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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歲月

第二十三章:清須舊話

一碗茶的歲月 殷野望 5364 2021-06-04 23:29:54

  有樂哭著安慰我:“好了,別哭了啊!乖……”

  黑眼圈之人蹲在一旁也加以撫慰:“沒事了,姑娘,哭過就好了。”有樂懊惱道:“你安慰歸安慰,摸什么摸?”黑眼圈之人嘖然道:“沒聽說過‘撫慰’嗎?‘撫’意思就是摸啊。要不然怎么叫‘撫摸’?”

  有樂惱道:“你安慰她,你摸我干什么?”黑眼圈之人嘖一聲說:“你倆不都在哭嗎?那我改為安慰你,并且摸她?”有樂惱火道:“你摸她,我更揍你了?!焙谘廴χ说裳鄣溃骸澳俏腋臑槊??”有樂忿然捏拳道:“你再摸我試試?”

  黑眼圈之人無奈道:“橫豎都不行啊?難怪孔子教導我,要遠離你和女人?!鞭D身蹲到一邊,見正信在那里抹著老淚,他不由納悶道:“人家東海打清洲,打得那么慘。他們兩個哭還有因由,你哭什么哭?還老淚縱橫,在那兒辛酸……”

  正信拭淚道:“我看他們哭得傷感,自也不禁感從中來?!焙谘廴χ税櫭嫉溃骸澳阌惺裁锤袕闹衼??”正信唏噓道:“這一戰(zhàn)不僅讓信長成名,還使東海大軍一下子就分崩離析了,東部最大勢力從此一蹶不振。作為人質的我主公得以脫離了東海的控制,從而走向一步步自立并崛起。沒想到我親眼目睹了這一過程……”

  黑眼圈之人蹙眉道:“當時你在哪里?”正信回想著說:“當時我參與了桶狹間之戰(zhàn)?!焙谘廴χ藝K然道:“當年你都參與了,你還目睹不夠?。繉α?,打得這樣慘烈,你怎么沒死啊?”

  正信嘆道:“因為我不在這兒呀。”黑眼圈之人蹙眉道:“你不在桶狹間這兒,參與什么桶狹間之戰(zhàn)?”正信感喟道:“我是從廣義上參與了桶狹間之戰(zhàn)。那時我跟隨三河的少主公身邊的忠世大人,就是愛玩上吊那位圓臉老哥。我們少主公參加了戰(zhàn)役,并擔任先鋒,突襲丸根寨,取得守將盛重的首級。即便此戰(zhàn)之后,我們少主也尚未打算脫離東海而自立,仍不斷出兵騷擾清洲的領地并且攻打他們的城寨,還多次上書給義元之子氏真,希望氏真能夠再組義軍,并且愿意擔任先鋒討伐信長,為義元復仇雪恥。然而氏真的無能使得駿河的情勢越來越紊亂,有不少他們家的老臣紛紛出走或逃離,使得我家少主終于意識到氏真他們家是確定走向敗亡的路途了。兩年后,清洲派來老臣瀧川前往三河拜見我們少主,他說:‘主公非常想念三河的弟弟竹千代,希望閣下抽空前往清洲一敘舊情’。就這樣,西瓜偎邊,清洲同盟形成了。與信長結盟對于沉穩(wěn)的我家少主來說,卻是一場豪賭,也從此展開了兩個年輕人開始叱咤風云的年代?!?p>  有樂聽得忘了哭,不由好奇的問:“當時你具體干什么來著?”正信回憶道:“除了幫著我家少主護衛(wèi)運糧隊,并且晚上去燒你家的糧草,主要就是搞三搞四?!庇袠沸αR:“我就猜到你無非就是搞東搞西?!?p>  正信感嘆道:“我身份低微,當時仍是忠世的部下。不搞東搞西哪有活干?此戰(zhàn)之后那三年日子尤其苦,那時三河農(nóng)民鬧一揆,我奉命加入了一揆軍,參與了農(nóng)民起義,反抗我們家少主。在我搞三搞四之下,翌年起義失敗,我就順便離開了三河,又去投奔久秀大人的家,替他干些臟事。”

  黑眼圈之人蹙眉道:“接下來你是不是奉命幫久秀去搞‘劍豪將軍’?我才發(fā)現(xiàn)你們?nèi)舆@些老謀深算的老家伙謀士很壞呀!比我想象中壞多了……”有樂贊同:“對!三河這幫老家伙最壞,原來很多事情都是他們搞出來的。不過義元也是倒霉催的,要是當時三河那位少城主不回城摸魚,我哥哥撞到的很有可能不是義元的本陣,而是三河那位少城主,那他也應該不會死在我哥哥的手上了。”

  說到這里,轉臉對我說:“打仗就是這樣,也要講運氣好不好。若還要怪罪某個人,要怪就怪三河那位少城主不該偷偷溜回城摸魚?!?p>  我抬起淚眼,問:“那……能不能想個法子,讓他不回城摸魚呢?”

  正信一聽,嘖然道:“哎呀,又想改變歷史?我看不成的。就算他不回城摸魚,那又能怎么樣?”說著,抬起手給我看他的傷,臉色愁苦的道:“你看我這些手指,都是被義元咬傷的。我們已經(jīng)想盡辦法救他走,甚至拼命幫你去拉他走,然而試過了許多次都不行?!?p>  有樂抬了抬手,點頭道:“對呀,他也咬我的手指。你看這十根手指,都呈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咬傷。尤其是這根手指被咬,可能會影響到我沖茶的技能。”

  見我淚眼盈盈地望來,黑眼圈之人便也抬起手給我瞧,搖頭說:“我不敢再去碰他。他愛咬人手指。你看我這些手指,沒被咬斷都好了?!?p>  有樂見我又要哭,便說:“你知道,我們盡力了。事實是我們已經(jīng)試過了許多次各種方法。包括打掉他帽子,不行。偷他帽子,也不管用。偷他茶具也都偷過了。又偷他化妝品,使他不能化濃妝,結果他素顏上陣,去被殺。其它方法包括,拿他的球,踩癟他的球。甚至抬走他的轎子去扔掉,全不好使。最后走上了綁架他的危險道路,也一次次的失?。∽顟K是被他一次次的咬手指……”

  我仍不甘心地問:“那……能不能再試一試不搞他,改而去綁三河那個回城摸魚的小子呢?”

  “不行!”有樂搖頭道:“他是次要的。在此戰(zhàn)完全不重要,不是我哥的目標。你折騰他不管用,反而搞我們累。我真的不想一次次地回來這里反復觀看我哥哥在戰(zhàn)場上的個人才藝表演以及勁爆的歌舞演出,都看吐了。有一次還被他拉我一起演出,你說這有多惡心???”

  黑眼圈之人稱然:“對。記得好像還有一次,我們幾個全都被他硬拉去那邊給他伴唱并且伴舞,他還風騷地左摟右抱,一邊載歌載舞一邊左右開弓,親完這邊親那邊。然后我還站到他大腿上,做完一字馬又擺什么金雞獨立的動作……真是不堪回首的經(jīng)歷呀!”

  瘦弱之人在旁插了句嘴,奇怪地問:“為什么現(xiàn)在每個人都能清楚地記得歷次穿越之事了呢?”黑眼圈之人懊惱道:“想是因為已然穿越太多次,我們覺醒了。而且沒辦法不記得,他哥給人印象太難忘!”

  我心念一動,忙問:“那……我們不如去搞他哥?”

  “不行!”有樂嚇一跳道:“那只能是我們反而被搞。你想想啊,我們都被義元咬到這個地步了,何況我哥哥那么瘋狂?連義元這種斯文人我們都搞不定,憑什么能指望搞定我哥哥這種大魔王?而且我發(fā)現(xiàn),隨著我們一次次穿越回來,我哥哥好像已經(jīng)覺察什么地方可疑了,畢竟他是大魔王這么厲害的終極老板腳色,或許真能感覺到其中有蹊蹺……以我對我哥的了解,被他懷疑,那我們就更不妙了!”

  就連黑眼圈之人也緩緩搖頭,沉吟道:“此節(jié)我也有想過。不過要搞信長很難。我算了一下,根本沒有機會。除非我們穿越到他嬰兒時候,從搖籃里抱出來捏死?!蔽液陀袠芬黄鸱磳Γ骸安恍?。那還是算了吧!”

  正信一臉奸詐地說:“假如你們一定要堅持去搞信長,我愿意在他嬰兒時期下手。沒事,我替你們?nèi)ツ笏浪??;蛘吣谜眍^悶死這個小嬰兒,這類活兒我可以為你們效勞。干不干?”我懊惱道:“不干!”

  有樂抬起手指,對正信說:“我早就知道你最壞了?!闭拍笏终f:“我去把你所有的哥哥全扼殺于嬰兒時期,你不就可以成為老大啦?到時候所有茶具都歸你不好?”

  有樂苦著臉道:“茶具都歸我聽起來是不錯,但我沒有那么狠可以干掉她那個承芳啊。假如我當清洲老大,她那個承芳一打過來,我就完了。除非……除非也把承芳捏掉。”正信用力捏他手說:“那不如把你也捏掉吧!”有樂叫苦:“哎呀哎呀,我這手……咦,最近感覺還不是那么癢了噢?”

  正信看了一眼,說:“還是腫。我看不樂觀!”有樂發(fā)愁道:“不如還是先解決我手的問題吧?如果連這個都解決不了,就更別提去解決大魔王了。”正信郁悶道:“你這手只有我老婆毒林尼能解決。她跟大魔王雖說不是一個等級,可是也很難搞噢!”

  瘦弱之人說道:“都告訴過你了,我那個營地里有藥可以醫(yī)治毒傷。就是我屋里那個綠色的膏……”有樂一聽立刻搖頭:“有膏你當時怎么不給我?還拉我去拿肥仔的涼藥……況且我不想再回你那個戰(zhàn)場,都玩膩了。不如回我家?我們穿越到我爸爸那個時候去,他總是有辦法!”瘦弱之人點頭稱是:“對。我也覺得老爸最有辦法!不如也穿越去找我老爸……”

  黑眼圈之人嘖然道:“你們兩個長不大的小孩還是算了吧!現(xiàn)在找爸爸都遲了,何況你們爸爸看到你們長成這個德性,還都這么沒出息,就會多氣死一次!不如穿越去找我媽媽,在她還是少女時期就把她從江戶城帶走,專程帶她去甲府,然后故意在左京大夫每次從躑躅崎館出來打獵的時候,制造各種機遇讓我媽媽去泡他。然后我就……”

  有樂聽得不禁失笑:“然后你就出生在躑躅崎館,如愿以償成為左京大夫的兒子是吧?你想得美!我們絕不會幫你干這種事,‘星河古箴穿越’這種高層次的東西讓你用來改命那還得了?”黑眼圈之人想到惆悵處,哽咽道:“就算不成為左京大夫的兒子,當他女兒也行啊。然后我嫁去東海,相夫教子,輔佐承芳打贏這一仗,反過來割掉你哥哥的頭,再順便去你家掏你鳥窩,并且在你還是嬰兒時期就揍你……”

  有樂越發(fā)笑道:“我們絕不會幫你改性別為女。你下輩子再另找路子嫁人吧!”黑眼圈之人憧憬道:“又或者,我先變成左京大夫家小姐,再以小姐的身份去撞見你爸爸年輕時候,然后我泡他。他就不會再認識你媽了,然后你們?nèi)紱]了,我跟你爸爸生出來的是另一窩小孩,不再有你,也不再有你哥哥。這叫一鍋端,直接端掉你們!”

  瘦弱之人突然想到了辦法:“有了!不如我們這就穿越去他爸爸年輕那個時候,讓我們這位姑娘去泡他,直接就省去了那些繁瑣。泡完之后呢,就跟他爸爸生出新的一撥小孩,歷史就改變了。對不對?”我搖頭不依,有樂提手就打他腦袋,惱道:“沒想到你這么壞,想出這個毒招!”

  “這是你爸爸?”我不禁好奇地問有樂?!皼]想到他是這樣子的……”

  有樂拭了一把眼淚,低聲說:“我也沒想到他其實還不算很老。以前怎么總以為老爸很老?”

  面前那位年約四旬的壯實漢子,披著一件寬衫,坐在屋后清池邊看魚。他頭也沒回地問了一聲:“誰?”

  有樂和我一起縮身躲在門邊,他哽咽著不敢答應。先前還勇氣滿滿要回來找他爸爸,見到了老爸,卻反而不敢吭聲了。

  “阿長啊,是你嗎?”我們聽見他爸爸強忍一陣陣促喘和咳嗽,在屋后輕聲問?!澳愫偷艿軅兓貋砹藛幔俊?p>  我悄聲問:“阿長是誰?”有樂垂涕道:“就是那誰誰誰誰,我老爸愛叫他‘阿長’。那天他帶我們出去玩,回來時我爸爸就已……已經(jīng)病倒了,不省人事。很快就過世了?!?p>  正信蹙眉道:“這是信秀大人最后的一天。唉,沒想到你帶我們回來這個時刻。”黑眼圈之人抬手遮著嘴,小聲說:“你說你爸爸有瓶解毒丸放在那里?趕快找到它,咱們趕緊走?!?p>  信秀在屋后咳了一陣,手緩緩垂下來,把一個親手做的竹雀放到身旁。有樂見了那個竹雀,眼淚又止不住地涌出來,他怕哭出聲音,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可還是掩不住抽泣聲。

  有樂是他最小的孩子。我猜想,竹雀應該是做給他幼子的。做工很精致,那里邊凝聚了老爸無言而深沉的愛。

  我看得出有樂多想去抱一抱他老爸,恐怕是錯過就再沒機會了。正信拉住他,悄悄搖手示勿,小聲說:“是這解藥吧?我?guī)湍阏业搅?,是時候該走啦。信秀不認識這時候的你,倘若你冒失沖出去相認,反而會刺激他老人家突然昏倒不省人事?!?p>  離開之時,有樂依依不舍地再次回望他父親信秀溫厚的背影。強忍哽咽,在門廊外跪下,磕了三個頭。聽到他父親喃喃的念叨說:“阿長呀,記住我時常叮囑的話,要愛護弟弟妹妹們呀。我多想親眼看到你們長大。尤其是長益,帶給我這么多快樂,可他還這么小……”

  有樂泣不能起,正信忙和黑眼圈之人拉著他,往庭院幽竹叢里走出。有樂哭著指路,帶我們避開家人,溜到后邊,蹲下來埋著臉抽泣。這時候我們突然明白,他的執(zhí)念是這個。

  他一直念念不忘,想回來見他爸爸生前最后一面。

  我們跟他走在那個時候的清須,走過他心目中那個童年的清洲。甚至,當我們從橋影下清溪邊仰起頭,還一齊看到了年少的阿長,率領一群小孩兒,一個比一個小,絡繹逛過那個小山坡。

  這群清須郊游的小孩兒,每人拿一個悠悠轉動的小風車,背著竹劍,無憂無慮地跟著阿長一邊走一邊稚聲笑喊:“你說你對,我說我對,他說他對,到底誰對……”

  我們還看見小時候的有樂手里拿著一枝山茶花,步履蹣跚地走在最末,竭力要跟上前邊那些哥哥。他一直跟不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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