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向奧特斯城的飛行器上,白搭平躺著哀嚎:“現(xiàn)在還有活路留給我嗎?誰來給我指一條啊?”
“你能不能不要像只蛆蟲一樣拱來拱去的,還是只黑色的蛆蟲,真是讓人看了心里不舒服?!崩紫龅芍状睿荒樝訔?,嘴角不滿地歪到腦后勺。
“沒文化,真可怕,我這是蛆蟲嗎?我這最多叫輾轉(zhuǎn)反側(cè)。”白搭一骨碌坐爬起來,雙腿盤膝,“快幫我想想辦法。有什么辦法能挽救一下?天一亮我們就到奧特斯城了,我感覺到死亡之都在向我招手。”
“坐好!沒規(guī)沒矩沒形象。”雷霄盯著白搭不雅的腿姿,雙手環(huán)胸,臭著臉數(shù)落她,“你這會兒知道后悔、知道害怕了?早那么沖動干嘛呢?”
白搭瞥了眼坐姿,頗不自在地悄咪咪微曲并攏雙腿。
做完這一切,她突然意識到,她干嘛要那么聽話?
以后在人前若都這樣過分注意舉止,不是暴露她是個姑娘,就是暴露她是個娘炮……哪一個都不是她所樂意見到的。
“我那不也是被逼急了嗎?我哪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那秦夫人如此心狠,親生兒子都能棄如敝履?”白搭冷著臉轉(zhuǎn)移注意力,可語氣卻越來越弱,擰巴著臉,露出一副苦瓜相,“快幫我想想辦法啊?!?p> “你是被逼急了嗎?我看你就是睚眥必報?!崩紫龊谥?,沉聲道,“毀了人一只眼睛不夠,居然在另外一只眼睛上又插了一刀?但凡你換個地方,他至少還留有一線光明?!?p> 白搭低垂著腦袋,抿唇聽著,像個木偶,一動不動。
當時,她一見秦依賢身為偷襲者,不僅沒有受到懲罰,連眼睛也被救治得安然無恙,甚至還有許多人在他身邊噓寒問暖,而念思,什么都沒有,甚至連命都將不保。出于憤怒,她便毀了他剛被救治好的眼睛。
后來,沾了毒的飛刀插在他的另外一只眼睛上,她確實存了故意的心思,她想讓秦依賢也嘗嘗念思所受的痛苦。
可她后悔了。
尤其是,在知道他的身世之后。
“老白,你看你現(xiàn)在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是不是像極了小白?”蕭苻摟著蕭小白,一大一小兩張臉湊到白搭面前,眼睛滴溜溜轉(zhuǎn)。
白搭一個看傻子的無語眼神丟了過去,蕭苻捧腹大笑,抱著蕭小白的兩爪拱手作揖,“兒子快看,這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她叫老白,你叫小白,來,快行禮?!?p> 蕭小白不情不愿地嗷嗚一聲,從蕭苻懷里掙開,一溜煙躥了出去,躲進姜夢懷里,迷糊地眨巴眨巴眼睛。
白搭更是直接一腳踹了過去,蕭苻一邊抱腿哎呦叫喚,一邊笑得前仰后合。
悅?cè)厝炭〔唤?,雷霄嘿嘿直樂?p> “一群沒人性的家伙,我都火燒眉毛了?!卑状铑j廢地抱著膝蓋躺下,留個背影給眾人。
蕭苻擦了眼角笑出的淚花,沖著白搭背影喚道:“辦法也不是沒有,再給他找一雙眼睛裝上就行了。”
白搭一聽,無語一瞬,隨即無奈道:“說的輕巧,我上哪去弄雙眼睛來?難不成商貿(mào)還有賣的啊?”
“你想什么呢?”蕭苻撫了撫笑僵的嘴角,“皇家有專為殘障人士服務(wù)的公益機構(gòu),只是要在那里遇到一雙合適的眼睛,非常不易,短則一兩年,長則數(shù)十年都有可能?!?p> 白搭吃驚不已,腦海中仿佛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但仔細回想,卻又什么都沒想起來。
她翻身坐起,來了精神,“那個機構(gòu)叫什么名字?在哪?為什么會提供人體器官?那些人體器官都是從哪弄的?合法嗎?”
“這又不是什么機密,反而作為公益事業(yè)都普及二三十年了,知道的人應(yīng)該不少?!笔捾抟苫蟮哪抗饪聪虬状?,“當今陛下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尊生母為太皇太后。第二件事,便是在天下十九州推廣后當,如今后當幾乎壟斷了天下法器的販賣。第三件事,便是命章城科在王都建造碧落司,專為天下傷殘修士提供免費的人體器官。”
“碧落司?”白搭詫異出聲,“這名字聽起來,怎么感覺有點怪怪的?”
“是的,這個公益機構(gòu)的名字就叫碧落司。”蕭苻說著看向姜夢,“這些事,姜兄知道的應(yīng)該比我們多。”
白搭咻的將目光移向姜夢,對上一雙幽深清亮的黑眸,頓時又想起幻境中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面,怕躲避動作太過刻意,忙尷尬地下移視線,停留在他修長的頸部。
姜夢抿了抿唇,白搭見他喉結(jié)如滾珠般滑動一下,不知怎的,突然聯(lián)想到幻境中的孟浪行為,瞬間滿臉通紅,連忙屈膝,雙臂環(huán)抱小腿,腦袋埋在兩臂間裝鴕鳥。
尷尬不已之際,她聽見姜夢說道:“碧落司,是皇家專為殘障修士設(shè)置的機構(gòu)?!?p> “在一定程度上,修士為社會的發(fā)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涉及農(nóng)業(yè)、醫(yī)療、教育、甚至軍事等各方面?!?p> “但修士在修行的過程中,難免會造成傷殘,有些傷殘是醫(yī)術(shù)、治愈術(shù)都無法治愈的。碧落司便是為這樣的修士,提供一個重獲健康機體的機會。”
白搭漸漸恢復(fù)平靜,悄咪咪掃了一眼眾人,暗自慶幸天色昏暗,好在無人注意到她方才的不自然。
姜夢停頓一二,掃了一眼神色正常的某鴕鳥,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繼續(xù)說道:“至于器官來源,碧落司建成之初是死囚,后來有眾多人強烈反對,便明令禁止了。近些年,大多是一些臨終之人自愿提供的?!?p> 白搭嘆了口氣,瞬間明白蕭苻說的不易了。
死囚即便罪不可恕,也有保留全尸的資格與權(quán)力。
在這個講究“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時代,有多少人能夠突破世俗之見自愿捐獻器官?即便是自愿,又怎知是否是真的自愿?又如何確保無辜之人不被逼迫?
“所以現(xiàn)在,問題又回到了原點。”白搭悶悶不樂道。
“也不一定?!笔捾迲醒笱笳f道,“最近這幾年,碧落司救助的人挺多的。我們?nèi)ヅ雠鲞\氣也是好的,總比沒頭蒼蠅一樣,到處找古道長前輩勝算大些。”
白搭雙眼一亮,“那要不我們現(xiàn)在直接去碧落司?”心動不如行動,她向來是個行動派。
雷霄瞥了一眼地上的秦依賢,眼神復(fù)雜,“還是先把他送回去吧。他的眼睛你根本不用愁,秦夫人自會請錢貴妃與二殿下出手救治的?!?p> “即便秦夫人不開口,也有許多人樂意為二殿下的表弟尋一雙合適的眼睛。畢竟,這對多少人來說,是一個接近錢氏一族的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p> “你等、等、等會兒,這關(guān)系有點亂,容我緩緩。”白搭著急忙慌地打斷雷霄,雙手按了按太陽穴,又擰了擰眉心,長吁一氣,“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