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在他手中,那是天界至寶。
而更令二人意外的是,若塵神君施法,是在將數(shù)萬年的神力全部放在了浮屠珠中。
浮屠珠源源不斷的將若塵神君的神力吸收,幽冥之中,他身著白衣,往日仙人之姿依舊,因神力不斷流失,臉上隱隱有痛苦之色。
慕慈和孟婆飛身上前,想要阻止,卻未料到若塵神君施法將周圍一切隔絕,令人無計(jì)可施。
孟婆站在一旁,想用法力沖破若塵神君的禁制,沒有用,若塵神君的修為非她所能及,于是道:“神君,世間消失一位神,乃是大事,還請三思,莫要做傻事?!?p> 慕慈大聲呵斥:“江若塵,你究竟在干什么?快停下來,你難道打算和羽鳶一樣,隕落嗎?”
而若塵神君根本無所動。
又是一個猝不及防,若塵神君用盡全身力氣,將最后一絲神力一掌打入彼岸花中,落落的本體毫無偏差的被迫接受了浮屠珠和若塵神君的全部神力。
頓時光芒四起,冥界大動。
彼岸花繞著落落和若塵神君,紅艷絕倫,有沖天之架勢,將落落的本體放在中心,萬鬼躲避,地獄業(yè)火退卻三分。
落落本就不清醒的靈識,此刻承受著天界的純?nèi)徽龤?,以及若塵神君的神力,渾身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炙熱無比,不一會,又猶如被千刀萬剮一般,痛不欲生。
本是吸食怨氣和忘川河的河水長大,如今卻要接受這與自身修為完全不同的力量,好比冰與火,不相容,若是不小心,便會爆裂而亡。
慕慈和孟婆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
彼岸花與風(fēng)同舞,白衣神君浮于空中,一只手想要上前去,仿佛要抓緊什么,看了看落落,面帶痛苦的笑了笑,終于還是放棄了。
一陣紅光閃過,剛才的狂風(fēng)大作逐漸消失,漫天彼岸花飄飄灑灑,周遭云霧四起,卻隱約可見中間有一紅衣少女,紅衣勝雪,懸浮半空,慢慢落下。
浮屠珠,不見了。
此刻緩緩墜落的只有那女子,兩人當(dāng)時明白過來,若塵神君將浮屠珠和自己的神力祭給了這花精。
可那浮屠珠乃是天界至寶,亦有掌控天下命運(yùn)的神物啊,此刻融入在一女子身上,豈非是要天下大亂。
慕慈眉頭緊蹙,隱忍不發(fā),玄色衣裳襯得出了幾分怒氣,腰間的龍泉劍隱隱發(fā)出劍鳴,似乎是在向主人提醒,要有大事發(fā)生了。
一聲轟隆巨響,天空中金光閃現(xiàn),萬丈光芒,以天帝為首的各路仙神,在冥界之外的云巔中現(xiàn)身,十萬天兵天將駐足云海,此等架勢,萬年不曾有過了。
此刻諸天仙神雖未到冥界,可來者略施法力,將外界情況讓冥界之人看得清楚。
冥王慕慈飛出冥界,不忘囑托孟婆:“看好這兩人,不要再出什么亂子了。”
“等等,王上”孟婆急忙叫住慕慈,問道:“倘若今日天界與冥界開戰(zhàn),王上的選擇究竟是什么?”
慕慈停下來,消瘦蒼白的面容卻遮掩不住眼中的堅(jiān)毅之情,道:“當(dāng)年若沒有羽鳶,何來今日之我,他若想救,我助他便是,擋我路者,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孟婆聽完,心便安定下來,提高聲音,一如從前,淡定自然,道:“愿隨王上賭上一局,不管前路是生是死,我定會拼全力護(hù)下他二人?!?p> 慕慈聽完,不再多說,號令冥界鬼眾,一同飛往云端,霎那間,烏云籠罩,剛才還光芒萬丈的天際,此刻黑云扎寨,欲摧天際。
神將大聲喊道:“冥王慕慈,快把浮屠珠和若塵神君一并交出,不然,今日必定讓冥界血流成河!”
冥王手握龍泉劍,眼中殺氣翻騰,一字一句的道:“血流成河?好大的口氣,今日有我慕慈在此,誰也別想過去一步!”
龍泉劍出鞘,一時間刀光劍影,整個天空都在光明與黑暗中來回變換。
黑云翻滾,鬼聲怒嚎,血濺四方。
慕慈帶頭廝殺正酣,卻不料,天帝站于飄渺間,神來一掌,轟的一聲,冥界眾鬼,死傷慘重,而天界這邊,也停下來,不再廝殺。
天帝踏著仙云而來,于眾神之中,不怒自威,白衣飄然,遺世獨(dú)立,緩緩開口道:“慕慈,我,給過你機(jī)會?!?p> 慕慈在不遠(yuǎn)處,用龍泉劍支撐著身體,苦笑道:“天帝的一番好意,我慕慈無福領(lǐng)受罷了?!?p> “慕慈,你可知若塵做的事情,后果是什么嗎?”天帝站于飄渺之中,聲音莊重威嚴(yán),不帶絲毫情緒,只是在質(zhì)問。
“天下大亂?!蹦酱任嬷乜?,干聲說道。
天帝聲音平靜如水,道:“北荒極寒處,魔氣極深,那是自混沌時便有的一處險地,當(dāng)年,羽鳶上神煉化浮屠珠,將魔氣遏制于北荒珈藍(lán)山,后有若塵神君掌管星辰,于九天壓制其魔氣,現(xiàn)如今,二者皆失,怕是又將有一場浩劫?!?p> 慕慈卻又道:“天帝所言,我知道,可那浮屠珠原本——”
“慕慈,你是神,雖身在冥界,卻依舊要記住,作為神,你既擁有常人無法擁有的一切,就應(yīng)當(dāng)舍棄無畏的感情?!碧斓鄞驍嗔四酱鹊脑挘痪o不慢的回復(fù)他。
天帝又說:“本座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作為神,你錯了。”
慕慈心知,這的確時他不對,可又想救羽鳶,兩難之際,天帝聲音在耳邊響起:“冥王慕慈,天下不久將大亂,本座命你將羽鳶上神的精魂好生照看,如今浮屠珠與她化為一體,是正是邪,不得而知,需多加指引,走入正途,尋找救世之法?!?p> 慕慈抬頭望向天帝,不由得一驚,這又是何意,若有意將羽鳶上神的精魂鞏固,并走入正道,何不將她帶到天界,更加合適?
慕慈不解,問道:“為何不將她精魂所寄托的那朵彼岸花帶到上界,冥界多有邪氣,豈不是容易誤入歧途?”
天帝感曰:“緣起緣落,終有時,那是羽鳶自己選的路,并非本座要將她留在冥界?!?p> 慕慈雖還有怨言,但也不多說什么了。
天界眾神隱匿于云后,消失不見,而冥界眾鬼也中于消停,回到冥界。
這邊,若塵神君已然失去所有神力,癱坐在地。
口中一抹鮮血自嘴角滴落,手指輕顫,伸手望著懷中的紅衣女子癡笑道:“羽鳶也好,落落也罷,我將這條命還給你,以后——”
若塵神君的神力不支,身體已經(jīng)到了極限,還想說的時候,胸口一疼,鮮血自口中噴涌,白衣上赫然落得滿是鮮血。
孟婆急忙去給他輸送法力,然而再多發(fā)力也是無用,他的身子已經(jīng)接受不了任何法力了。
若塵神君慘笑道:“孟婆,沒用的,你救不了我。”
消散,只是時間早晚而已,無濟(jì)于事。
孟婆救人心切,不管若塵神君的話,繼續(xù)施法,道:“神君莫要說笑,您不會就這么離開的?!?p> 若塵神君又是一陣狂咳,鮮血不斷從嘴角涌出,仿若孟婆輸送的法力根本無用一樣,身體越來越差。
他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喘息的說道:“之前——還想——要與你討一碗——孟婆湯,下界當(dāng)一個——普通人,如今看來——你的湯水——我是用不上了。”
孟婆還在源源不斷的將法力輸送帶到神君體內(nèi),然而,還是無用,孟婆頭上都已經(jīng)冒出了細(xì)細(xì)的汗珠。
她答應(yīng)過慕慈的,要護(hù)好他二人,可如今,怕是做不到了。
若塵神君不顧孟婆的勸阻,強(qiáng)撐著身子,抱著紅衣少女的身體,斷斷續(xù)續(xù)道:“以后,四海八荒,總會有你的歸處——但一想到——以后,你也會喜歡上一個人,眼中全是那個人,我又覺得,我,我不該傻到去救你——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來換你重生,而你,咳咳——終究會忘了我?!?p> 若塵神君黑眸深邃,瞳孔中倒映著少女安睡的容顏,自嘲般的笑道:“這樣倒也好,世上從此少了一個多情人,多了一個無憂無慮的家伙,少了好多煩惱,浮生思緒萬千,紅塵逍遙自在?!?p> 不一會兒,若塵神君的身體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光塵,變得透明,一位神即將消失于天地之中。
慕慈帶著受傷的身體回來后,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若塵神君還是選擇了羽鳶,而一旁的孟婆,眼中凄涼,卻無話可說。
對于此時的若塵神君而言,再無神君,還有的只是當(dāng)年遇見羽鳶的少年而已。
他的眼淚劃過面龐,落在落落的眼角處,溫暖,卻又帶著哀傷。
隨著身體的逐漸消失,他的聲音也慢慢變得空靈,最后他的雙手穿過少女的身體,無法觸碰到落落,凄涼的笑道:“抱歉,你瞧,這次我又傷了你,不過,不會有下一次了,再也——不會了。”
若塵神君,徹底消失于天地,再無蹤跡。
慕慈手中的斷魂鈴,輕輕搖動著,斷魂鈴發(fā)出淡淡純白色的光,低沉的鈴音在冥界緩緩響起,它在哀嘆主人的離去。
不一會兒,斷魂鈴再無反應(yīng),變得暗淡無光,仿若同若塵神君一同離去了一般。
慕慈望著斷魂鈴,將其收回,走到少女的身邊,望著她安睡的面容,仿若萬年前談笑風(fēng)生的人只是剛剛?cè)胨选?p> 然而,慕慈知道,前世不可執(zhí)著,今生不可貪戀,那抹紅色,終究不是為了迷了他的眼。
慕慈不禁嗤笑道:“江若塵,你又是何必,她可以重生一世,可十萬年了,她即便有羽鳶的精魂又怎樣,她是落落啊?!?p> 孟婆望著慕慈嘆道:“若塵神君在乎的不是她是不是羽鳶,她可以是任何人,但他在乎的僅是天地之間的這個人,無論滄海桑田,日月變換,若塵神君只為證明她曾經(jīng)存在過,為此,在所不惜?!?p> 而在說話之時,落落眼角卻流出一滴淚水,在夢中,有一個身影,面帶笑意的對她說話,落落想看清是誰,卻越來越模糊,那人說:“你穿紅衣的樣子,真美。”
場景變換,一棵楓樹下,有匪君子,溫文爾雅,笑著對紅衣少女說道:“羽鳶,你知不知道只有新娘子才會穿紅衣服?!?p> 少女俏皮的說道:“誰規(guī)定只有新娘才能穿紅衣,我喜歡紅色,況且楓葉也是紅的,難不成還定要這樹的顏色一成不變,哼!”
少年打趣的說:“那你嫁給我好了,以后你天天穿紅色的我都不介意?!?p> “想得美!”少女佯裝生氣,繡花拳頭打在少年身上。
還未看明白怎么回事,落落便落在一片云霧中,遠(yuǎn)處那人,聲音好聽的很,可是聽著卻很傷心,那聲音慢慢飄的越來越遠(yuǎn),輕輕對她說:“抱歉,再也不會了?!?p> 一滴晶瑩的淚水,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