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蕭君謙走后,沒多久店家就送來了一大桶的熱水,容真然長舒了一口氣,她總是會不停想起在溪邊的事情,比早上在袁首府那里見鬼了的事還要揮散不去。
左右搖搖頭,掏空思緒,容真然怕自己再想下去,這些事就真是要過不去了,她開始脫衣服,脫掉這繁復的衣服總比穿的時候容易,三兩下就給她扒拉掉了。
她試了試水溫,溫度適中,這家店還真是服務周到,就坐在桶邊,仔仔細細地搓起每一寸肌膚,特別是耳朵,她到現(xiàn)在都還隱隱能感覺到,那種像是被蛇信舔過的惡心感,里里外外搓洗,把耳朵都要搓掉一層皮的程度,直到雙耳發(fā)燙發(fā)熱才停下。
容真然看著自己雙臂跟上身的傷,委屈傷心又翻涌上來,她仰起頭吸了吸鼻子,反復安慰著自己:別哭了別哭了,已經這樣了,好好想想以后該怎么辦吧。
她還是沒有放棄回去的希望的,蕭君謙不是也說過,說不定他師傅會有辦法,即使機會微乎其微,自己也得存著點希望,不然,她真是會就此茫然無措,先把自己給搞崩潰了。
容真然一直覺得自己有些逆來順受的性格不好,可像在這種時候,她反倒很慶幸自己能有這樣的心態(tài)。如果……真的沒有辦法回去了,那她……還是能學著該怎么在這里活下去的。
她收拾了心情,拿過薄衫穿上,順便把長發(fā)也給洗了,跟熱水桶一起送來的還有一盒軟膏,她打開聞了聞,不知道這個是什么東西,心想是不是能洗頭發(fā)用,就抹了一些,又用清水過了一遍,才拿布巾擦干,還順手包了個桑拿頭。
她自己看不見臉上,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什么地方的血跡沒洗干凈,就在房間里四處找著能反照的東西,沒想到竟然在案桌上找到了一面鏡子,那鏡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質做的,十分清楚,就跟現(xiàn)代的玻璃鏡差不多,容真然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圈,心里稱奇。
她研究了一會兒,才仔細左右端照起來,忽然,容真然全身僵硬起來,一臉驚恐地不敢再動作,連眼皮子都不敢再眨一下。
在鏡子中,容真然左后方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時候站著一個人,她周身的空氣像是處在冰點,氛圍詭異,也是一身白衣,一動不動的,長發(fā)雖然完全遮掩住了臉,可容真然直覺“她”是在看著自己。
見鬼這種事還真不是能一回生兩回熟就過去了的,她在以前也見過,只是也沒這么頻繁又貼近的程度,而且那還是在很背運的時候,就那么遠遠地見過那么一次。怎么到了這里,就變成了家常便飯一樣,早見晚見跟定時鬧鐘一樣呢?!
容真然不敢轉頭去看,全身寒毛直豎,房間里熱氣繚繞,顯得此時看見的景象更為驚悚,她想要裝作看不見,就這樣跑出去,可萬一她一轉身,女鬼就躥到自己面前怎么辦?一想象到那個畫面,她就感覺眼前陣陣發(fā)黑,心臟狂跳,聲音大得整個屋子里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口里直發(fā)苦,像是馬上要從口中跳出來了。
就在她陷入心里交戰(zhàn)之際,門扉突然在這時候不知道被誰大力敲響,這一記敲門像是給容真然解除封印的信號,又像是把她本就恐懼的極限給沖破到了最高點,尖聲大叫著就扔下了鏡子,往門口沖去。
她手還沒碰到門板,外頭的人就先撞門進來了,容真然剎不住車,一下子就撞進了那人懷里,在驚慌中,她隱約感覺到對方一手攬過了自己的背部,護在胸口,可很快,那手松了開來,沉默片刻,頭頂傳來一句問話,她緊貼在那人胸前,說話時胸腔震動很是明顯。
“……你叫什么?發(fā)生什么事了?”
容真然極度害怕,她雙眼緊閉,還是聽出了是蕭君寒的聲音,鼻間還聞到了像是沉木香的味道,莫名讓人心安了點,在這種情況下,她哪里還顧及到對這人有什么仇怨,雙手緊緊抓住來人的前襟就不肯松開。
蕭君寒看她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縮在自己懷里,頭上用布巾包出一個奇怪的樣式,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衫,那緊貼在自己……還沒等他把人推開,就看見店家伙計跑了上來詢問,他身體僵直地站在那,轉頭生硬地沖伙計說了句沒事后,又轉向了容真然,抬起手來又不知道該往她身上哪里碰,好不容易按上她肩膀把人往外推,可容真然就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樣,緊抓著他胸前衣服的手轉為熊抱,死死抱住了他往門外推,那胸前異樣陌生,平生第一次感覺到的觸感讓蕭君寒腦子里霎時空白一片,傻傻地被她給抱著退后了好幾步,還聽到她嘴里著急嚷嚷道:“我不要進去?。 ?p> 還站在原地的伙計,看到容真然只穿了一件薄衫就站在門口抱住了一個男人,不禁奇怪地多看了幾眼,她那薄衫本就輕透,隱約都能看見那衣衫下的身子……
正看得傻愣了眼的伙計,突然看見蕭君寒冷著臉瞪著他轉過身,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擋住了那女子,并把人帶進了對門自己的房間里,反手重重關門時還把紅了臉的伙計給嚇了一跳。
這幾位客人從進店起就很顯眼,也不知道是什么關系,兩男一女,還各自要了房間,另一個男客人剛進店就急匆匆又出去了,這姑娘不知道為什么大叫,還一副很害怕的樣子,現(xiàn)在這個男客人又把那穿著透露的女子帶進房里……這很難讓人不亂猜想啊。
不過他們這客棧,每天人來人往那么多,多的是八卦出奇的事,也就看個新鮮。況且他們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凡之輩,剛剛那個男人的眼神一回想起來就讓人后怕。
他就一個做事的伙計,要不是老板叫他上來看看,自己也不會貿然跑上來撞見這事不是?他咳了幾聲撓撓頭,走過去看了眼那姑娘的房間,除了一桶剛用過的熱水,也沒啥奇怪的,難不成是見著老鼠了?
不可能啊,他們可是天天打掃的呀,伙計想不明白,也不知道這熱水桶她是用完了沒有,要不要叫人來收走,就自覺先給她把房門關上,又瞅了瞅對門,見里頭也沒什么聲音,就趕緊下樓去了。
蕭君寒把人帶進了自己房里后,容真然還是緊抱著自己不放,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側耳聽到伙計下樓去了的聲音,還傻愣著站在那好一會兒,懷里的人才松開手。
蕭君寒眼睛一低,想問她到底怎么了,入眼就是不該看的景象,他又趕緊撇過頭,看到床上鋪好的被褥,大步走了過去,抓起一床被子,眼睛看向別處就往容真然身上扔,皺緊眉低喝問道:“你怎么回事?!”
容真然還處在驚嚇中沒回過神,就讓被子砸了一頭,她像是被砸回了神,愣愣地扯下被子看向蕭君寒,就見他含著火星的眸子瞪了自己一眼又轉開去。
容真然現(xiàn)在哪里還想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透不透,她滿腦子都是剛剛房間里那女鬼的景象,現(xiàn)在只隔了一扇門,一個走廊,只要一想到那女鬼還在那個房間,容真然就渾身泛起惡寒,抱著被子就坐到離門口最遠的窗臺邊。
蕭君寒見她問話也不答,扔給她的被子也不包裹好自己,就那樣卷在胸前,也算是勉強遮擋住該遮擋的地方了,可還是一副失神的樣子。
這時,他才注意到容真然裸露出的半截手臂上,都是瘀傷,仔細看的話,除了腿上,她肩頭上都是傷,可能背后也有。
她這一身,應該不是被那些采花盜傷害弄成的,那些傷大大小小,有些看起來還是舊傷,隱約看見還有結疤的裂口,是誰這么殘忍?
容真然緩了好一陣才呆呆看向蕭君寒,顫聲開口問道:“……我能不能在你這兒呆到蕭君謙回來?”
蕭君寒更加奇怪,她這到底是看見什么了,嚇成這樣,他不是傻子,就采花盜那件事,容真然對自己的態(tài)度是完全厭惡,剛才竟然什么都不顧了就抱上自己,現(xiàn)在還這樣要求??跉饩徚艘稽c,反問道:“你到底在房里看見什么了?怕成這樣?!?p> 容真然當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看見了什么,她現(xiàn)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蕭君謙,他是幽師,早上的時候也知道自己看見了女鬼,為什么沒有給自己塞點護身符之類的?他們這里應該是有辦法對付防御那些鬼的吧?
她細想了下,剛才那個女鬼跟袁首府那間屋子里看見的,應該不是同一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為什么到哪里都能看見她們?!重點是,這些女鬼是本來就在一個地方,還是都有意跟著自己?
不不不,不會的!都說冤死的鬼會被困在一個地方,說不定對面的那個房間以前死過人,又或是這個地方很久以前就有冤魂吧。
容真然根本不敢往她們是跟著自己的想法去猜想,就算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沒道理啊,為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