!”白星幕猛一睜眼,從床上驚坐而起。他額頭見汗,連續(xù)大口的喘了幾下。與此同時,那虹色的內(nèi)息陡然間從他的身體里散發(fā)了出來,并朝著四方鋪展開去。
他突然的動作,理所當然的將睡在他身邊的三個丫頭給驚醒了??粗仔悄荒莻€模樣,紅葉,岳香靈連忙運起內(nèi)息,施展寒天境。就連閻蘿,都跟著幻出內(nèi)息,進入警戒狀態(tài)。
白星幕的喘息逐漸平靜,感知的范圍里,哪有什么異樣。岳香靈跟紅葉相視一眼,紛紛搖了搖頭,朝著白星幕問道:“主子,奴婢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呢。”
卻見閻蘿收回了內(nèi)息,伸出小手捏住衣袖,溫柔的為白星幕擦去了額上的冷汗,柔柔的哄道:“做噩夢了吧?”
后知后覺的白星幕也收回了內(nèi)息,做了個深呼吸后,默默的點了點頭。
紅葉跟岳香靈見狀,這才松了口氣。
“沒事了,沒事了。”閻蘿柔聲哄道。話語間,扶著白星幕躺了回去,她稍稍躺高了些,將半個身子壓到了白星幕的身上。同時,讓白星幕的腦袋埋進了她的胸口:“睡吧,睡吧,我守著你了。”
閻蘿本身是沒有睡衣的。她此時穿的這件白色的羅衣,是岳香靈的備品。有些透,但卻是玄冰絲錦所制。十分輕薄,柔軟。
閻蘿既然開始侍寢,岳香靈便很大方的將那件價值不菲的白紗睡衣裙送給了閻蘿。因為比起紅葉,她們倆的身材更為相近,雖然在胸雪的尺寸方面,閻蘿會更豐盈一些,但這畢竟是睡衣裙,相對寬松,即使尺寸有些不合,倒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只是,她這本想讓白星幕安心的舉動,卻是讓白星幕更加清醒了。腦袋邊上就是那嬌嫩雪膩,呼吸之間盡是香甜。別說白星幕睡不著,只要是個男人都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睡著的。
“天氣濕冷,你莫要著涼?!卑仔悄婚]著眼睛,氣聲說道。
話語間,用手掌拍了拍閻蘿的大腿。閻蘿乖巧至極,溫順的將身子縮回了被窩。白星幕順勢將手臂一挎,閻蘿就心領(lǐng)神會的擠進了他的懷里。
白星幕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幾乎夜夜有美相伴。閻蘿確實天生媚骨,但是,白星幕其實并不是在貪那軟玉溫香的觸感。他摟閻蘿,僅僅只是單純的在表達自己的柔情而已。
閻蘿關(guān)心他,他便報以溫柔。
前兩天雖然他們都是同床而眠。但是,白星幕都是摟著紅葉跟岳香靈睡的。閻蘿一個人睡在床的另一邊。
昨天,閻蘿主動送上初吻,終是坦率的表露心跡了。兩個人之間,那最后一層窗戶紙也隨之被徹底捅破。
入睡前,岳香靈默默的將那件睡裙拿了出來,交到了閻蘿的手中。閻蘿沒有說什么,只是目露感恩,隨即便略顯羞意的,當著白星幕的面就這么換了衣服。
閻蘿的身子其實早就被白星幕看過了,但那都是在被動的情況下。如今,閻蘿主動展露一切,算是最直白的一種表態(tài)了。
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那么,昨晚,白星幕當然是摟著閻蘿睡的??墒牵仔悄活^一次摟著她睡覺,就讓白星幕做噩夢了。
對此,閻蘿的心里很不好受??傆X得是自己的名字導致了這種結(jié)果。畢竟,閻蘿是統(tǒng)管地獄女鬼的女王.......................
“你.......夢到什么了?是不是很嚇人?”閻蘿小意的問道。白星幕微微的搖了搖頭:“倒也不嚇人,只是,挺怪的.............”
“要不..............你還是去抱她們吧............”閻蘿溫柔而誠懇的說道。
“噗呲...............整天胡思亂想?!辈煊X到了閻蘿那天馬行空的想法,白星幕調(diào)侃道。話語間,在閻蘿的背臀上輕輕的拍打了一下。
另一手,倒也把紅葉摟了過來:“這樣好了吧,睡吧,再睡一會兒。”他柔聲道。
淅瀝瀝.................旅居外的雨聲減弱,若不出意外,天亮之前,這場春雨,就該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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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夜的暴雨驚雷,導致了盲山多處山體滑坡??粗媲澳潜簧绞惩炼讯碌酵耆珶o法同行的官道。白星幕苦笑著表示,還是掉頭回去找別的路走吧。
若是沒有旅居,即使沒有路,也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然而,一來白星幕可不是什么敗家子,這旅居價值不菲,可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二來,此時節(jié),白星幕西行的主要任務(wù)其實已經(jīng)完成了,計劃沒有變化快。既然攝魂教有了新的動作,朝廷也隨之跟進。那么,在這段朝廷圍堵,壓縮攝魂教生存空間的期間。白星幕正好可以偷個閑。
所以,他并不趕時間。雖然,只要過了盲山,再走兩天就到喬木山脈了。培城里,自己的愛妻,辰嘉蓉蓉跟御子妻,就在城中客棧等著跟他相匯。
“主子,看來,兩位主母要多等幾天了?!痹老沆`嘟著小嘴。
“呵,天公不作美,如之奈何啊?!卑仔悄磺弥ドw欣然說道。
“主子,前面右拐,進盲山山路。左拐走宜城方向。我們怎么走呢?”馭室中,紅葉朗聲問道。
白星幕正要說話,卻見一隊騎手從遠處而來??茨谴虬?,是洪武寺跟宜城衙門的捕快。
一行人,近二十騎,快馬加鞭的經(jīng)過白星幕的旅居,朝著盲山山路疾馳而去。
“主子,是洪武寺,這么著急趕忙的,莫非前方出現(xiàn)了攝魂教?”紅葉好奇的問道。
“帶著捕快,倒也不見得。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去問問吧?!卑仔悄蝗崧暤?。
紅葉聞言應(yīng)是,一個翻身,追了上去。
只見,她身形縹緲,幾個瞬身就趕到了那幫洪武寺官差的前頭,十分霸道的就這么強行將他們攔了下來。。
面前的道路中突然從天而降一名頭戴紗笠的女子,那為首的洪武寺官差,嚇的連忙一勒韁繩。
“來者何人??!”那為首之人身穿常侯服飾,看起來,是個年紀不過三十歲的年輕人。他神情正肅,拿手指點,似有些許不悅。只不過紅葉的輕功了得,看得出來,乃是修為極高之人。那常侯雖然有些不滿自己被攔,不過,或是駭于對手實力,他倒也沒有因此發(fā)難。
只見紅葉微微一福,話音雖然清冷,但也還算恭敬:“這位常侯大人,我家主人北上被堵,意欲改道盲山。忽見諸位上差趕路,似有急事。故而派奴前來詢問。敢問,這盲山路,可還好走?”
那為首的常侯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是,這么年輕就能當常侯,想來也是頗有能力之人。
身手如此了得的女子,竟是他人奴婢。想都不用想,其家主必是身份顯赫,或者頗有背景之人。
當下,他的語氣就柔和了許多。朝著紅葉拱手一禮,朗聲道:“此路只通花露村。經(jīng)花露村可繼續(xù)北上。不過,下官還是奉勸貴人改道宜城的好。經(jīng)宜城北上雖然得多走上兩天,但是,盲山若再有塌方,極有可能阻斷通路,屆時或進退兩難,或北上再次受阻。而且,花露村昨夜發(fā)生命案,難免不祥?!?p> 紅葉聞言,點了點頭。讓開了道路恭敬一福道:“多謝大人相告。請!”
話音剛落,人影憑空消失,化作一股寒風,眨眼間,便回到了馭室之中。
“主子,問道了...............”紅葉將方才常侯的話語重復了一遍?!澳牵覀冏咭顺前?!”她欣然說道。
卻見白星幕擺了擺手:“不,我們?nèi)セ洞?。?p> 倒也不是白星幕喜歡湊熱鬧。洪武寺辦案帶著捕快,說明那很有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案子。白星幕之所以想去看看,其原因則在于昨晚那個奇怪的夢....................
那女子一直哀求道:“救救他..................”
救誰呢?
冥冥之中,白星幕總覺得有點放不下...........................
“丁零當啷........”鈴鐺聲響。打遠處,宜城方向,來了一輛板車。那板車由驢子拖著。上面坐了個年輕人,板車上,除了一塊雨布跟一個小木箱之外,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看那樣子,應(yīng)該是花露村里的人。農(nóng)村里的農(nóng)戶,會將自家的農(nóng)貨帶到城里售賣,然后再帶一些日用品回村。
白星幕既然打算去花露村一探究竟,那村中的情況自然是要了解一二的。當下,他就披上那件大氅,來到路口方向,提前迎那驢車去了。
那年輕人見一架華美的旅居停在十字路口,那身穿白衣大氅的男子,仙姿卓卓,氣宇軒昂,想來必是富貴之人。
這樣的貴人,哪里會無故跟自己搭話。對方跟自己打招呼,那就必然有事相問。
“小人見過公子?!币姲仔悄怀笆中卸Y。那年輕人連忙拉停了驢車,恭敬的下車還禮。
“好,小兄弟有禮。”白星幕笑意溫暖,欣然說道:“鄙人初到此地,敢問小兄弟可是本地人?”
那年輕人微笑點頭應(yīng)是:“回公子話,小人正是這盲山花露村的村民。公子可是想要問路?南上北下只要順著官道即可。西邊這條路只通往花露村,東邊可達宜城?!?p> 白星幕臉上掛著謙和的笑容,不住的點頭聽著,待他說完,隨即開口道:“鄙人正是打算前往花露村走走。不知小兄弟可否介紹一二?”
那年輕人欣然點頭。只見,白星幕翻身上了那架驢車,兩個人就這么并排坐著,邊聊邊趕,往花露村而去。
“不知公子去花露村作甚?”那年輕人淳樸,好奇的問道。
白星幕自然不會將花露村中發(fā)生命案的事情,就這么直白的說出來?!罢f來也是無奈,鄙人打算北上,前方山體滑坡,官道被堵,不得已折了回來。”
那年輕人微笑道:“我道為何公子這般富貴之人會想要去花露村呢。原來如此啊。途經(jīng)花露村確實可以北上,順著山路一直走,繞過盲山,就又回到官道之上了。”
“哦,多謝小兄弟指路。只是,聽小兄弟的意思,莫非,這花露村不是一個好地方?”白星幕微笑問道。
“嗨,窮鄉(xiāng)僻壤,又有鬼嫗太太她老人家,就連那邪荒子都不怎么愿意來呢?!蹦悄贻p人本事笑意濃濃,提到那鬼嫗太太的時候,卻是極為肅靜,想來,對那口中的鬼嫗太太十分敬畏。
“哦?鬼嫗太太?”白星幕好奇道。
那年輕人徹底收起了笑容,左右看了看,干咳一聲,小意的說道:“嗯,盲山有鬼嫗太太,宜城縣的老傳聞了,就連臨城的鄉(xiāng)親們都知道的?!?p> ?。〞行≡挘哼@里的太太,不是指夫人的代稱。而是指太歲。
太歲有很多種意思。
一是指肉靈芝。
二是指太歲神:民間傳說太歲是太歲神的簡稱,乃道教值年神靈之一,一年一換,當年輪值的太歲神叫值年太歲,也叫流年太歲。太歲神在所有神中,影響力最大,素有年中天子之稱,掌管人世間一年的吉兇禍福。
三是指兇惡殘暴之人。
嫗是指年老的女子,那么鬼嫗太太,說的就是一個十分兇暴的鬼老婦了。)
白星幕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心道:“難怪昨夜夢中異樣了。那女子怎么看都不像人,還有,自己那奇怪的樣子。原來,此地竟有鬼神作亂?!?p> “盲山有鬼神為禍,為何不請法師道士除之?”白星幕好奇的問道。
卻見那年輕人一臉的驚恐,左右巡視著,同時連連擺手,口中念念有詞:“貴人有所不知,太太莫怪?!?p> 他神情慌亂,白星幕看的莫名,卻也耐心的等他開口。
只見,那年輕人連禱告帶懺悔的忙活了一陣之后,小聲的朝白星幕說道:“公子莫要亂說,鬼嫗太太護的一方安寧,大家都很敬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