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jié) 商人的回報與投資
尼克已經(jīng)是一個成熟的商人了。
成熟的商人都明白借“勢”，在適當?shù)臍夥請龊献鲞m當?shù)氖虑?。譬如陰雨天賣傘，譬如驕陽日送水，譬如，討債日談判。
尼克通過什未林的“勢”，使自己與卡爾見面時的地位自然變高，盡管卡爾并沒有與羅斯坦商會有過多經(jīng)濟往來，尼克依然有底氣與卡爾橫著說話。
畢竟上一次兩人的交鋒中，卡爾占盡了優(yōu)勢，如果不主動進攻的話，就不會改變現(xiàn)在的局面。
尼克質(zhì)問卡爾為什么要去“蠱惑”他的父親與兄弟。這是個“莫須有”的罪名，但尼克精明的地方在于，不管卡爾邏輯有多嚴密，證據(jù)有多充分，只要反駁這個問題，就必然會處于后發(fā)的防守位置，而通過后方什未林等人的逐步壓制，尼克遲早會獲得勝利。
但卡爾的戰(zhàn)術(shù)哲學是，用攻擊才能抵御攻擊。
卡爾沒有反駁尼克乍看之下“幼稚”的言論，而是質(zhì)問他，質(zhì)問一個帶著十幾名打手的家伙，關(guān)于老克萊曼拖欠卡爾報酬一事。
現(xiàn)在尼克要面對他原打算自己采用的戰(zhàn)略，如果他反駁卡爾的回答，就失去了主動，但如果再次無視一個問題，就會導致會談上演各說各的尷尬局面。
最關(guān)鍵的是尼克必須立即做出回答，如果被卡爾連續(xù)追擊，把這兩件事綁到一起的話，尼克就沒法翻盤了。甚至與類似“這兩件事情沒有關(guān)系”之類提前否認的說法都會使形式向有利于卡爾的方向發(fā)展。
在尼克細想的時候，多虧什未林發(fā)話拖延了時間：“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狀況啊，嗯！知道我們少東家是什么人嗎？從來就只有別人欠我們錢的份，還沒聽過有人能向我們討債的。”
雖然是一句沒用的威脅卡爾的無心廢話，但卻給了尼克啟發(fā)——商人一定要受益，但不一定要掙錢啊。
尼克的目的并不是在與卡爾的交鋒中獲勝，而是讓卡爾遠離小克萊曼，如果把卡爾索要的報酬與此事聯(lián)系起來，哪怕破點費呢？
平心而論，這次事件中卡爾對老克萊曼的幫助極大，報酬肯定不是簡單的錢財。這些東西尼克基本清楚，但商人還是想讓利益最大化。
尼克攔下了正挑釁的什未林，“不，我們確實欠他錢。”然后在什未林與明娜的目瞪口呆中轉(zhuǎn)向卡爾：“可就你干的這種水平的事情，報酬最多也就三萬第納爾。”尼克試著詢問卡爾的價格，出于商業(yè)習慣，他先開了一個荒謬的數(shù)字。
這樣不僅可以降低對手的報酬預期，最重要的是，給對手先入為主的結(jié)算方式意識，讓對手優(yōu)先采用自己不在乎的錢來作結(jié)算。
卡爾對尼克有了不錯的看法，假以時日，尼克會成長為老克萊曼優(yōu)秀的接班人。當然，卡爾不會踩這么簡單的坑。
“不要銀幣，那些太重了。反正我不久就要走了，為我舉辦一場宴會作為答謝不過分吧。”
尼克沒有再拒絕，他沒有獲勝，只是單純的完成了自己的目的而已。萬惡之源卡爾不久以后就會離開美狄亞，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而且他甚至不需要額外花費金錢。
但價格真的會如此便宜嗎？尼克不禁驚訝。
卡爾的價格，老克萊曼是知道的。但他感覺難受，因為卡爾要求聚會，是為了能讓卡爾自己和那個家伙合作——布雷德特。
老克萊曼與布雷德特素來不合，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他不想與布雷德特在大廳廣眾之下會面。這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健康著想，還是為了不給元老院留下話柄——在有足夠的力量之前，他不愿與元老院有隙。
現(xiàn)在整個元老院都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反對布雷德特的先鋒，要在此時與布雷德特交好，會直接被元老院劃定成分，而且之后若當真有所沖突，就有可能先被布雷德特吞掉，或者淪為其附庸。
需要一個穩(wěn)妥一點的辦法。
而且一定要和元老院表明身份。
結(jié)論就是，讓老克萊曼與元老院聯(lián)手，對付卡爾與布雷德特的結(jié)盟。同時履行與卡爾指定的計劃。
真正成熟的商人，明白什么是一“系列”的商業(yè)活動。
系列，就意味著連續(xù)，意味著持之以恒，這真的是一種美德，當然，好像人們并不希望讓一種叫“討債人”的生物擁有這種美德。
像現(xiàn)在，明娜就不想讓什未林繼續(xù)他的工作。她再次向卡爾求助，希望卡爾能借給他們家足夠的銀幣。
卡爾也叫住了什未林，詢問洛厄家到底欠了老克萊曼多少錢。
什未林已經(jīng)見識到了自己的少東家都對卡爾客氣的場面，早已把卡爾當做某一路大佬來看待，也恭恭敬敬地向卡爾低頭：“回老爺，承蒙洛厄家賞光，經(jīng)小的手，連本帶利共記賬六千第納爾。”
卡爾點點頭表示清楚，揮手讓他下去。
現(xiàn)在卡爾再轉(zhuǎn)頭問早已等候多時的楚奇：“這個洛厄家在城中住了多長時間，可有無親屬？”卡爾對洛厄家完全不熟，反而像是楚奇這種機靈鬼，對城中大大小小各府事務(wù)了如指掌。
“先生，洛厄一族是赫呂爾夫一族分支，自建成以來就一直居住在城內(nèi)，所以城內(nèi)遠親眾多?！?p> 明娜也點頭表示認可。
卡爾稍稍思索一會，翻開一個筆記本：“威廉明娜小姐，我愿意與你達成一項交易?！?p> “交易？”
“我愿意提供給你們六千第納爾。”
“真的！太好了！”
卡爾略微不滿的向左點了一下頭：“我覺得你還是先聽聽我的條件比較好。”
“條，條件？”
“我對洛厄這個姓氏有興趣。”
“姓氏！你難道是想，把身份合法化？”
卡爾再次向左點頭表示否認：“卡爾·馮·洛厄，這個名字很呆板。我要用到的只是一個名頭?！?p> “名頭？”明娜呆呆的復述卡爾的話，完全摸不著頭腦。
“算了，我這樣寫下來吧。”卡爾把筆記本放到桌子上：“首先，我只與你交易，因為是你來尋找我的。那么內(nèi)容的第一條，我，愿意贈送六千第納爾，通過赫呂爾夫家的……楚奇，這個家族有誰和洛厄家關(guān)系不錯的嗎？”
“先生，城東的菲戈和他們家關(guān)系不錯。”
“好，那就通過他贈送，我會支付兩張羅斯坦商行的票據(jù)?！边@是卡爾的一個計劃，他知道自己遲早要與貴族拉進關(guān)系，這是在做提前布局。通過贈送他人再轉(zhuǎn)讓的方式是維護貴族家庭名譽常用的一個方式，而且也有助于提高公眾對卡爾本人的討論度。當然，在場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內(nèi)情。
“第二條，洛厄家應(yīng)該有代表出席最近為我舉辦的宴會，晚些我會派楚奇給你們送去請?zhí)?。最好，是你們父親親自出面?！?p> “父親他……”
“先生，洛厄家當代家主是小姐兄長?！背婊卮鸬暮芮擅?。
“那就算了?！笨柶鋵嵵皇窍胱屄宥蚣矣蟹至咳宋锍鱿?，不過看來錯誤的描述是明娜有了不好的想法。
“第三條，不管日后你們用什么態(tài)度對我，請維持一個從一而終的準則?！?p> “這是什么意思？”
“因為我個人討厭背叛。即使這一行為對我有利。以上?！笨査合逻@頁莎紙：“筆記本條約無效力，你如果接受條件的話，借朱庇特之名口頭宣誓即可。怎么，你是一神教眾？”卡爾看到明娜有些遲疑。
“不是，只是我不相信有人能如此慷慨……”
“這叫投資?！笨柤m正道，“楚奇，你將這份票據(jù)送去城東處理一下?！笨栯S手扔給楚奇一個口袋，補充道：“這次你要是再敢到處亂講，我就把你趕到美狄亞外面去。”
“謝先生提拔?！背鎻澭艹鋈?，掂著懷里沉沉的袋子，幻想起自己擺脫現(xiàn)在那個寒酸主人，跟隨卡爾去城外游歷的場面。
楚奇決定晚上再去酒館里好好吹噓此事一番，這可是他對自己未來的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