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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歲月

第三十八章:旦夕禍福(下)

一碗茶的歲月 殷野望 8947 2021-09-16 07:22:32

    由于小姓們紛紛跑來光顧,賣鞋的阿婆那天生意應(yīng)該很好。大家穿著同款拖鞋,一起踱步而返。

  一大幫人不安地等在棚外,看見我跟在眼神瘋狂之人后面,穿著同款拖鞋,各拿一根冰棍悠然走回,他們盡皆面面相覷。眼神瘋狂之人拿著冰棍說:“沒想到蒲生搞的冰棍還很可以!你們都去嘗嘗,能下火,涼快,爽!”

  并且一臉壞笑,說:“等排練完后趕快都去吃光他的,最好每天去,切記不要付錢,拿了就跑?!?p>  他經(jīng)過藤孝之旁,微現(xiàn)訝色,說道:“唉呀,怎么忘了拉你上臺?信包,給他安排一個能唱的角色,沒有就現(xiàn)編,硬加上去。這樣好的歌喉,別浪費(fèi)掉啊。”

  藤孝他們相顧錯愕不已:“咦,主公這一回來,心情怎么又變好了?”

  一個家伙急奔而近,手拿一張大圖,叫嚷道:“畫影描形師又送來最新的大圖了,繼先前‘木’字形狀和‘大’字形狀凹痕之后,剛才又多了一個‘太’字形狀的凹痕在‘天下布武’牌子上?!?p>  眼光瘋狂之人二話不說,直接走上前搶過來揉成一團(tuán)兒,扔進(jìn)垃圾簍里。在眾人困惑不解的愕望之中,轉(zhuǎn)身說道:“今天天氣好清爽,大家繼續(xù)排練。等一會我請客,讓你們吃吃西餐!”

  “千萬要頂??!”有樂拉秀吉到一邊,小聲嘀咕,“壓力再大,也要堅(jiān)持搞我們的‘野望’主基調(diào),不要他的‘感嘆人生’主旋律。”

  說著,又掏出一張箋,指點(diǎn)道:“瞧,除了王績那首‘野望’剛才讓他們唱過了,這里又有杜甫的‘野望’。我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還有更多‘野望’在等著你……”

  秀吉愁眉苦臉,轉(zhuǎn)頭問:“信孝,你那里還有沒有比菠蘿更大個兒的?”信孝點(diǎn)頭說有:“還有個菠蘿蜜更大。”說著就從后邊拿出來,沉甸甸地抱在手里。秀吉見狀,嚇一跳道:“這哪吃得消?”

  權(quán)六疑惑地瞧著眼神瘋狂之人興致勃勃的樣子,搖了搖小折扇,抬起來遮著嘴說:“你看他臉又更腫了,不知撞到了什么,或者被誰打了一頓,然后變乖了。這種表情就像一個人‘便秘’了許多天,突然屙出來,終于暢爽了。瞧他神色都不一樣了吧?”長秀捻著微須,只顧愣望忘言。

  “糟糕!”秀吉小聲說,“秀政你看權(quán)六手里搖的精致小折扇,像不像恒興那支?”

  他旁邊那白凈小子笑吟吟的道:“不是像,根本就是?!?p>  “這倆人怎么搞到一塊去了,居然私下收了‘訂情信物’?”秀吉不安的嘀咕道,“還拿出來招搖,就不怕人笑?”

  有個人忍了半天,終于忍不住,憋出悶鐘般的嗡鳴之聲,在人叢間嘟囔道:“我也是名人好不好,怎么你們都不理我的呀?”藤孝連忙扯其衫說道:“幸侃,小點(diǎn)聲!這兒比你有名的多了去……不信?我隨手抓一個就比你有名?!闭f著,隨手一扯,拽來一個小圓臉家伙,說道:“告訴他,你是誰?”小圓臉家伙不好意思地說:“我名氣不夠大。在下‘陸奧守’成政。信長公麾下黑母衣眾大將,參加過朝倉討伐戰(zhàn)、長筱之戰(zhàn)、本愿寺一揆攻擊。”說著,隨手拽來一個側(cè)坐之人,笑道:“知道這個是誰么?久秀的死對頭順慶聽說過嗎?”側(cè)坐之人指向柱后悄坐的一人,低聲說道:“我們哪有他名氣大?綽號‘無雙之槍’的利家就坐在那兒?!?p>  “可我‘九州奔雷’怎么說也是一方豪強(qiáng),”那個圓滾滾的大家伙咕噥道,“在鹿兒島那邊,誰不曉得我幸侃這么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枴?p>  眼神瘋狂之人聞言轉(zhuǎn)面,投眼尋覷之際,口中冷哼道:“九州奔雷?我要看你如何一個奔法……”

  信雄驚喜奔來,沒等擠近就嚷:“老師?真的是你嗎?終于把你盼來了。你是來教我演唱嗎?”他爸爸聽了不由納悶地瞥他一眼。

  幸侃聞聲轉(zhuǎn)望,說道:“你給我寫了很多表達(dá)仰慕的信,大部份我都看了又看,不過其中有一些疑似情書,我就不好意思多讀了?!?p>  信雄湊近一瞅,詫異道:“老師,你怎么長這樣子的?。俊?p>  幸侃也驚詫道:“信雄?你怎么長這模樣呀?”

  信雄掏出一幅卷軸,展示肖像畫,困惑道:“老師根本不像你簽名寄來的畫像里長袖善舞的形象啊?!?p>  幸侃也拿出一幅畫像,疑惑道:“你的樣子也跟寄給我的書信里夾帶的英俊瀟灑肖像畫出入很大呀?!?p>  望著他們大眼瞪小眼的尷尬之態(tài),信澄在旁以頭巾掩著嘴笑道:“兩位頭像大師終于碰頭了。我先前說過什么來著?”

  “你說什么?”秀吉抓耳撓腮,望著藤孝,頗感為難的道,“幸侃也要上啊?可是沒有適合他的角色了。演誰好呢?”

  “咦,羅馬不是有個專門站在石墩上向人們宣布各種消息的大嗓門胖子嗎?”有樂畢竟點(diǎn)子多,一想就有,“就是那個專門公布今天肉價每斤多少錢、哪兒面包好吃、誰謀反被宰等各種消息的胖家伙。讓他演這個最合適了?!?p>  信包蹙眉道:“可是,他不能臨場亂發(fā)揮,往里面亂加戲,唱自己的調(diào)調(diào)兒啊?!?p>  目光瘋狂之人化完妝走去一邊,裝作看鏡子,瞅別人一時沒注意,忍不住又從簍子里撿起那張畫影描形圖來看,越瞧越難掩滿眼懊惱之情,不禁低哼道:“天底下竟有這種畜生,尾巴這么大條。應(yīng)該捉來展覽?;蛘吒傻羲?,做成標(biāo)本?!?p>  秀吉、友閑一伙愣望道:“主公,你為什么扮成這個德性呢?”

  “什么‘德性’?”眼神瘋狂之人從鏡子前轉(zhuǎn)身,睥睨道,“這是周文王。我到岐阜搞‘天下布武’就是效仿他……”

  “周文王是你的偶像沒錯,”友閑不禁嘖出一聲,蹙眉道,“可你演的是愷撒,扮成這樣子合適嗎?”

  秀吉在旁陪著笑說道:“對呀,主公。就算你出去跑了一趟回來,心情突然變好,你也不應(yīng)該扮成周文王的樣子來演愷撒?!?p>  信包他們也紛紛勸說:“就是啊,看到你這樣子,我們會出戲的?!?p>  目光瘋狂之人轉(zhuǎn)頭朝我望了一下,擠擠眼睛,隨即面朝眾人,冷哼一聲,說道:“我又不是打扮給你們看。不想看,你們就閉上眼睛,反正你們也是瞎演?!?p>  “我演誰呀?”幸侃化完妝擠過來嗡聲嗡氣的問,“讓我演哪個歷史名人來著?我渴望把三首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歌曲添加進(jìn)去,用渾厚沉雄的聲音唱出來?!?p>  眼光瘋狂之人皺眉道:“你是誰呀?”藤孝忙上前引見,微笑道:“幸侃綽號‘九州奔雷’,嗓音雄渾,歌唱的好,右府大人應(yīng)該有所耳聞吧?”

  “九州奔雷?”眼神瘋狂之人睥睨道,“倒要看你如何奔法?;蛘呶阴吣阋荒_,看你奔哪兒去……對了,你主家義久那邊怎么還沒遣使投降?。俊?p>  幸侃光著一邊胳膊咕噥道:“我這戲服怎么少了一邊衣袖?看我右胸都露出來了,多難為情?信雄,不要看過來。這個豐滿的胸脯不是給你看的……”信雄搬來一塊石墩兒,眼瞅其胸,殷勤的道:“老師,快站上來。你演的角色從頭到尾都站在這個石墩上,別下來噢!至于戲服,為了節(jié)省布料,那個年代許多人都愛穿成這樣子。我曾見過一個斷手沒胳膊的女人塑像,她身上穿的還沒你多?!?p>  藤孝湊近眼光瘋狂之人跟前,陪笑道:“哦,右府大人別擔(dān)心,幸侃那邊的事情好辦。你看連他這么胖都大老遠(yuǎn)奔來跟咱們廝混一起了,還愁他不能幫我們搞定他主家?古語說得好: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眼光瘋狂之人不解的問了句:“所謂‘吐哺’是什么意思?”有樂見藤孝忙著轉(zhuǎn)覷幸侃低頭往胸脯吐口水,還用手來回抹拭的奇怪舉動,一時沒顧上回答,就從旁接茬兒道:“意思如果不是吐口水到胸脯上,我猜就是吐飯?!?p>  “我看都看見了,還用你指出來?”眼光瘋狂之人望著幸侃吐沫抹胸,蹙眉道,“至于周公,是不是指我扮演的周文王?”

  “你扮演的是愷撒,不是周文王?!庇袠穱K然道,“周公可能指的是那個解夢的周公,不知是不是周公旦,總之他們是一伙的就行了?!?p>  秀吉在旁陪笑說道:“跟周文王是一伙的,還能吐點(diǎn)什么就讓天下歸心,這都暗示著幸侃來跟咱們混了之后,天下將會更快歸順我們主公?!闭f到這里,伸手往幸侃圓滾滾的肚皮捶了一拳,轉(zhuǎn)頭笑道:“聽見了么?幸侃,回頭你就幫我們搞定義久,如果需要下點(diǎn)特別調(diào)料,就到我那兒去找片桐幫你?!毙屹┨е恢皇挚晷馗?,嗡聲嗡氣的問:“前次是不是你們派人毒死謙信公的呀?有人說是你們下毒害他死在廁所里……”

  “胡說!”眼光瘋狂之人冷哼一聲,轉(zhuǎn)望別處,只見信孝獨(dú)個兒站在角落里,手握茄子,對著茄子深情凝視,徐徐伸嘴湊近,張開口唱:“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

  隨即覺得不對,他又改口另唱:“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然后喃喃自語:“是‘離合’還是‘離散’來著?”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他父親納悶而覷的目光,嘴湊近茄子,親了一口,又唱:“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最后拉長了腔調(diào):“此事古難全!”

  眼光瘋狂之人不無懊惱地移開視線。只見那圓頭圓腦的大家伙語如悶雷般的嘟囔道:“招牌不擦不亮。”又吐了一口唾沫在胸脯,以手揉搓。藤孝在旁不由蹙眉道:“幸侃,這會兒你主家還沒歸順呢,你別太引人注目?!闭f著瞥覷一眼,見他仍在揉胸,藤孝壓低話聲說道:“你別這樣。萬一被右府大人疑心你有意勾引他兒子信雄來著,那就糟了!”

  幸侃咕噥道:“渴望登臺!”

  藤孝蹙眉道:“你已經(jīng)登了!”

  幸侃郁悶道:“為什么我沒對白呢?”藤孝說道:“這是歌劇。只需要唱?!毙屹﹩柕溃骸拔页裁矗俊庇袠窂男虐掷锬昧藦埮R時寫好的紙片兒,搪塞給他:“按這上面寫的唱。”

  幸侃拿著紙念出聲音:“今天豬肉多少錢一斤?”藤孝搖頭道:“你別問我,我不吃豬肉。”幸侃說道:“對呀。咱們這兒沒多少人吃豬和牛這些的呀。它們很神圣的!”有樂嘖然道:“你報(bào)的是羅馬的肉價,不是咱們這里?!毙屹﹩柕溃骸拔覟槭裁磮?bào)羅馬那么遠(yuǎn)的肉價呢?”秀吉嘖一聲說道:“咱們不正在這里演羅馬的戲嗎?報(bào)的當(dāng)然是羅馬的肉價,怎么可以報(bào)我們的肉市行情呢?”

  “這就是殺害愷撒的兇器了,”信孝挨個給大家發(fā)茄子,囑咐說,“用完還給我?!?p>  每個人接茄子之時,都不約而同地伸鼻聞了一聞,似覺有異味,皺眉瞥信孝一眼。

  光秀握著茄子,見人人都有,稍感寬慰的說:“這么多人一起戳他,不單只我一個。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這場戲是這樣的,”有樂比劃著說道,“大家一起戳他。尤其是光秀,你下手之際,要演出內(nèi)心的掙扎……”

  光秀苦著臉道:“我不需要刻意去演,已然很掙扎了……你們誰跟我換一下角色?”

  眼光瘋狂之人在燈光照映之下徐徐轉(zhuǎn)面,見光秀捏個茄子,猶猶豫豫地在他身后似是想戳又不敢,就皺一下眉頭,嘖然道:“你別耽誤大家的晚飯時間。”

  “我們先過一下動作?!庇袠窂男判凵砩纤殉龊窦埌遄龀傻睦韧?,拿近嘴前大聲說道,“這場戲的動作設(shè)計(jì)是秀吉專門從寧波請來了梨園的袁家班朋友指導(dǎo)他的,我們首先要感謝八爺他們曾經(jīng)奉獻(xiàn)過許多好戲。大家要注意光秀,因?yàn)檫@場戲的重點(diǎn)是他主公徐徐轉(zhuǎn)面,發(fā)現(xiàn)光秀扮演的角色竟然對他下手……”

  在眾目環(huán)視之間,光秀苦著臉問:“我只是做一下樣子,而不是真戳,對吧?”有樂攀登竹梯,爬上高處去坐好,嘴朝喇叭筒說:“對。不過你須演得逼真,表情要到位。就跟真拿著刀子捅一樣,不要怕,你手拿的是茄子,用力一點(diǎn)捅也沒事兒。我哥皮厚著呢。”

  眾目惕覷之下,光秀猶豫地稍一靠近他主公背后,又忙不迭地退開,轉(zhuǎn)頭問:“你們覺得我用什么唱腔配合這段戲的表情動作好呢?”藤孝在一群拿茄子的家伙中間說:“不如就用‘滾繡球’吧,配合你當(dāng)下這種‘圖窮匕現(xiàn)’的表情,會出現(xiàn)令人意想不到的反差……”幸侃立在石墩兒上揉搓胸脯咕噥道:“用‘卷珠簾’不好嗎?我過一會兒念肉價就要用這個唱腔。”

  光秀先來了一嗓,正唱著花腔,聽見那目光瘋狂之人在光線照映下不耐煩的說:“趕快吧!我擺這個姿勢很久了,脖頸都快抽筋啦?!惫庑忝ι斐鍪终f:“讓我先給主公按一會兒摩。幫你揉揉會舒服許多……”秀吉皺起臉催道:“去你的!趕緊吧,大家很累了,都擺著同一個要戳的姿勢在等你先戳。你再磨蹭,每一個茄子都要扔往你頭上了!”

  有樂拿著喇叭筒說道:“我喊一二三,戳!”光秀遲疑地踅到他主公身后,口中連聲陪罪,捏著茄子的手欲伸又縮,苦著臉含淚道:“主公,我對你是真心的!”

  眼神瘋狂之人僵著脖子低哼道:“我只需要你的忠心?!惫庑忝Ω目诘溃骸拔覍δ闶侵倚牡摹毙慵谂宰鰟幼鳎痉督o他看怎樣捅刀子,說道:“就這樣,你滿口忠心地靠近,突然意想不到地戳他。”光秀轉(zhuǎn)頭說道:“我真的是忠心的!”秀吉點(diǎn)頭道:“知道了知道了,趕快戳!尤其要表現(xiàn)出你想戳又不敢的心情,但最后還是戳了……”光秀不由轉(zhuǎn)面懊惱道:“你什么意思呀你?先說清楚,不然我跟你沒完!”

  正推搡之間,每個人都惱火了,長秀蹙眉道:“還演不演了?我們都擺著同一個動作姿勢在等你,要擺多久?”

  光秀顫抖著茄子還在猶豫,就連眼神瘋狂之人也硬著脖子催道:“要戳就趕快戳,我等到脖子都僵硬了?!庇袠芬舶脨赖溃骸熬褪前?,下個手有什么難的?他剛才打你那么狠,你就不生他氣?這回給你一個機(jī)會戳回他,多難得?”

  光秀拿著茄子苦笑:“可他扮成周文王站在那兒,我如何下得去手?”有樂郁悶道:“那你干脆扮成他死對頭紂王那小妾或者老婆叫什么已的,不就可以戳了?”

  “這也不是事兒呀,我們演的是‘元老院’,不是‘封神榜’!”信包皺眉道,“看你們鬧的!個個瞎整……信雄,你過來當(dāng)替身?!?p>  信雄搖晃著大腦袋往后退縮不迭,說道:“我不替他去戳我爸爸?!毙虐鼑K然道:“你來當(dāng)你爸爸替身,讓光秀先練習(xí)戳你。我陪你爸爸到后邊去更換扮相。”

  信雄走過來朝光秀挺著胸腹說:“趕快練習(xí)!”光秀轉(zhuǎn)頭說道:“那我也可以找個替身。誰來當(dāng)我的替身戳信雄?信孝,要不你來?”

  信孝手拿茄子對著嘴深情款款地哼唱而近,先瞧信雄一眼,點(diǎn)頭答應(yīng):“好,我可以替你戳他?!毙判弁π囟矅槪骸爱?dāng)心我捏爛你那玩藝!至于哪個玩藝要被我捏爛,你自己想?!?p>  信孝收起茄子,手探入衣內(nèi),從股后拔出一根又紅又大的尖椒,握在手里,將尖的那頭對準(zhǔn)信雄之臍,說道:“這個很辣手噢!不怕辣到哭就來捏爛它。信雄,你還記得上次辣哭了么?”信雄伸鼻先聞一下,連忙掩臍而退,轉(zhuǎn)頭叫嚷道:“不行,光秀耍賴皮!怎么他也可以找替身的?那我也要找個替身來當(dāng)我的替身……”

  “然后你的替身再找替身來當(dāng)他的替身,還有完沒完呢?”有樂從竹梯上爬下來,伸鼻嗅了嗅尖椒,隨即皺眉推開信孝,拿喇叭筒對著光秀說,“剛才我哥撂下話來,說要請我們吃西餐。這都不能激勵大家趕快排完此場戲,然后一擁而去吃?光秀,你再這樣子會觸眾怒的噢!你看夕庵他這么大年紀(jì)還擺姿勢站半天等你下手,瞧樣子他幾乎不行了。不是要抽筋而死,就是立馬要中風(fēng)癱倒。出事就怪你!”

  信雄轉(zhuǎn)頭正嗅那個尖椒的氣味,忽覺肚皮被茄子輕輕擼了一下,不禁笑出聲來,忙掩身退縮道:“哎呀,誰搔我癢……”

  “瞧,”光秀舉著茄子說,“我戳過了。這有什么難的?”

  “不對,”有樂嘖一聲,搖頭道,“神態(tài)不對,表情不對,動作不對,姿勢不對,戳的部位也不對。你是‘背刺’你主公,從后邊偷偷下手戳他脊梁,不是正面硬杠,直接走過去捅肚皮這樣膚淺的舉動怎么可以敷衍過關(guān)呢?”

  秀吉在旁比劃道:“最重要是,你要把他當(dāng)成主公,發(fā)揮想象力,覺得自己處境很微妙,需要先下手為強(qiáng),在被拋棄之前先拋棄他。這么想的同時,你就發(fā)狠這樣捅啊捅,然后再這樣戳啊戳,記住走位要配合燈光,照出臉色的陰晦不定,最后變成完全陰暗……”

  光秀拿著茄子苦笑:“我哪兒下得去手?”

  信雄挺著肚皮瞪視道:“戳我就敢?一把我想象成主公,你又不敢戳了?”

  “磨蹭到什么時候?”秀吉轉(zhuǎn)到光秀背后打手勢讓信雄抽臉,“給他一點(diǎn)激勵。”

  眼光瘋狂之人伸出折扇,格開信雄搧來摑臉之手,皺眉道:“胡鬧!光秀是那種被你抽幾耳光就翻臉的人么?”隨即轉(zhuǎn)覷光秀,冷哼道:“我命你下手,休再磨蹭。再敢違命,就收回你的領(lǐng)地,若還想要地盤,你帶自己部下去輝元那邊搶到多少算多少?!?p>  光秀聞言不安道:“啊,那不是等于要我去給秀吉打下手,還當(dāng)他部將幫他打輝元?”

  眼光瘋狂之人唰的打開折扇輕搖,冷哼道:“那又怎么樣?不高興就來捅我呀。不敢捅就乖乖去跟秀吉打輝元……”有樂在旁咋著舌兒道:“哇,信包你怎么幫他化個這么欠抽的妝容來著?剛才華貴雍容的扮相沒有了,臉上的妝還畫成這模樣,看了連我都忍不住想……”

  “欺人太甚了!”光秀不禁憋漲了臉,懣然道,“主公你怎么能讓我去跟秀吉呢?我和他原本是平起平坐的……”

  秀吉朝他吐舌頭,笑道:“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有種去捅他,沒種就跟我混……”光秀終于忍不住變色道:“誰說我沒種?”秀吉朝他作鬼臉,蹦跳道:“你沒種你沒種你沒種……”光秀被他激得氣不打一處來,拿著茄子怒沖沖地追著秀吉戳。

  秀吉見有樂朝他使眼色,就故意往那眼光瘋狂之人的身旁蹦來跳去地躲閃,還越發(fā)輕蔑地吐舌頭做鬼臉說:“你沒膽來追、你沒膽來追我……”他蹦蹦跳跳,引得光秀怒不可遏地追過來。權(quán)六見狀不由皺眉道:“筑前,你太放肆了!”

  秀吉身形瘦小,卻靈敏異常,猶如猿猴般繞著眼光瘋狂之人的身畔蹦來跳去,不時施展猴拳,虛晃幾手,冷不丁伸出細(xì)小胳膊往光秀腋窩胳肢一把,口中笑道:“你捉不到我,你捉不到我……”長秀蹙眉道:“秀吉,主公跟前,這成何體統(tǒng)?”

  秀吉轉(zhuǎn)頭嘖一聲說道:“哇,你站哪邊的呀?我這不正是為大家好,才逗他來勁了嗎……”話沒說完就被光秀乘機(jī)一個箭步搶來揪個正著,秀吉掙扎著往眼光瘋狂之人的身旁避去,口中驚叫:“主公救我……”光秀握起茄子要往他嘴里整棵硬塞而入,眼見秀吉憋窒得叫不出聲來,那目光瘋狂之人伸手?jǐn)r阻,嘖然道:“你要弄死他么,給我住手!”

  光秀憤懣道:“非弄死這猴子不可,誰攔打誰……”話剛出口,就聽到眾人紛紛驚呼,便連權(quán)六也不禁驚怒交加地叱喝一聲:“惟任,你怎可對主公造次!”

  光秀一怔,定睛而覷,只見他手握的茄子不知何時從秀吉口中拔出來,卻捅在眼光瘋狂之人的身上,由于剛才憤怒之下,用力過甚,整棵茄子搗得稀爛。

  信孝見他父親被捅得身上一塌糊涂,沾滿爛茄漿液,不由驚叫一聲,暈癱在地。信雄悲憤大叫:“爹!沒想到你被搞得這么慘……長利,趕快去把我老爸所有收藏的茶器都砸碎,不要留給光秀。我這就去放火,燒掉老爸剛蓋好的安土城。對了,老爸喂養(yǎng)在后院的那些小雞小鴨也須捏死,不留一只給光秀。信照你還愣著干什么?”信照在旁看得目瞠口呆,不覺把手中的一只青蛙捏爆,啪的迸濺漿汁兒,滿手淋漓。

  信澄著地一滾,避開濺近之汁,翻到臺幕之后,掏出盞油燈,口中念叨:“幸好我有神燈護(hù)身,只須連念三聲咒語,就帶我離開這個亂糟糟的地方……”有樂從布景板下邊一個洞里探出腦袋問:“什么咒語?”信澄以頭巾掩臉,背對有樂,嘴伸近油燈,小聲念念有辭:“芝麻開門!芝麻開門!芝麻開門?咦,怎么沒反應(yīng)呀?按說應(yīng)該打開一道門,里邊有飛毯載我離開……”

  目光瘋狂之人望著他這幫兄弟子侄,不禁廢然長嘆:“唉,我這一門之眾,將來如何是好?”

  光秀見他目光轉(zhuǎn)回,不由變色道:“主公,我不是有意的……”話聲未落,左右兩邊臉頰各挨夕庵、友閑甩來的巴掌,鼻梁上還挨了不知誰打的一拳,眼冒金星之際,耳聽得勁風(fēng)呼嘯,面前掌影繚亂,瀧川、權(quán)六、長秀各展拳腳,齊圍住他,紛紛打來。

  光秀似是自忖以他一人獨(dú)斗“清洲四大天王”當(dāng)中的三個,絲毫無望討著半點(diǎn)便宜,便將秀吉推了過去,趁著那三大高手攻勢暫受阻礙,晃身竄往一旁,不料立足未定,恒興沒頭沒腦地掄胳膊亂打,光秀提手一推,將恒興捺開了去。轉(zhuǎn)身之際,只見貞勝伸腳撩起臺邊一根竹竿,發(fā)力踢出,嗖的驟擊而近。

  光秀抬手接住竹竿,見貞勝又綽起一根篙子伸來挑打,便亦掄著竹竿回應(yīng),颼颼颼急交數(shù)招,趁竹竿與篙子相抵,猛然催吐勁道,挺竿摧折貞勝所持之篙,順勢搠去,本要逼其退避,哪料貞勝不避反迎。光秀蹙眉道:“我不想傷你!”移轉(zhuǎn)竿子去勢,朝旁一劃,勁風(fēng)凜凜,迫使夕庵、友閑二人剛欺近又連忙分躍兩邊,避得匆促。

  光秀綽竿揮灑之下,逼得一時無人能近得他身。但見眼前黑影翻掠奇疾,權(quán)六那黑老鴰般的身影凌空縱落,沒等光秀變招,便探手抓住長竿一梢,低哼道:“大家很長時間沒較量過了,沒想到你的功力非但沒擱下,竟還精進(jìn)如此!”

  說完發(fā)力吐勁摧擊,勢如破竹。光秀蹙眉拿樁立穩(wěn),兩人各握長竿一端,稍持片刻,那根長竿絞成麻花一般,寸寸迸裂,霎隨兩股力道相撞之勢,頃間碎撒無余。

  瀧川、長秀趁機(jī)左右夾攻而上,光秀皺著眉正掠身后退,不意秀吉遠(yuǎn)遠(yuǎn)來個大折返,出乎不意抄近他身后,飛腳急蹬。光秀聽風(fēng)辨形,面也不轉(zhuǎn),反手格開,瞥見藤孝晃身閃到側(cè)翼方位,垂手悄立,光秀蹙眉道:“我剛要往那邊閃去,卻被你走過去礙著了路。老親家,你這是要干嘛?”

  沒等藤孝回答,秀吉、長秀、恒興分從不同方向飛腳踢近,光秀不免左支右拙,陷入眾人紛來圍攻的戰(zhàn)團(tuán)。

  幸侃看見周邊打起來了,拿著歌本在那兒愣望。打到他跟前的時候,他才搖搖晃晃地抬腿,在石墩上擺出個隨時要摔的“金雞獨(dú)立”架式。并且兩只手?jǐn)傞_,拉出門戶。不意光秀被好幾只腳踢飛過來,撞個正著,連同幸侃一起摔滾臺邊。秀吉眼疾手快,急忙搶過來把仰躺在那里的養(yǎng)子八郎拉開,掄了個圈兒,甩出手去,拋往臺下。利家從柱影后閃出來,伸手接住,抱了過去,放在身旁。

  “精彩!”信包拍拍手掌,懶洋洋地從柱后走過來,叼著牙簽說道,“不過你們這是在干嘛?戲不排啦,改成大演武了么?”

  眾人圍著光秀正在亂踹,聞言轉(zhuǎn)頭愣望。眼光瘋狂之人走過來攙光秀起身,說道:“剛才光秀干得好!戲就要這么演才逼真,搞得越像玩兒真格的越好看。不過,除了光秀一人之外,你們都沒入戲。表現(xiàn)太差了,搞得亂糟糟,我看還需要再來一下。”光秀變色道:“還來?”

  “這么精彩的戲當(dāng)然還要再過一遍!”眼光瘋狂之人輕拍光秀肩背,說道,“剛才他們演得太不認(rèn)真了。光秀,你演得真好,我還想再次體會。”

  光秀苦惱道:“可是我怕又遭群毆……”眼光瘋狂之人輕撫其背,寬之曰:“我看這次不會了。”

  有樂不知何時已從藏身之處鉆出來,拿著喇叭筒爬到竹梯上說:“肯定不會啦!經(jīng)歷過剛才首次預(yù)演的混亂,我看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該怎么演了。趕快過一遍,咱們就去吃飯。光秀,你放心戳,他們不會再一起打你了。對吧,大家?”眾人紛紛點(diǎn)頭,催促:“趕快演!”

  光秀仍遲疑不安:“真的?”有樂沒精神的道:“當(dāng)然是真的。趕快演你的戲,排練完盡早收工,我好累了!”光秀接過信澄撿起來遞給他的茄子,猶疑道:“可是……”

  眼光瘋狂之人鼓勵他:“放心吧,這回大伙兒真的不會一起來對付你了!”

  光秀拿茄子作勢要戳,整個戲臺所有人一齊朝他打來。紛紛各施手段,拳腳全都往他身上招呼。

  秀吉尤其來勁,迅即繞圈子,撲颼颼打了個轉(zhuǎn),來個大回旋,發(fā)腳飛踹,隨著口中一聲叫:“神龍擺尾!”啪的踢在光秀腮幫。

  光秀正忙著左手格開瀧川猛擊之掌,右臂擋掉權(quán)六晃來掃打臉頰的折扇,提膝頂住長秀從袍下撩來的一腳,順勢彈腿磕回恒興橫掃之足。右掌拍出,震退夕庵,隨即與藤孝急交一掌,化掌為拳,勁風(fēng)凜凜,迫藤孝自行旁掠急避,就勢攏袖出指,疾點(diǎn)友閑脅下,迫其后躍。再晃手變招朝旁拍出,與貞勝側(cè)翼來襲的掌力對擊。不意秀吉迂回折返奇疾,靈敏異常地?fù)渖盹w踹,光秀措手不及,被踢得歪頭摜摔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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