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盈滿了這棟三層的小樓,中用著長竹做的廊連成,兩旁是紫竹林,高高挺立,看似比城外野山坡上的長勢還要好上許多。
丁蘭舉著燈在前方行走著,路中一句話未說,好長的時間,終停下,這棟樓樓身亦是用竹所做,高高開了三層樓,在兩側(cè)都做了露臺模樣。
朝顏停下左右看的目光,盯著丁蘭握著鎖的手,指肚有一層薄薄的繭,手上的動作十分快,門從外往里推開,黑暗的一片只有燈的光,寂靜處似乎有小蟲的叫聲。
“這棟樓許久未曾有人住過,殿下離開剡都五六年,從未有人踏足,但仍會有人每日來打掃,二位貴客且放心?!倍√m舉著燈,將屋子里的大燭點上,瞬間,屋子便亮堂許多。
“這棟樓共有十個房間,都是待客所用,二位自行挑選住處吧,丁蘭就不打擾兩位了?!?p> 丁蘭出門輕輕地將竹門關(guān)上,屋中的大燭燈閃爍星光,朝顏與王生互相看了眼彼此,目光中寫著輕柔的顏色,幻的墨瞳因著緊張感消失,漸漸回到最初的淡紫色。
王生坐在竹凳上,因著靈士的壓制感覺還在,雙腳粗粗抖動,凳腳拍打地面,一聲輕,一聲重。
朝顏目光放在窗外,林中有些星星點點,看不出是哪種小蟲發(fā)出的光,她聽著身后王生發(fā)出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地點著頭,終是回頭,用手輕輕地拍在王生的額頭。
“普通人與靈士終究有不同的對嗎?”朝顏拉了椅子坐在王生對面,見著他的雙目緩慢地清醒,輕聲問著,“你可曾想過,做一個靈士?!”
王生一個字都未曾聽清,聽著朝顏這一最后一個尾巴,抬頭迷瞪問道:“啥?!”
“你想過做靈士么?”朝顏忽然靠近王生,王生害怕,身子往后挪了一兩步。
“靈士?我可不是那塊兒料?!蓖跎f著直直搖頭,窗外的月從窗外透進來,“夜也已經(jīng)深了,我們還是先睡一覺吧?!?p> 朝顏并無困意,卻也因王生只是個人類,而做了罷,她點頭,手輕輕一揮,燭滅燈熄,這棟竹樓瞬間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那邊的日頭靜悄悄鉆出了東邊,一滴露水從墻頭綻放的花瓣墜落,紫色的花瓣,向著眼光,靜悄悄地準備合上。
“咦,這墻什么時候種了這么多的花兒?”丁蘭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身后跟著四個婢女,前兩端著銅盆,后兩手里端著托盤,盤中放著一應(yīng)洗漱用品。
丁蘭目光所到這處,滿墻的綠色,以及偶爾能夠見著的淡紫色,成嘴張開的模樣,朝著陽光一點點移動。
“這些個不起眼的雜花,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公主府中?”丁蘭深覺疑惑,往前走了一步,手輕輕碰了下花,下一秒,如夢境在臨。
晨風(fēng)吹著花香,朝露的氣息冷冷地撲打在丁蘭的臉上,幻境與吸入的香味是同時開始的。
花,紫色,夢,紫色,周遭的一切是紫色。
“他們說,剡都有妖,可是這妖從何而來?
皇族的名中皆有他物之存,何不是個妖?聽說這大公主渡鴉便是妖界公主的化身,出生是在子時,正正巧巧,日月城那夜被渡鴉圍的水泄不通!”
“瞎說些什么呢?陛下主張斬妖除魔,以自身些微的靈力帶著人類斬殺,何能生下妖魔鬼怪來?”
“也許……陛下他也……”
“丁蘭?!丁蘭?!”朝顏拉開門,見著門外躺著五人,只認識其中領(lǐng)頭的丁蘭,慌忙用手拍打著丁蘭的身體,經(jīng)過一夜的休息,她已是容光煥發(fā)的模樣,一雙淡紫色的瞳孔默默的褪去了顏色。
“是夢?”丁蘭睜開雙眼,一張小小的圓臉卡白著,小鹿般的眼睛望著周圍,熟悉的竹樓,沒有那滿墻的綠色葉紫色花,也沒有那紫色的世界,“我怎么大白日做了夢了?”
“做了什么夢來?”青楓的聲音自院外響起,他遠遠地聽著這邊的動靜,不過三兩步趕來,他望著丁蘭,“丁蘭,你做了什么樣的夢?”
日頭濃烈了些,丁蘭聽著青楓的聲音,連忙行禮,朝顏有模學(xué)樣的跟著行禮。
“青楓先生。”丁蘭聲音微微顫抖,她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對于靈士,有著出于本能的恐懼,于是說話也是軟軟的。
“青楓先生!”朝顏說話中氣十足,她未曾低頭,直直地望著青楓的雙眼,因著是靈士,習(xí)的心養(yǎng)的是氣,青楓整個人看起來實實虛虛,多有仙氣盤旋在他頭頂般。
“我看不透你?!鼻鄺鞫⒅?,“姑娘的名字不錯,朝而夕誓?!?p> 朝顏笑著搖頭,望著青楓,心道,你當然是看不透我。
“姑娘可是有話要說?”青楓問著。
“青楓先生,你不會懷疑我是妖吧?”
丁蘭手握著帕子,聽著妖這個一字,手抖了三抖,她望著朝顏,恍惚那個夢,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兩步。
“剡都有妖,這并不是個秘密,而你同王公子都是自嶺南遠遠而來,誰說得準是否半路被奪舍了呢?”青楓滿口滿語都是不相信。
大早上,這樓外動靜過大了些,王生披頭散發(fā)從里面出來,望著門外一群人,看著青楓,瞬間沒了底氣,昨日之事在他心頭留了太大的印象。
“王公子醒了?殿下請您和朝顏小姐洗漱后,到飯?zhí)贸栽琰c?!倍√m實在是受不了現(xiàn)在的這種氣氛,她抓著王生,就像是抓著一根救命草一般,匆匆地開口。
“我也該去殿下那兒看看了?!鼻鄺鳒\淺留下一句,青色的虛影在原處停了幾秒,已無氣息。
“呼~”丁蘭輕松了口氣,“二位,這四位小婢子將會留在竹苑伺候,你們可以隨意差遣,我還要向殿下回信,先走了?!?p> 這竹苑陰森的很。丁蘭在院外看了半天,白日做夢留下的全是刺身剔骨的真實,她裹著紗的衣裳下汗毛根根樹立,本是紅潤的唇色,此時是烏青。
那一陣陣風(fēng)吹著朝顏的臉,細小的汗毛因為風(fēng)吹而微微發(fā)癢。
“姑娘,趕緊洗漱吧,殿下那邊還在等著呢?!?p> 朝顏回頭,一個小姑娘,梳著兩個乖巧的發(fā)髻,一張小嘴一開一合的,甚是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