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維...宥維...”
空靈的聲音回蕩在周圍。
宥維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雙巨大的黑手所遮掩,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在山林和村落之上,也許當(dāng)?shù)匾呀?jīng)沒有居民居住了,但這使得周圍更加蒼涼和孤寂。
宥維感到好像被人撞了一下,但那股力量撞在了胸口上,一個不大不小的東西插進了心臟,又破開胸口而出,宥維看到胸口的刀片正亮著紅光,很快那把刀又收了回去,仿佛他的心臟是把刀鞘,任刀片收縮,他都不覺得有任何疼痛,只是感到怪異,他看著傷口不斷滲出鮮血,血水隨著他心臟的跳動而起伏著。
“啊,洛爾?洛爾?!”宥維焦急地看向周圍,尋找著洛爾,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洛爾消失了,他便是更加焦急,徒勞的找尋一番之后,便是徹底的失落,好像他的心再一次空了,他倒在了地上,石頭碴子磨破了他的臉,但他不想再站起來,他不想活下去了。
不知何時,雪花落了下來,泥水逐漸結(jié)冰,地上越來越冷了,就像那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不過,周圍成堆的尸體,倒是給宥維增添了不少的慰藉。
“原來人是會死亡的,是會得到解脫的嗎,可他們?yōu)槭裁催€是被困在了這里?”
他們在黑暗中起舞,他們在黑夜中歌唱,圍在一起說著過去的故事,一起開著彼此的玩笑,一派歡樂祥和。
“這是過往?還是現(xiàn)在?”宥維迷惑地看著他們,他微笑著站起身向他們打招呼,他們也對著他笑,他們走了過來,牽起了宥維的手,和他一起舞蹈,一起歌唱,樂此不彼地持續(xù)了很久,仿佛時間已經(jīng)沉溺在了深海,一切都停滯了,他們可以做永遠的朋友,親人們也永遠常在,快樂和幸福充斥著每一天,歡聲笑語填滿了每一處角落,盡管時間的齒輪曾留下了痕跡,但它依然在反復(fù)輪轉(zhuǎn)著,和過去一樣。
但也不完全一樣。父母呢,他們在哪里?哥哥......他們?nèi)ツ牧??宥維找遍了,每一張面孔都只是陌生的,他們來安慰宥維,甚至同他一起尋找著,互相詢問著。
然而他終究沒有得到滿足,他們并沒有找到,其實也什么都沒做,因為他們并不理解,也不知道他在尋找著什么,只是陪著他一起,盡可能地讓他感受到溫暖。
無盡的循環(huán)讓宥維感到無可奈何,他逐漸焦躁不安?!斑@里究竟是哪里?!”宥維怒火橫生,周圍如同身處巨大的盒子,還有那奇怪的人群,無處不讓他感到不適。
詛咒化作紫火燃燒在他的周圍,身處火焰中的人們哀嚎著,他們的生命猶如狂風(fēng)中的枝葉一般輕易折斷。
“他們究竟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只是那巨物創(chuàng)造的幻象?這動聽的哀叫卻如此真實......”宥維從手中摸出一塊碎鏡,往指尖劃出了一道縫,他的嘴邊抽動了一下,他觀察周圍的景象,卻依然是不見邊際的黑暗。
于是,宥維把碎鏡變長,架在了脖子上,猶豫了一會,用力揮了下去。
他的身體跪倒在地,看著那鮮血從自己的脖子里流出,不斷地涌出,像一瓶裂開的紅酒,痛覺似乎已經(jīng)消失了,即使是那些黑暗中爬出來的魑魅舔食著他的肉體,即使是猛烈地啃食他的頭顱,他都只是感覺到身體變成了許多部分,感受變得寬闊了,但又不斷地在長出新的身體,各種器官再次重組,如同一個自動化造人工廠。
它們吞噬著宥維的肉體,卻總是剩下幾塊生長迅速的,終于,宥維在它們旁邊站了起來,模仿著它們啃食的樣子。
不過一會便也將它們吃干凈了,然而竟然是沒什么味道的,于是他又把一塊碎片吐了出來,待它長出了頭便問道,“我是什么味道的?”
見它空長了個大嘴巴卻不會說話,宥維又把它吃了回去。
風(fēng)聲,水聲,樹葉飛動之聲,灰暗之中,樹林逐漸顯現(xiàn),身旁是厚重的泥水,還有那黑暗的巨坑。
宥維轉(zhuǎn)過身,一個熟悉的身體赫然在目——那是洛爾!
“洛爾?”宥維皺著眉頭,使勁搖了搖他的身體,見他的嘴巴和眼皮抽動了幾下,宥維連忙用他那雙顫抖的手去感受,他能感覺到靈魂在抽搐,身體的活力在消逝,宥維甚至不愿用眼睛去看,因為那巨大的傷口滲出的血液,已經(jīng)鋪滿了周圍的土地,一大片暗紅宛如衰敗的玫瑰園。
宥維瞪大眼睛,專心地將詛咒之力傳輸?shù)铰鍫柕纳眢w,也許他擁有了詛咒便能得以復(fù)生了吧,他心想著,也同樣對自己如此安慰道。
詛咒流過他的身體,又流向了別處,宥維不斷反復(fù)嘗試著,卻始終沒有回響。
黑夜好像更加漫長了,然而這無盡的黑夜就像宥維落空的心一般墜入了無止的深淵。
黑暗如此溫暖,它似乎可以包容一切,那些尸體,那些私欲,那些丑陋不堪的真相,它都沒有任何埋怨地張開雙臂,迎接了它們。洛爾和它們是一樣平等的,黑暗并沒有拒絕他,他并不需要為光明早早地付出生命,一個信仰如果不能讓你活下去,那么換一個信仰就好了,便不至于死如一灘爛肉。
既是如此,當(dāng)紫光纏繞在他那冰涼的身體上時,破爛開來的血肉如同被神之手牽引著縫合起來,他懷揣著新的心跳聲而蘇醒,如同萬物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