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前宮廷之圍一解,姜夢離開王宮后,直接去尋蕭苻。說明他的意思后,蕭苻道:“晚了?!?p> 姜夢眉頭輕蹙。
蕭苻凄涼一笑,紅著眼睛又道:“我娘去了,我爹又怎會獨活?吳簡死的時候,我爹的元魂回來過……見到我娘后,他沒入體,散了。”
姜夢怔愣住,心被什么狠狠擊了一下,有些悶疼。是他大意了。唯一有可能復活的人,卻放棄了生命。他本想替師父彌補一下,卻再沒有可能了。
與蕭苻分別后,姜夢去了常青寨。那里除了已經(jīng)冰鎮(zhèn)起來的解了傀儡術的各族族人,早已空無一人,連柳念思也消失不見。
通知雷霄帶人前來處理,他尋著氣息,找到四方村山腰一處茅草屋,里面一大一小正在下棋,一人在埋頭裁衣。
“你終于來了。”紅衣男子頭也沒抬,語氣平靜似相識多年的舊友。
“師夫!”柳念思驚喜跳起來。
回應柳念思的是一記金光,她看都沒看到師夫是怎么出手的,主人就已經(jīng)被打飛了出去,茅草屋瞬間化為灰燼。
一道黑影襲向姜夢,紅衣男子吐出一口鮮血,驚喝一聲:“回來!蠻蠻!”
黑影立即住手,退回身,扶起擦著嘴角血跡的紅衣男子。
“山神君一怒為紅顏,打我出氣……”紅衣男子咧嘴輕笑,聲音極輕,但揶揄的笑意甚是明顯,“雖是我把她做成傀儡,但殺她的可是神君呢?!?p> 不說還好,說完他又挨了一拳。
“師夫……”柳念思摸不著頭腦,可憐巴巴望著二人,兩邊對她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她誰也不想傷害。
正在這時,雷霄根據(jù)多日抓傀儡的經(jīng)驗,察覺到異動,帶著護衛(wèi)立即趕到。一見黑影,他的身體頓時僵住,聲音僵硬道:“蠻蠻……”看見紅衣男子時雙目刺紅,“混蛋!”說著,憤怒提拳而上,“你對我妹妹做了什么?”
“雷師叔!”柳念思尖叫一聲,白著臉擋在紅衣男子身前。雷霄收拳不及,眼看一拳就要落在念思身上,紅衣男子瞬間變換位置,將念思護在身后。黑影同時閃身攻擊雷霄。雷霄連連后退,怕誤傷到她,一直躲避攻擊。
“蠻蠻,住手?!奔t衣男子無奈道,“死都死了,埋在地下本就是暴殄天物,將她們做成木偶,才是物盡其用……”
紅衣男子正說著話,突然蜷縮成一團,臉色蒼白,冷汗直冒,嘴里憤憤的嚷嚷著:“山悠,你個混蛋?!?p> 柳念思一臉懵逼。雷霄也錯愕的看看姜夢,又看看紅衣男子。
山悠?
姜夢面無表情,停下書空繪制的符文。待符文順著紅衣男子的四肢爬上丹田,符印結成,他看了一眼柳念思,轉身離開。
雷霄猶豫不決,心中有些疑問,但最后還是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蠻蠻換一種方式活著,未必不是好事,但她不能完全沒有自主思想的受制于人……
等了許久,紅衣男子漸漸恢復平靜,臉上也有了血色,又將茅草屋修復成原樣。雷霄便開口與他做談判,他得帶蠻蠻離開,且他不能控制她。
紅衣男子從發(fā)絲縫隙中冷眼瞧著雷霄:“雖然她有一絲意識,但也是傀儡。你確定人與傀儡能友好相處?”
雷霄啞口無言。
“你若想帶她走,我也不攔著,日后出了事,不要像剛才那個王八蛋一樣來煩我就成。”說完,紅衣男子躺在床榻上,兩眼一閉,假寐養(yǎng)神。山悠那個王八蛋,封印了他的召喚術,這等于封印了他一半的力量。
雷霄猶豫許久,終是寒著臉轉身,“我要想見她便能見到她,你不許對她動手動腳、吆五喝六,不然我打得你滿地找牙?!?p> 紅衣男子翻了個身,不置可否。過了許久,等人走遠,手上悄悄結了個印。
雷霄走開數(shù)百米遠,一人悄無聲息追了上來,“哥哥?!?p> 聲音清脆稚嫩,雷霄突然僵直脊背,不敢置信,良久艱難地轉過身,看向身后十二三歲面無表情的女孩。
女孩嫣然一笑,面部肌肉有些僵硬,看著有些怪異。雷霄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眼淚嘩嘩的不受控制的涌出。
若她還好好活著,今年該十八歲了,可她永遠停在了十三歲那年。當年水蛟之患,是她用嬌小身軀奮力推開了哥哥,他這一生,都是妹妹用命換來的……
當年永城初見白搭,他驚以為是妹妹回來了……原城海妖一戰(zhàn),老白又推開了他……
他的命,是兩個姑娘用命換來的。
“好好活著?!崩紫鼍o緊擁著雷蠻,哽咽說道,“哥哥會經(jīng)常來看你,想家了就悄悄回去看看,莫叫人發(fā)現(xiàn)了?!?p> “好?!迸⒔┯仓种福林紫龅难蹨I,“哥哥也要好好的?!?p> “好?!北舜顺兄Z著。
雷霄心情復雜的離開四方村,吩咐人將傀儡處理妥善后,帶人繼續(xù)搜尋空塵大師。
……
發(fā)泄了一通,終于揍了一頓國師,姜夢回到族中見了祖父和父母,趕去鬼城。
灰衣布袍男子一見他,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說話,喝了杯茶,恍惚出神。
“你鎮(zhèn)壓的那些元魂,準備如何處理?”
“順其自然?!?p> 姜夢沉默了。
鬼城鎮(zhèn)壓的那些元魂,乃天都山孟氏一族被封印的族人死后所留。他們執(zhí)念太深,使得元魂不散,且力量過于強大,很是危險。而他能為阿生的一縷殘魂重塑肉身,自然也能為那些族人重塑肉身。但他沒有,反將暴動的族人元魂鎮(zhèn)壓起來。
其中緣由,自有他的考量。但封印久了,并不會消磨他們的戾氣,反倒會適得其反。
他所謂的順其自然,并不是任其自然發(fā)展,而僅僅是以暴制暴。
從某方面來說,以暴制暴確實是他沒辦法的辦法,順其自然也只是他的一個托詞。近百年過去了,他還在等一個結果。在那個結果到來之前,一切行動于他而言意義都不大。
只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要的那個結果,要么永遠不會到來,要么近在眼前。
無論如何,此事確實無需他一個局外人插手,除非事情發(fā)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如今他所能做的,大概就是把沙漠變綠洲吧。
……
此后的一個月,姜夢留在鬼城,一邊滋養(yǎng)白搭的元魂,一邊規(guī)劃鬼城重建,同時注意天下動靜。
朝廷的幾度告示,即便遠在鬼城,秋水和王嫣該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傷心之余,便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黑龍身上。
塵埃落定,山河瘡痍,未來也許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