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
公雞打鳴響徹街坊,似乎使月圓之夜的冷清感消散了幾分。
此消彼長。
隨之而來的是愈發(fā)增長的生人氣息,漸漸地大街上的叫賣吆喝聲開始不絕于耳。
烈陽照拂下。
王家院內(nèi)。
“你…想申請調(diào)查陸家案?”
滿臉青紫的老道驚呼出聲。
“你要清楚那可不是你體內(nèi)的夢魘!受過異化的斷脈手趙武師,難纏程度起碼是數(shù)名內(nèi)勁武夫也難及的!”
他的聲音隱約帶上了怒氣。
陸家大門的兩道封條是以他的精血為墨打上的,對至陰的詭物有極強的封印作用。
若是貿(mào)然打開,封印蘊藏的力量當即會消散一空。
到那時,除非有人親手滅殺詭物,要么乢下縣將變成下一個江陽縣,成為一片尸山血海。
“我記得那封條是你畫的吧?!蓖醢渍Z氣轉(zhuǎn)冷,“你也知道趙武師是內(nèi)勁實力,現(xiàn)如今異化后實力更甚,你是認為兩條封條能封住他一輩子?”
九嶺道人的實力頂多當?shù)蒙弦幻麅?nèi)勁武夫。有著超凡體系的優(yōu)勢在,對敵外勁實力或是普通內(nèi)勁的詭物還好說。
但要說能夠完全封住趙武師,王白是不信的。
“貧道自認能封住數(shù)月有余,王捕快又能如何?”
九嶺道人的臉色顯然有些難看了。
“數(shù)月?”王白沉聲冷哼:“那數(shù)月后呢,你能保一時封印,能保一世不成?
現(xiàn)下我自然不足以與之對抗,但至少能夠著手于趙家案的調(diào)查,而不是坐吃等死?!?p> 他說這話并不是無的放矢。
滅殺詭物后,他的詭氣積蓄量已然達到三位數(shù)之高。再想進一步提升實力,獲取新的內(nèi)功是最快的方法,而江湖武學何其稀少,武館也是鮮有所聞。
唯二的大渠道就是衙門和幫派。
若是回到衙門,以他的實力定然能夠成為捕頭,獲得更多的資源。
只要九嶺道人答應此事,他便可以以此回到縣衙,甚至以捕頭之名介入各個詭異案件,以此來迅速變強。
“小友存心要尋死,貧道無話可說?!崩系酪Я艘а溃谅暤?。
“申請的事,貧道自會幫忙,但調(diào)查的事,就任憑小友施展身手了!”
說罷,九嶺道人便狠狠甩開袖子出了門。
“勞煩道長了?!?p> 王白拱手目送老道離去,而后回過身,朝著屋子內(nèi)走去。
他此時的穿衣打扮已與之前有很大改變。
自己原先的衣裳已經(jīng)無法穿下了,此時身上穿的,還是父親平時跑腳夫時穿著的衣裳。
一身方便干活的黑色短打,用粗布帶束著腰腹。整個人隱隱呈倒三角狀。
在童子功五層后。
他的實力境界毫無懸念的突破至了內(nèi)勁。
外勁化為內(nèi)勁以后,他的氣血完全內(nèi)斂,氣血不再浮于表面,而是勾連起渾身經(jīng)脈穴位,形成一股陰陽平衡的內(nèi)勁。
原先悍匪般的贅余身材盡數(shù)收干,如今的身姿間早已沒有那股煞氣。
反倒是隱士高人這般稱號要更符合他。
但王白自己對此并不在意。
進房后,他從屋子木柜底下掏出一布袋碎銀。
吹干凈上面的灰塵后,便打開布袋清點著其中的銀兩數(shù)額。
“有二兩銀子,不錯?!彼h首,滿意道。
要知道,
王白平時的月俸,也不過一兩半銀子。
這個年代的二兩銀子的購買力大約相當于前世的兩千多錢。在這個詭亂年代也算是一筆不大不小的財產(chǎn)了。
這些銀子,其實是前身以前存下的零花錢。記憶中前身雖不務(wù)正業(yè),但有個好習慣就是每月會積下點銀子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銀錢花完了。
剛好,起作用了。
…
…
轉(zhuǎn)眼,離家三里路。
城南菜市口,
鶴心武館。
一名高大青年在門前整理著雜務(wù),察覺到街道不遠處傳來王白的腳步聲,好奇地抬頭望去。
“你是…阿白?”
青年露出怪異的表情,甚是艱難地識別出王白的面容來。
“喲,云齊心!”王白裝作一副全然不知自己走到這兒的表情,咧嘴道:“咂咂!難得碰見一次,不如到你家武館,一同促膝長談一番?”
“好好,快進來吧?!痹讫R心哪敢說不,連忙開了門將王白請入。
王白的前身曾與這鶴心武館的小師傅云齊心本是交心的好友。后來不知因何臥病于家中,則再也沒有見過這些好友。
本來他對于前身的這些孽緣是沒有多少興趣的,但如今武功稀缺,才想著來碰碰運氣。
奇怪的是。
記憶里原身似乎從來沒有過問云齊心武館的消息。
就是武館所教武學也是全然不知。
另一邊,云齊心雖深感疑惑,但仍然手腳麻利地將木桌凳擺好,迅速地為其倒上一碗茶,業(yè)務(wù)能力可見一斑。
“坐吧,阿白。”云齊心嘴角上揚,能看出他與舊友見面后心情十分愉快。
“嗯,一起?!?p> 王白客氣了一句便砰地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數(shù)月未見,如今身體如何了?”云齊心先是關(guān)切地問了句廢話。
“還不錯?!蓖醢锥酥柰胄牟辉谘纱鸬溃骸澳愕奈漯^近況如何,不如跟兄弟講講?”
他說這話的原因,一方面是自他進門以來便掃過許多處,大多木樁和石鎖都已經(jīng)上了灰塵,看起來像是許久無人問津了。
原先記憶里。
云齊心家中雖然開武館,但家境一般,原身早就有所察覺。武館坐落的這處菜市口也早已荒廢了大半,基本沒幾人會來學拳。
這些道理王白自然是深思熟慮過的,因此才照顧到了舊友的這家武館。
“阿白什么時候開始關(guān)心我家武館的事了?!痹讫R心打趣道。
從前的王白性子飛揚跋扈,從不會過問好友家里的境況,今日一轉(zhuǎn)變,倒是讓云齊心有些不適應。
“不用瞞我,是最近生意不行吧?!?p> “這…”云齊心有些尷尬。
“你我兄弟一場,有什么難題不能互相幫助?”王白右手伸進兜里,掏出方才那個裝著碎銀的布袋子,“這些銀錢是兄弟一點小小的心意,你我友情無價,就無需推脫了。”
這袋銀錢中不過一兩銀子,但由于布袋的材質(zhì)厚實,整個錢袋的體積顯得十分有分量。
但里頭終究是只有一兩銀子。
“誒,阿白這就客氣了?!痹讫R心眼神感激地接過了布袋,拿在手中粗略一掂量,忽然眉頭一皺。
“這點…”沒等他說完。
王白忽然緊緊握住云齊心的雙手,面色認真道:“不用多說了,我意已決,收下吧!”
云齊心臉色有些為難,他原本想說的是‘這點銀錢怎么夠’。
不過回頭細想也就釋然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一兩銀子也夠他再撐一個月。
“那就謝過兄弟了?!?p> 云齊心站起身,想要鞠躬道謝,但下一刻卻又被王白按住了。
“兄弟之間不言謝?!?p> 王白將云齊心硬生生按回了板凳上,接著道:“陸兄若真想報答我,教我一招兩式的拳法也不是不成?!?p> 云齊心聞言明顯松了一口氣,若是教教拳法倒也還好,如今武館早已沒幾個學生,平時空閑得很。
如今由于土匪橫行,整個城南民生凋敝。
官府和幫派將縣城的人才引走,再沒人愿意到這小地方來學拳。
若是王白真心想學,也算是不枉費他一身本事了。
“阿白想要學拳的話,隨時都可以的?!?p> 云齊心瞇起眼,神情里的郁氣比起先前消散了不少。
“好!”王白樂了。
當即一敲茶桌,將茶碗震翻。
“事不宜遲,我們先打一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