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低頭喝了口茶,屋子里靜得連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見,好半晌,她才放下茶盞。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平兒,擺飯,只挑些清淡的給我,油腥大的菜,就賞下去吧。傳與前頭知道,就說我身子不舒服,叫請?zhí)t(yī)。橫豎家里頭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你便幫著我料理料理,實在有做不得主的事情再來問我。我這頭眩得厲害,也叫我躲懶幾天吧?!?p> 平兒聽了這話,有些納悶,心里更覺得服侍了多年的主子像是忽然轉(zhuǎn)性子了似的,怎么遇到這樣大的熱鬧她不好奇,反而裝起病來了呢?
不過既然是王熙鳳的吩咐,她就算再疑惑也是第一時間執(zhí)行了下去。王熙鳳安靜地吃完了飯,還真就找來一塊抹額戴上,歪在榻上躺著。
這時候賈璉忽然從外面回來了,瞧著榻上的王熙鳳眉頭緊鎖,忙問道:“這又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早點告訴我知道?”
王熙鳳瞧著賈璉一臉關(guān)切的模樣,絲毫沒有了平日里涎皮賴臉的樣子,心中一動,倒像是瞧見了新婚時候的丈夫。那時他也是這樣,但凡自己有個什么頭疼腦熱,他便擔(dān)心不已。
賈璉三兩步已經(jīng)走到了王熙鳳身邊,卻見她噗嗤一笑:“哪里是什么病啊,原是我有心躲懶罷了。平兒,你也別忙了,過來坐下。我知你憋了一天想要問我,正好爺回來了,我也省得再說一遍?!?p> 王熙鳳這里竹筒倒豆子,只把賈敬生日那天在寧國府探望秦可卿說的話,昨夜與賈母說的話,還有今日寧國府的事情連起來說了一遍。
“老太太生了大氣,珍大哥哥兩口子也是實在不防,對府里下人約束不善才有了今日之過。那蓉兒媳婦是什么身份,哪里擱得住那樣編排?且讓他們好生敲打敲打奴才們,倒是一件好事。我這里若不裝病啊,那不想被攆出去的,豈不是要到我跟前來賣頭賣臉?到時候我是顧著奴才們幾輩子的臉面去說個情,還是冷著臉做個黑面神?倒不如躲一躲的好?!?p> 賈璉和平兒聽見如此說,這才恍然大悟。
平兒笑道:“奶奶的話很是。咱們素來常走東府的,他們那邊的奴才們哪里有我們這邊規(guī)矩?說到底是珍大奶奶沒有奶奶管家的手段,連個下人們都沒規(guī)矩,怎怨得出了今日的事情?合該是要好好整頓,否則害人害己的事情還在后頭呢!”
賈璉也道:“我們平日里也常勸珍大哥哥謹(jǐn)慎,可他哪里是能聽得進(jìn)話去的?你說那個荷蕊是毓慶宮出來的丫頭,這事兒珍大哥哥能不知道?偏他還是一味甩手不管,只知道把好東西往蓉兒媳婦那里塞,終究怎么樣?那府里烏煙瘴氣的,宮里不知道才怪!
總之,東府的事情我也管不著,只是有一則,你既然托病養(yǎng)著,倒不如正經(jīng)叫太醫(yī)給你把把脈,成日家累成那樣,該開些補藥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