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畢換好衣服,秋水回到主殿,一本正經向秋明朗行禮,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一臉疲憊,不由一陣心酸,“兒子不孝,累父親受累?!?p> 秋明朗嘆了口氣,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懷疑道:“你真知錯了?”
“兒子知錯?!鼻锼荒樥\懇地跪下,“這些年,勞父親母親為孩兒操心。”
秋明朗怔怔看著一副真心悔過模樣的秋水,一陣心酸、欣慰,又嘆了口氣,道:“你母親身上種有一只銀靈蠱,最多再有三日便會成熟?!?p> 秋水臉色一變,“母親現(xiàn)在如何?族中可還有其他人種的有?”
“葉蓁與華易正在想辦法?!鼻锩骼拾戳税刺栄ǎ久嫉?,“你母親身邊的兩個侍女,也種有銀靈蠱,且已經成熟,檢測出來時當場暴斃。”
“那母親……”
秋明朗打斷他道:“暫時無礙。只是體內的蠱被激醒了,在迅速成熟,成熟時間大概會大大縮短?!?p> 秋水臉色煞白,一撩衣袍就要站起,又聽到父親說道:“嫣兒情況如何?”
秋水眸色一暗,“不太好,她身上被種了兩只銀靈蠱,一只已有十五六日,一只有六七日?!?p> 秋明朗重重喘息一聲,望著秋水,怒其不爭。良久,平復情緒冷聲道:“阿生那孩子,是怎么從水牢出來的?”
“我,不知。”秋水怔怔回道,下意識逃避這個問題。
“阿生的長生燈碎滅之前,滅過一次,不知是何緣故,又自行亮了起來?!币娗锼樕蛔?,秋明朗停頓一瞬,蹙眉又道:“此事被族老壓了下來,他們正在尋找緣由,許是阿生在水牢中突破了天界?!?p> 秋水瞳孔一顫,卻不敢對父親說,還有另外的可能。突破天界,并不能讓人死而復生。但明擺著,是父親或者說是族老,在故意混淆視聽,想將事情壓下去。
“另外,族老還發(fā)現(xiàn),阿生的長生燈,燈芯一分為二……”秋明朗注視著秋水,滿目哀痛,嗓音僵硬,“雷霄說,阿生三年前去過鬼城……嫣兒用了招魂術,也沒能招回她的元魂……”
“兒子明白,知道如何處理,父親不必再說。”秋水阻止他再說下去。每當有人提起一次,他就生不如死一次,后悔、痛苦如潮水般涌來,令他窒息。
“還有一事。”秋明朗嘆息一聲,蹙眉看著秋水,“這幾日,族門前一直有人聚眾鬧事,說要交出常青寨一案的兇手。此事我本想先壓下來,等阿生的事情料理好后再處理。但如今太后在此,不得不謹慎對待?!?p> 秋水眼眸微閃,心中有數(shù),平靜道:“父親放心,此事兒子處理?!?p> 秋明朗看著秋水,一陣懷疑,許久揮了揮手,一臉無奈地讓他出去,倚著榻背,揉了揉眉心,閉目假寐。
……
一從殿內出來,秋水便又被秦滄瀾幾人一頓奚落,在幾人推攘下,他拐去了秋老夫人房間。
見到母親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容顏明顯蒼老幾歲,秋水瞬間低垂了眼眸,眼神幽深攝人。
剛一走近,華易對他做了噤聲的手勢,他垂眸立在一側等候。
……
一個時辰后,葉蓁長舒一氣,停下手,“得換盧琛來,我不行了?!?p> 常清風立即遞上茶水,葉蓁急急喝了幾口水,癱在椅子上喘著氣。悅蓉立即跑出內室,去喚盧琛。片刻后,盧凝玉扶著臉色蒼白的盧琛進來。
“這只子蠱即將成熟,已開始有了自保意識,稍有不慎,便會讓它在秋老夫人心脈越鉆越深。這樣下去,只會加劇老夫人的痛苦。”葉蓁擦了擦額頭的汗,歇口氣又道:“兩位可還有別的辦法?我這手,已經抖得使不了法術了?!?p> 室內一陣死寂。
良久,空塵蹙眉道:“師兄撿的那本古書中,不知可有記載除銀靈蠱的方法?”
“書呢?”華易驚喜道,“快翻翻有沒有記載!”
空塵一臉嫌棄,“書不在你那?師兄坐化后,遺物不都給你了?”
“沒有啊?!比A易一臉懵逼,“他去前只將牽燈給了我。當時我還納悶呢,我又不焚香,他給我個破燈做什么?結果隔天,我就接到通知說他去了?!?p> 二人相視一眼,臉色微微一變。
就在這時,秋明朗步履匆匆走近,“蠱蟲可有取出來?”
幾人臉色一暗,紛紛搖頭。
“這殺死母蠱,子蠱不就死了嗎?”常明月好奇道。
一個白眼賞給弟弟,常清風嫌棄道:“母蠱在哪?怎么殺?殺死的子蠱如何取出來?”
秋水聞言,眸色一閃,若有所思。
“法術雖可以在體內殺死蠱蟲,但傳統(tǒng)的醫(yī)療器械無法取出蠱尸。一旦蠱尸碎在體內,若是再滋養(yǎng)出子蠱來……”華易愁眉不展,“這可如何是好?”
“我這有一物,說不定可行?!睈側厝〕銎鞄X針,遞給盧琛。盧琛接過一看,眼神一亮,注入一絲真氣使旗嶺針微微變形,夸贊道:“聰明!”
“什么東西?”眾人一時好奇起來。
“好東西!”盧琛笑道,“悅蓉,施術護住老夫人心脈?!?p> 悅蓉照做。許久,蠱蟲不再受驚地在心脈亂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盧琛飛出旗嶺針,同時,極輕細的“唧”一聲,熒光不再閃爍。
眾人一陣驚喜,屏息看著盧琛的動作,只見他注入一絲真氣,幾根旗嶺針合而為一。極細的旗嶺針竟變成鑷子,輕巧地將蠱蟲尸體夾了出來。
“檢查是否有蠱蟲殘骸,修復心脈?!北R琛小心翼翼捏著蠱尸,吩咐悅蓉。
……
一盞茶后,悅蓉收手,秋老夫人面容逐漸有了血色。
“多謝!”秋氏眾人以秋明朗為首,躬身感謝。
眾人回禮,后起身離開內室,留秋老夫人靜養(yǎng)。
“那個……”秋水干咳一聲,搭上盧琛肩膀耳語,“我夫人……王嫣……體內有兩只,想必還沒取出,能不能麻煩兄弟幫幫忙?”
盧琛臉色一變,不可置信地望著秋水,見他不像在開玩笑,表情漸漸平復。隨即眉頭一挑,一本正經道:“沒問題!只不過……”
“什么條件?你說?!鼻锼荒樒谂危瑧B(tài)度十分認真。
盧琛上下打量他一眼,“把你的白衣脫掉,整日和我撞衫,看著不爽。”
“行。”秋水瞟了一眼衣服,立即幻化成黑色。
盧琛抽了抽嘴角,穿衣只穿白的秋孔雀,居然這么好說話的穿起了別的顏色?他決定再得寸進尺一點,“以后都不允許當我面穿白衣。”
“行。”秋水毫不猶豫道,眼底隱藏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
“那行吧,我去走一趟?!北R琛拽起盯著蠱尸研究不停的常明月,“馬夫,開路!”
“多謝!”秋水沖著二人背影喃喃道謝。
眾人的記憶中,自那以后再沒見過秋水穿白衣,從前清冷無欲的白衣謫仙成為故事。
這也是盧琛從未料到的,那本不過是他的一句戲言,卻成了日后秋水被人視為性格轉變的象征。
只是,從此他們幾人中,少了一個風流謫仙,多了一個沒臉沒皮的無賴妻奴。
“悅蓉也隨我走一趟?!北R琛遙遙喚了一聲被華易幾人圍住的悅蓉,悅蓉連忙告辭跟上。
“等等等等。”華易忙喚住悅蓉,“姑娘,方才那東西從何而來?可是南疆人的設計?”
悅蓉茫然地搖了搖頭,“白……秋生做的,她送我防身用的?!?p> 空氣一陣安靜,秋水暗了臉色,眾人表情有些訕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