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點點頭:“老太太這話說得很是,尋一個好老師,的確是很重要的事情?!?p> 賈政口里說著贊同賈母的話,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臉上竟然露出了悔恨悲傷的表情。
枉他活到了這個歲數(shù)才明白,當(dāng)年自己不過是被人夸昏了頭腦,小小年紀(jì)便生出了幾分自傲之氣,甚至瞧不上家里給他找來的每一位先生,在最好的年紀(jì)錯過了最好的老師。
賈赦瞧他古怪,也不理論,只是很不滿意賈母的提議:“我始終還是覺得那個周冰潔臭毛病太多了,他也沒做多大的官兒,哪里值得母親這樣請他?”
周冰潔此人的確是有大才的,只是命卻平常。周冰潔年輕的時候不以功名為意,又出身于富貴人家,一說游學(xué)就好幾年不見個人影,家中催他考科舉,他不愿,讓他娶妻,他也不愿。
好容易等到三十來往了,外頭的風(fēng)景他似乎也已經(jīng)看夠了,這才回家來成了親,生了子。也終于遂了家人之愿,正式考了科舉。等他中了進士時,已經(jīng)快四十歲了。
當(dāng)年他做官做到了禮部侍郎,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官兒,卻也有頭有臉的了。只是,偏這個時候,他的父母相繼去世,光是卸任丁憂,就用了六年的時間。
六年之后,官場上早就已經(jīng)大變樣了,再加上周冰潔自己也五十來歲,家里的孩子們相繼也有了出息。
他一瞧家族門楣后繼有人,自己身子骨也還不錯,不過就是掛了個名兒在吏部,旁人為了起復(fù)為官動用了多少關(guān)系,費了多少心機,而這個周冰潔就好像沒事人一樣,一點兒不以功名利祿為念,每天只是在府上過清閑日子。
賈赦說得沒錯,賈家和周家雖然算不上世交,那也是舊識了。按照輩分來算,周冰潔確實是賈母的晚輩,論理是不該賈母紆尊降貴寫個帖子給他的。
相當(dāng)日榮公還在的時候,周冰潔這樣的年輕才俊也是榮國府中的常造之客。
榮公當(dāng)年就曾經(jīng)盛贊過周冰潔的才學(xué),還嘆道這小子是心思不在做官上,若他這一身的本事都認(rèn)認(rèn)真真報效朝廷了,只怕當(dāng)朝宰相府的金字牌匾就要掛在他周家大門口了。
早年周冰潔也曾做過幾天先生,教出來的學(xué)生頂戴花翎墜了一腦袋,論起當(dāng)今的博學(xué)鴻儒,周冰潔絕對是數(shù)得上名號的。賈母此時想到這個人,也是順時順勢。
不過周冰潔也有一樣是十分遭人嫌的,那便是他的脾氣特別的臭,遇到什么看不過眼的事情他就直言不諱,從不理論旁人聽了他的話是何感受,他只顧自己說完了痛快。常常懟得人一口氣憋死,他卻沒事人兒似的邁著四方步走了。若不是深了解周冰潔為人的,輕易也不會請他做自己家孩子的先生。
你是請個教書匠,又不是請祖宗,誰家又愿意供著個說翻臉就翻臉的活驢?
賈母看中的就是周冰潔直言的好處,偏賈赦從小與他相識的,自己是個吊兒郎當(dāng)?shù)募w绔主子爺,不知道吃了周冰潔多少冷嘲熱諷,偏賈赦又說不過他,所以才對周冰潔半點好感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