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破滅與沉淀
“抱歉，我們接到多位朝陽群眾電話舉報，你這個地方存在不法勾當(dāng)……”
“……”
“抱歉，這是一場誤會，陸先生，你這個地方的裝扮和我們之前掃.黃的地方實在是太近了?！?p> “……”
“不過，陸先生，我要提醒一下哈，根據(jù)我們檢查，你這邊消防安全不太過關(guān)，最好在消防監(jiān)管部門來之前，好好重新裝裝修一遍……你近期是否得罪什么人了？剛才我們又接到了群眾電話……”
“……”
“……”
警笛在鳴叫聲與一陣陣道歉聲中漸行漸遠(yuǎn)，閃爍的警燈給人一種形容不出來的莊嚴(yán)與肅穆，令人忍不住想起多日前的那一場“范圍清掃活動”。
本來圍在一邊指指點點的街坊鄰居們終于逐漸散去。
其中幾個大叔眼中既是遺憾，又是可惜，到底是因為這家足浴店正規(guī)而遺憾，亦或是覺得太正規(guī)，正規(guī)到他們都沒辦法支持，然后現(xiàn)在要倒閉了而覺得可惜？
或許他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喧囂的小巷口在經(jīng)過了一陣鬧劇以后恢復(fù)了以往的寧靜，鄰居們開始回到自己家里開始做起了晚飯。
橘紅色的夕陽照耀著這個小巷邊上，遙望遠(yuǎn)方天邊，陸昊竟覺得這夕陽是如此的悲涼，像極了最后的落寞。
他默默坐在門口的石頭上回頭望了一眼店面，以及“輝煌娛樂足浴”這幾個字，心逐漸地沉了下去。
幾個小時前……
他握著擴(kuò)音器，豪情萬丈地規(guī)劃著自己的未來，想象著開疆拓土，漂洋過海，身上仿佛散發(fā)著無盡光輝。
幾個小時以后，他被打回了原形，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一個即將完蛋，一無所有的小老板。
拿出手機，陸昊認(rèn)真地看了一眼。
想象中的蹭一波大熱度并沒有蹭到，除了零星一些小新聞的報導(dǎo)在播報一些片段以外，其他所有版面都是關(guān)于張雨涵和周冰妍的專輯之爭以及張雨涵的網(wǎng)絡(luò)邀歌，某某某流量小鮮肉已潛心寫歌……
而播報的那些片段，基本上都是“粉絲鬧事”之類的小新聞，還打上了馬賽克，點贊和評論數(shù)竟是寥寥無幾，很顯然這一波完全泛不起水花。
想象總是很美好，而現(xiàn)實卻是分外殘酷。
屋內(nèi)。
小麗，寧靖、沈胖子坐在沙發(fā)上時不時地看著外面。
電飯煲已經(jīng)跳停了，屋內(nèi)飯香四溢，菜也已經(jīng)做好了擺在桌上了，四菜一湯，看起來還算可口，小麗的水平還是可以的，至少對付兩大碗是沒問題的。
但是……
去沒有一個人上前叫陸昊。
他們就是這么看著。
不知怎的，空氣之中，竟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壓抑感。
小足浴店競爭不過周圍的大足浴店、資金儲備無法打長久戰(zhàn)，店面消防問題存在隱患……
一個個非?，F(xiàn)實的問題擺在眼前，而結(jié)局，似乎已經(jīng)注定了。
夕陽落山，晚霞變得血紅，周圍的路燈亮起一盞又一盞，巷外一陣陣喧囂的下班聲不斷響起。
那個身影就這么坐著，仿佛沉浸在什么情緒當(dāng)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dāng)飯菜都涼了的時候。
突然！
“媽蛋，小說騙人！”
“干！”
“……”
在一陣陣罵罵咧咧之中，三人看到陸昊猛地站了起來，隨后非常沒有素質(zhì)地對著旁邊的臭水溝吐了一口痰，緊接著走進(jìn)屋子。
“看我干什么！”
“該吃吃，該睡睡……大不了這幾天歇業(yè)整改！”
“你們以為這玩意能難倒我？我的公司要倒閉了？”
“不可能！”
“如果不來點困難的話，以后等我牛逼了，那幫記者不就沒素材寫了？縱觀歷史，跌宕起伏的人生才能被后人銘記，太過完美的人生，都只是史書一筆，索然無味……”
“……”
陸昊看了一眼三人，微微不屑地?fù)u搖頭，隨后給自己盛了一碗飯，開始狼吞虎咽毫無形象地吃了起來。
寧靖和沈胖子對視一眼，隨后攤了攤手……
本來準(zhǔn)備安慰的話似乎用不上了？
………………………………
夜深人靜。
或許是天氣越的悶熱，又或許是想到未來自己前途暗淡，壓力倍增……
躺在沙發(fā)上的沈胖子輾轉(zhuǎn)反側(cè)，卻怎么都睡不著，就算開了電風(fēng)扇也是心煩意亂。
在燕京這么呆著也不是辦法。
要不……
回老家？至少在老家，自己還有一口飯吃。
人有時候不得不給現(xiàn)實低頭。
低頭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
當(dāng)做出這個決定以后，他竟悵然所失，特別是配上不遠(yuǎn)處沙發(fā)上寧靖呼嚕聲震天，他心中更是煩悶。
這狗東西欠了這么大一筆債，怎么這么能睡？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處境很糟糕？
煩躁之下，他把自己的臭襪子往寧靖那邊一扔，索性他走出房間，來到大廳打算喝口水……
就在他剛走出的時候……
他聽到了一陣非常細(xì)微的聲響，似乎是絮絮叨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他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大廳有一盞老舊臺燈就這么亮著。
臺燈下是……
等等！
這……
沈胖子擦了擦眼睛。
隨后，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昊正在看著《音樂入門》，并且一邊做筆記，一邊正在努力念著節(jié)拍。
他時而皺眉，時而舒展。
仿佛沉浸其中，不受這個世界的任何影響。
而筆記，則是寫在宣傳頁的空白處……
等等！
他是在……
他是在學(xué)樂理知識？
沈胖子一愣。
他不會把自己吹牛逼的話當(dāng)真了吧？真的要給張雨涵寫歌？
可是！
這！
這家伙對音樂一竅不通啊！
而且這家伙天分比自己都要差，明明很好理解的東西，到他這里，起碼要學(xué)個兩三遍才能理解啊，更重要的是，音樂這玩意，多少人小時候就在學(xué)，學(xué)個十年二十年才初露鋒芒，而陸昊這年紀(jì)了……
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現(xiàn)在的時間成本，可比年少時候的時間成本要大得多??！
搬幾塊磚都比弄這個好……
沈胖子嘴角動了動，本來打算說點什么讓他打消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但是在看到陸昊這份用心勁以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最終……
沈胖子搖搖頭，又回到屋子里躺著。
只是，這么躺著，心中越發(fā)地開始不甘心起來。
難道，我這輩子就這么完了？
他突然這么自問自己。
想到陸昊努力學(xué)音樂，真打算給張雨涵寫歌的操作……
明明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但是……
不知怎的，竟是不可笑了？
………………………………………
當(dāng)天邊露出些許魚肚白，垃圾車開始忙碌的時候，編劇寧靖從睡夢中醒來。
醒來以后，發(fā)現(xiàn)自己舌頭干干的，似乎有些臭味。
隨后……
“草他大爺！誰他媽的臭襪子！”
“草！”
“嘔，嘔！”
“……”
當(dāng)看到一只濕漉漉的臭襪子，又想起昨晚那個吃臭豆腐的美夢……
他感覺自己要瘋了！
隨后胃部痙攣抽搐，一陣干嘔……
干嘔完了，一把踹醒沈胖子，數(shù)不清的文明用語就往胖子臉上砸。
而被吵醒的沈胖子也是起床氣賊大，拿著另外一雙襪子就撲了過去……
小麗則是無奈地看著吵吵鬧鬧的兩人，又看著賬戶余額與關(guān)閉的大門，憂心忡忡。
今天過后……
明天連買菜的錢都不夠了。
現(xiàn)在聽陸昊的意思說消防可能有隱患，店里需要關(guān)門整改。
這算是徹底斷了最后的希望??！
她懷揣著夢想來到大城市闖蕩，憧憬著大城市的燈紅酒綠，希望未來能在這個大城市買房結(jié)婚，成為村里所有人羨慕的城里人，甚至剛裝修完足浴店以后那種興奮的情緒和美好幻想都是歷歷在目……
而現(xiàn)在……
她臉上泛起了些許苦意，目光再次看了一眼前方……
這該怎么辦??！
就在所有人都在各懷心思的時候……
不遠(yuǎn)處……
一陣磕碰的旋律響了起來……
小麗聽到旋律以后一愣……
正在互相撕扯的寧靖與沈胖子也是一愣……
下意識地……
他們看向旋律聲響起的方向。
陽光照耀下的窗邊。
他們看到戴著眼鏡的陸昊坐在椅子上抱著那剛修好的破木吉他，輕輕地勾著琴弦。
磕碰的旋律，在他周圍回蕩著……
他閉上了眼睛，嘴唇念叨著什么東西，隨著念叨后，他磕碰的旋律緩緩?fù)Ｏ隆?p> 不算唯美，但卻又，不像是胡亂的編曲。
他的腳下……
全是亂七八糟紙團(tuán)和宣傳頁。
突然，幾張宣傳頁被風(fēng)吹了起來，寧靖和沈胖子三人看到本來非常顯眼的開業(yè)酬賓這幾個字旁邊堆滿了圈圈叉叉的音符……
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后。
陸昊睜開眼睛。
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好像還缺點什么……”
他自言自語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有著些許遺憾。
他的記憶深處……
似乎有一個聲音在這么不斷地回蕩著……
那個聲音空靈而又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