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惡鬼鎮(zhèn)魂
“慶親王，洛米達(dá)人，有意思。”林縝開扇返身道，“如果我只殺你一個，你的兒子一定會報仇。這樣吧，你幫我遞一份奏折上去，然后自殺，這樣你就是為國盡忠而死。我會照顧你家小，你兒子也將以你為榮。”
安康哭喪著臉，老淚縱橫，始終舍不得這條命。
“見小利而忘命，干大事卻惜身?！绷挚b搖頭道，“你太對不起鄙人這些年的栽培了。奏折在這里，做忠臣還是做奸臣，要英名還是要惡名，自己選。”
“王爺，老臣真的是一時糊涂……”
林縝搖頭：“十八兄弟，有勞你把外面那個穿黑衣服的檢察官叫進(jìn)來。”
18號點頭離去。
十拐八彎轉(zhuǎn)出府院，果然看見一個黑色官服的男人，神色與海軍憲兵隊有幾分雷同，想必就是了。
“您是檢察官嗎？”
“是”
“王爺請您進(jìn)去?！?p> 少時，兩人推開籬笆門，安康已經(jīng)躺在地上了。
“沒事，暈過去而已?！绷挚b淡淡說道。
18號心中掠過一絲不安，他分明感覺到有一個人在附近，那身形好像就是上次在這里看見的那個女子。
“李忠。案子查得怎么樣？”
這個叫李忠的男人取出文件。
“屬下查到，他向慶親王的人行賄八百萬，那個中間人今天早上剛剛叛逃，同時在他辦公室保險柜里找到了這個?！?p> 18號倒吸一口涼氣，李忠手上的東西就是那袋鉆石，上面肯定還留著自己的指紋。
林縝突然哦了一聲。
“對不起忘告訴你了，這是我的?！绷挚b倒出一顆鉆石，笑道，“看，南洋貨，七省海灣出品。進(jìn)貨票據(jù)回頭給你送過去?！?p> 李忠楞了一下，卻不好說什么。
“南洋司令部以下，東海艦隊至少有三個基地與電文事件有關(guān)系。相關(guān)人員已經(jīng)全部逮捕，背后的間諜網(wǎng)也破獲了。”
“很好，同安康聯(lián)絡(luò)的那個人也不要放過。不管他是不是慶親王的人?！?p> “屬下還查到，南洋司令部存在大面積的走私行為，包括軍用運輸艦和醫(yī)療艦?！?p> 林縝一怔，隨即恢復(fù)過來。
“我們辦案的精力要放在清除高級內(nèi)線上，而不是去抓那些小魚小蝦?！?p> 李忠面帶不悅：“先生，您當(dāng)初對李忠說過，男兒在世要立得正站得直，清除邪佞，為什么現(xiàn)在卻……”
林縝扭頭盯著他，深邃精芒似乎要刺穿他的身體。
“清除奸佞？你入本王門下之前，清除過多少奸佞？還是你差點被奸佞給除了?！?p> 李忠啞口無言。
林縝又問：“就算除惡務(wù)盡，你李忠只一身，是先除大奸大惡，還是先拍小蒼蠅？”
“先生所言極是?！?p> “去吧。把南洋司令部翻一遍。抓出的內(nèi)鬼，殺全家就行了?！?p> “屬下還有一事。兵部尚書近日與慶王爺?shù)漠a(chǎn)業(yè)有頻繁資金往來，我擔(dān)心他們已經(jīng)勾結(jié)起來了?！?p> 林縝聳聳肩：“隨他去?！?p> “可是先生，朝廷六部十六司，基本上都投了慶王爺門下，這樣先生你就……”
林縝大笑，拍著李忠的肩膀：“放心，朝廷永遠(yuǎn)是陛下的?！?p> 林縝揚手，李忠默默退下，招呼人把安康抬下去。
18號很是緊張，他不知道為什么以前的曼羅王，現(xiàn)在的明親王要當(dāng)著自己的面和手下說話。
要么，他認(rèn)為自己以后會是他的人，要么他認(rèn)為自己是個死人。
錯愕間，林縝已經(jīng)牽了他的手。
“來，亭上喝茶?！?p> “王爺……”
“唉……”林縝佯裝不悅，“說過了，只論袍澤，不論世俗名利?！?p> 林縝露出小臂，竟是一道猙獰疤痕，右手輕輕一旋，一杯茶便倒好了。
18號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受此禮遇，內(nèi)心彷徨兼感激著，又覺得眼前人做事太過狠辣決絕，動不動殺人全家，一時兩面為難。
“聽說，這次十八兄弟殺得七進(jìn)七出，把那個伊勢嗣子也給抓了?！?p> 18號聽到王爺夸獎自己得意之作，拘束全散，渾身飄飄然。
“先生你是不知道，那十二門巨炮黑洞洞的，可那小崽子偏偏就要俘虜我們，嘿嘿，咱哥三兒鯉魚跳龍門，當(dāng)場就把他按住了！”
林縝聽得受用，大笑道：“兩百年來，你是獨一個接舷肉搏的?！?p> “可惜，只有咱兩人沖了上去，后面的弟兄都被壓在飛行甲板下面的平臺上，要是多點人，咱能把那條‘近江’開回來?！?p> 林縝被他逗笑了，露出孩子一樣的天真表情。
“真羨慕你們。有你們在，我才能求和?！?p> 18號有些驚訝：“先生不是求戰(zhàn)嗎？”
“呵呵，哪里是我求戰(zhàn)，分明是他們乞降！”
這話林縝說得咬牙切齒，18號回想一番，帝國到現(xiàn)在還沒有宣戰(zhàn)，沒有進(jìn)入戰(zhàn)備狀態(tài)，全依賴國際調(diào)停，簡直就是躺平博同情。
特別是慶親王那番話，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18號越想越糊涂：“您不是說，只有開戰(zhàn)沈大哥才能放出來嗎？”
“現(xiàn)在不是放了嘛。這幫混子，看到你們連戰(zhàn)連捷，自然覺得洛米達(dá)人不過如此，個個求戰(zhàn)，想著占些便宜?！绷挚b愁眉苦笑，“這樣也好，英雄總不至于受委屈。”
原來如此，明王林縝兩次都因為立場問題站在官僚集體的對立面，自然很不好受。18號對他的狠辣有了新的理解。
“先生，我能為你做點什么？”
“保護好自己。洛米達(dá)人要殺你，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在我找到緣由之前，你必須活著?！?p> 18號似有一堵棉花塞在胸口，差點就脫口而出，自己是從人家實驗室里跑出來的。但是想一想，如果公開，要不要進(jìn)實驗室就由不得自己了。
“謝先生。但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哦？”
“您應(yīng)該是一個很好的人，為什么不放過安提督的家人呢？畢竟他們是無辜的?！?p> 林縝沒有生氣，只是笑了出來。
“無辜？我記得你們艦上犧牲了十一個弟兄，對嗎？”
18號想起把自己反鎖在輪機艙，飲彈自盡的輪機長，不僅悲從中來，默默點了點頭。
“他和他家人的死是一個悲劇，難道那十一個兄弟就是沒有名字的數(shù)字嗎？他們就沒有親人嗎？失去這份頂梁柱，不會餓死嗎？他泄露情報的時候，就應(yīng)該考慮到會殺死無數(shù)的無辜者，對罪行的理性反饋是對犯人的最大尊重。既然如此，我應(yīng)當(dāng)成全他?！?p> “這……”此番言論雖是詭辯，卻令人無法反駁。父親貪錢兒子花，槍斃父親并不能杜絕貪腐，但是殺了他兒子，一定有效！
跟不講理的人，不用講道理。
既然無此，多說也無用了。
18號正要告辭，卻被林縝拽住。
“你大哥沈淵，鄙人神交已久，我希望你能帶他過來喝茶?！?p> 兩次交往，18號如沐春風(fēng)。明親王談吐意境皆非常人，與他交談如同品味香醇美酒，不勝自醉。這種要求當(dāng)然滿口答應(yīng)。
聽到肯定答案，林縝才放開手。
18號再次起身告辭，林縝卻將那個黑色絨布袋子交了出去。
“先生，這是你的?！?p> 林縝哈哈大笑：“十八兄弟可真不會說謊，這是你的了，拿去好好撫恤陣亡的兄弟，重傷的那位也需要一大筆醫(yī)療費?！?p> 18號意識到南方艦隊走私的事情肯定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想到這一層，他哪里還敢伸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縝看他模樣，只是笑著將鉆石塞到他手里。
“拿著！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我們都不拿，拿什么去跟那些壞人斗？”
林縝話里有話，說得18號口瞪目呆。
這拿錢還拿出了道理，雖聞所未聞，卻無法反駁。
鉆石入手的瞬間，18號只覺得耳朵一片嗡鳴。
等等，這句話有問題。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誰怎么拿？那個“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