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昏昏沉沉的,白搭一直做噩夢,一會兒夢見小時候落水的場景,一會兒夢見被窩里有蛇爬她身上,一會兒夢見旗嶺山蛇窟里群蛇追她,一會兒夢見天都山孟氏遺址的七星莽,一會兒夢見錢府荷花池水蛇纏腿……身體忽冷忽熱,嗓子發(fā)疼發(fā)干。
始終有淡淡的梨花香縈繞著她,是誰?好熟悉的味道,有娘親的味道。
每隔段時間有溫?zé)岬乃幩M(jìn)入口腔,一絲苦,一絲甜,她勉強喝了兩口,又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白搭迷迷糊糊睡醒,出了一身熱汗。她微微睜開眼睛,看見一人趴在床頭睡著了,一人身穿黑衣,背對著她坐在床邊,肩膀一動一動,手上似在做著什么。
白搭想抬起手臂揉揉眼睛,發(fā)現(xiàn)四肢竟被裹得緊緊的,動不了。一陣異香刺鼻,鼻子有些癢癢,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秋水立即一臉驚喜地回頭,“醒了?”
“啊啾……”
“啊啾……”
回應(yīng)他的,是白搭一連打了三四個噴嚏,連睡著的人也被動靜驚醒。王嫣的表情瞬間從茫然到激動不已:“生生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白搭不習(xí)慣他們的熱情,若無其事地?fù)u了搖頭,結(jié)果卻有些頭暈。
“生生睡了六七日,身體都臭臭的,要不要洗香噴噴?”王嫣不等她反應(yīng),扭頭瞪著秋水:“去放水?!?p> 站在浴池邊上,白搭脫好衣服開始有些犯怵,想下去又不敢——腿短夠不著底兒,但身上汗津津、黏糊糊的,味道實在怪異。王嫣穿了中衣跨進(jìn)浴池,將人抱在白玉階上,泡在水里。
“我自己洗。”白搭不自然的說道,雙手不知該捂哪里好,扭捏的放在胸前。
看著她的動作,王嫣一陣好笑,緊抿嘴角不讓自己笑出聲,“你還小,沒力氣?!?p> “我十七了。我自己會洗?!卑状钜琅f甕聲甕氣的堅持。
王嫣冷了臉,柳葉眉橫直:“洗不洗?”
“我不要你洗?!卑状钆酒?,聲音提高不少。然而,她站在臺階上,還沒人坐著高,氣勢上更是矮了一截。
王嫣臉更黑了,咬了咬牙,“小兔崽子,皮又癢了?”幾個字差點兒蹦出來。
端水果進(jìn)房間的秋水,一聽到浴房的動靜,剛準(zhǔn)備將托盤放在桌上,猶豫那么一瞬瞬,又拿了起來,躡手躡腳向浴房走去,生怕一大一小在浴池打起來。他悄悄站在浴房門口,伸長耳朵,聽見王嫣壓抑著怒火冷聲說道:“不要我洗,難不成讓你爹來給你洗?”
“我誰都不要!我不洗了!”白搭憤怒轉(zhuǎn)身。
一聲奶聲奶氣的尖叫,下一瞬“噗通”一聲,水花四濺聲響起。
秋水臉色一變,想也沒想直接闖了進(jìn)去,只見一只白嫩嫩的湯圓在水里哇哇撲騰著,王嫣則黑著臉,一手提著湯圓的雙手不讓她結(jié)印,一手扣著她的小肚子不讓她下沉,任她兩條腿在水里撲騰,浴房被兩人嚯嚯的,濺了一地水。
“你爹來了?!蓖蹑毯谥?,惡意滿滿的哼笑一聲。
果然,湯圓立即不撲騰了,兩只大大的桃花眼瞪得圓溜溜的,氣得直打嗝。
秋水揚唇一笑,長腿一跨,坐進(jìn)浴池,將水果托盤放在池子邊緣。
“出去!我不要你們洗!”白搭一張臉氣得通紅。她十七歲好嗎?不是真的三四歲!雖然是小胳膊小腿,但是被人看光光很尷尬好嗎?
“老實點兒?!鼻锼畨男χ舆^王嫣手中的湯圓,塞了口西瓜,將人摟得嚴(yán)嚴(yán)實實,“別人還沒這個待遇呢。”
“窩卜稀飯(我不稀罕)!”一張嘴,西瓜汁順嘴流了下來,白搭話也沒說清。
秋水連連點頭,口中隨意應(yīng)著,又夾了塊香蕉塞她嘴里,“你不稀罕爹稀罕?!?p> 懟人的話在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去,胳膊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疼得白搭直抽冷氣。
“輕點兒,媳婦兒?!鼻锼戳艘谎郯状畹谋砬?,眼角掃到她瞬間被搓紅的胳膊,微微蹙眉,小聲提醒。
王嫣愣了一瞬,眼眶微微發(fā)熱,咬唇不語。
空氣突然安靜。
秋水眼眸一暗,伸手捏了兩顆葡萄,一顆放進(jìn)媳婦嘴里,一顆放進(jìn)小娃娃嘴里。
白搭蹙眉看著水下,雖然他沒脫衣服直接坐進(jìn)來的,可她是裸著的呀!雖然是四歲的娃娃身體,可她有十七歲的思想啊,被看光光了怎么辦?可若是讓她一個人面對王嫣,她寧愿四歲的身體被看光光……
然而,白搭注意到,秋水極其自然的用手接王嫣吐出來的葡萄皮,放在浴池邊上。
“生生,葡萄皮不好吃?!鼻锼粗兜耐尥?,有些奇怪。
白搭回神,環(huán)顧四周,葡萄皮吐哪?
“吐爹手里?!鼻锼斐鲆皇?,白搭猶豫半晌,吐了上去。
秋水洗了手,又插了塊桃子,一邊喂著,一邊隨意問道:“生生,你的小鳥呢?”
“不知道,它一到海邊就會亂跑?!卑状钜е易佑行╇y以下咽,又想起從她去北海就再沒見過小金,不由輕蹙眉頭。
搓后背的時候,秋水屈膝將娃娃放在腿上站著。小娃娃一臉嚴(yán)肅的捂著他的眼睛,“不許看?!?p> “不看,不看?!鼻锼炭〔唤?。
搓完后背,王嫣本不打算給孩子洗頭的,想想幾日沒洗,還是一并洗了。但真到洗頭的時候,她又犯了難——她沒給人洗過頭,孩子小時候都是她奶娘洗的。她悄聲郁悶地嘆了口氣,挫敗地瞪了一眼秋水:“洗頭。”
秋水愣了一瞬,想起方才她搓手臂的生疏樣,應(yīng)該是不敢給孩子洗頭,立即有些想笑,咳嗽一聲忍住了,“生生,爹給你洗頭?!闭f著,一腿微微曲起,把孩子放在腿上坐著,王嫣從旁邊扶住。
千辛萬苦終于洗好,白搭一套上衣服,頭發(fā)也沒擦,屁顛屁顛跑了出去,她才不要再在那么尷尬的地方待著。
看著跑遠(yuǎn)的小身影,秋水神色自若的淺笑道:“生生,依賢給你留了封信,一會兒爹拿給你看,別跑遠(yuǎn)了?!?p> 白搭黑了臉,慢慢停下腳步,走到廳堂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