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
容真然側(cè)過頭,伸長了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啊”了一聲,一直站在門口的蕭君寒臉色沉了沉,走了過來,出聲道:“進去吧,可只剩下兩間房了?!?p> 他們折騰了一晚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店家伙計也不知道是不是正打盹被人喊了起來,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說話都還有些含糊不清:“唔……幾位客官,里邊請啊。馬車交給我就成,我給拉到后邊去。”
容真然還站在那里風(fēng)中凌亂,久久沒能理解消化蕭君謙剛才的話,蕭君寒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就先進去了。
這頭,容真然思緒紛亂,仍處在震驚之中,怕再見到靈幽,也不知道今晚跟以后該怎么過,總不能總拽著蕭君謙或蕭君寒吧。
嫁了人才不會再看見靈幽?倒是跟李震虎聽聽說的一樣啊,專家都這么說了,還能有假?她心里暗笑,不,一定是蕭君謙又在說冷笑話了吧??偸怯心敲葱┤?,明明長了一張酷帥的臉,卻總想著要搞笑。
蕭君謙給了容真然一張符紙,說能抵擋一些弱點的靈幽,遇著厲害點的,也能擋上一下。
“拿著?!笔捑眠^門牌,給了容真然一張,“今晚我跟君謙一間房,你自己小心些,有事就喊我們?!?p> 容真然一臉欲哭的表情看著他,明顯不想自己一個人,蕭君寒抽了抽嘴角,道:“難不成你還想跟我們一起擠?”
“我睡地上也成!”
“……地板也沒你的份,床就一張?!?p> 蕭君寒拉著自家弟弟就往樓上去了,他這話惹得值夜的伙計頻頻偷眼去瞅容真然,還用一種十分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容真然追了上去,扯住他的衣擺,悲憤道:“房間那么大,我人這么點,一起打地鋪啊兄弟!”
“……”蕭君寒嘴角抽搐著拽回自己的衣擺,“誰跟你是兄弟!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有沒有一點廉恥了?”
會看見鬼,小命都可能不保了,還要什么廉恥!
可到底,容真然還是沒那個臉死命糾纏,蕭君寒態(tài)度堅決把自己心軟需要勸阻的弟弟拉進房間,猛地用力關(guān)上了房門。
容真然拿著門牌在門口看著那緊閉的門扉,險些真的當場哭了出來。
她又跑到樓下,問伙計要了好些蠟燭,才上了樓,鼓起勇氣推門走進了自己房里,精神高度緊張,也不敢隨便張望亂看,摸到了桌上的火折,就馬上點亮了蠟燭,把它們放到了房間各處,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如白晝。
容真然悶頭沖向了床,嘴里咋咋呼呼的,像是給自己壯膽,動作夸張地抖開了被子,再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只留出一點點縫隙呼吸,她在被子里悶熱得出汗,也不敢把手腳伸出去一點,心臟怦跳,這一晚上下來,她這小心臟都不知道劇烈跳動了幾回,要以后每天晚上都要這樣心驚膽戰(zhàn)地睡覺,她都懷疑自己會不會就此得上什么心臟疾病。
容真然精神緊張,還是閉著眼睛逼著自己睡,她其實身體已經(jīng)很疲累了,身上有傷,精神又這樣被百般折磨,身心俱疲??伤忠恢焙芎ε略儆惺裁礀|西突然蹦出來,被子里又悶熱難耐,兩相折磨下,后來實在是撐不住,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而那邊廂,蕭君寒耳力好,他進了房間后,一直很注意容真然那邊的動靜,只聽她先是下樓去不知道干了什么,又跑了上來,動靜很大地折騰了一會兒才安靜下來,他靜靜聽了好一陣,見那邊再沒動靜,才把心思轉(zhuǎn)了回來。
蕭君謙坐在桌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似乎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從一直隨身背著的布袋中拿出金砂墨跟紅紙。
“二哥,您先休息吧,我再備些鎮(zhèn)符。也不知道這回去君都的路上,還會再出什么事。”
蕭君寒見他模樣專注地在桌上鋪就那些東西,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低聲問道:“四弟,你方才對她說的那話是何意?”
蕭君謙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眼去看他,眸子里平靜無波又帶著些困惑,反問道:“二哥,您說的是……?”
“你不是說要娶她嗎?”蕭君寒臉色沉下幾分,“你同她說,要想再看不見靈幽,唯有與人成婚,這話是真是假?”
蕭君謙像是才頓悟過來,他一時沒說話,拿起墨筆浸入金砂墨,才緩緩答道:“與人成婚便可杜絕靈幽侵擾,是坊間傳聞,而事實上,也確有此事。師傅說,他也不懂其中緣由,興許是因為被靈幽糾纏之人靈魄多為脆弱,多為女子,與男人成婚后,陰陽調(diào)和加強靈魄系帶,便不會再被他們煩擾?!?p> 蕭君寒一時沉默,他坐到蕭君謙對面,一向冷寒的眸子現(xiàn)在如鷹眼一般緊緊盯著他,說道:“所以,你先前同我說,若是崇坤大師也沒有法子助她回去,你便要娶她,此話是認真的?”
蕭君謙欲抬筆書寫,可做鎮(zhèn)符需十分專注,現(xiàn)在他二哥纏著他問話,耳根不能清凈,加上他自己也心神不定,哪里還能再寫下去,嘆了一聲,把筆擱到了一旁。
“是,或也不是。”
“……何意?”
“若是師傅真的沒有辦法幫她,我自是對她有責(zé)任的?!笔捑t又想起醉容,垂下眼瞼,似不愿讓蕭君寒看見他此時的心緒,“她那樣害怕靈幽,又只有這一個法子,我便有義務(wù)幫她。可我覺著,她也是個有主見的女子,到那時該如何,也是她自己決斷?!?p> “方才在曾鳶那件事上,你也是這樣說的?!?p> 蕭君謙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扯到這件事上,投以疑問的目光,蕭君寒繼續(xù)說道:“方才,我們都不知你心中所想,你也是嘴上說著讓她自己決斷,我只當你真是要助那曾鳶,可事實呢?你又說,你不過是在試探,絕不會讓她冒險被附身,可那家伙可是信你信得很,險些就軟了心腸要幫那曾鳶了。”
“……二哥,你到底想說什么?”
蕭君寒身子靠后了些,微微皺眉,有些責(zé)備意味地看著他,道:“君謙,你心里藏著太多事了,從小便是如此,什么都自己藏在肚子里。我知道你是有自己的心思,你主張多,把什么事情都自己先想在了前面,可即便是為人好的事情,有時也會變成壞事?!?p> 蕭君謙知道自己在這事上是做錯了,容真然是個心善的人,他只是想讓她了解靈幽的本質(zhì),以后這種事常會發(fā)生,希望她能不那么懼怕才好,只是他沒想到,她會是那樣心善心軟的一個人,竟然真的愿意讓靈幽附身。
他這些年解決過不少靈幽之事,更知道靈幽的執(zhí)念有多深,一旦處理不好,就會演變成大禍。今日幸好他二哥也在,鎮(zhèn)住曾鳶,如若不在,他能保證不出問題,安好走出那里?不,正是因為他覺著有蕭君寒在,他才會那樣去做。
他太過自信,覺得對事態(tài)十足十地掌握了,卻忽略了容真然的感受。
“……這事是我不對?!?p> 蕭君寒見他懊悔的樣子,心想他應(yīng)當也是對容真然道過謙,他也無意再追究這事,重點是在他一貫處理事情的態(tài)度上,再不能有偏差,婚姻大事,豈能因為什么覺得自己有責(zé)任就胡來?他身份不同一般人,他們幾兄弟都是,不同一般尋常百姓,這種事情關(guān)系重大,也是身為王家人的無奈。
“我希望你真能好好反省。”蕭君寒聲音軟和了些,“你同那家伙說,成婚能讓人再看不見靈幽,你心中也早已打算好若是她回不去就要娶她,這等話,我是不知你是真心還是隨口說說,可你怎可隨便就這樣說出口?她萬一當了真,你就當真要娶她?你可想過自己跟她的身份?再且,你說讓她自己決斷,可你應(yīng)該也看出,她是那種一旦愛上便會義無反顧的人,絕不會因為成婚后就再見不到什么靈幽,這種狗屁理由就隨便同人成婚。你給與她那么多錯覺幻象,到頭來你真正的心思是如何?”
蕭君謙恍如被人當頭棒喝,怔怔地抬頭瞪大雙眼看向他。
“你與醉容之間的事情,你不愿說,我也不會多問,只是你對她的態(tài)度與分寸,你自己掌握著些。雖說你我與那丫頭相識不過一日,可經(jīng)歷了今日這許多事,生了多少情分,各人心思各自明白。我開始對你們的關(guān)系有誤會,對她也有誤解,可在知道了事實真相后,我便要勸你一句,你若沒那個心,就別讓人會錯了那個意,否則……”
蕭君寒看他那副愣怔的神情,似乎想起了什么回憶,轉(zhuǎn)開了眼,起身準備就寢休息,只說了一句:“情之一字,錯了,便是一生憾事,累己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