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只羨鴛鴦不羨仙

　　　　說這《鐘呂傳道集》是書，其實更像是小冊子。

　　前后共十八章，每章多的兩千字，少的只有幾百，以問答形式記述，其中呂洞賓問，鐘離權(quán)負(fù)責(zé)答。

　　若粗略瀏覽，一炷香該是足夠了。

　　但楊書一邊閱讀，一邊研習(xí)，同時結(jié)合自身的修煉感悟，兩相對照，慢慢體會。

　　過了小一個時辰，也只看完一半。

　　還特別費神……

　　其內(nèi)容艱深，可見一斑。

　　楊書也曉得修煉之事，最忌諱操之過急，便在看過第九章【龍虎】之后，將這小冊子合起。

　　靠在椅背，合起雙眼，細(xì)數(shù)自己的收獲。

　　不多時，覺著好笑，幾乎笑出聲。

　　“這小冊子，倒還真的補足了短板?！?p>　　楊書的修為有什么短板？

　　自然是基礎(chǔ)不牢！

　　這個基礎(chǔ)，倒也不是說法力虛浮，修為不穩(wěn)。

　　而是對修仙這事兒……缺乏最起碼的基本認(rèn)知。

　　現(xiàn)在修行的兩門功法，其一為正統(tǒng)道法太上明鑒真經(jīng)，其二是追求逍遙游的神游之術(shù)。

　　前者有諸般妙用，還很適合用來打基礎(chǔ)。后者更不用說，直指成仙之路。

　　都是頂級，甚至絕品的功法。

　　但是吧……

　　太上明鑒真經(jīng)還沒開始練，就抱上了西王母的大腿，法力都是直接漲的，根本沒有過程。

　　神游之術(shù)就更不用說，老君親手煉制的五層寶丹，彈射起步，直接到了大成邊緣！

　　所以直到現(xiàn)在……

　　說來慚愧，楊某人連修仙是什么，怎么修，乃至修成了會怎么樣，都沒有比較基礎(chǔ)的，系統(tǒng)的認(rèn)知。

　　這話，說出去絕對被人打死。

　　憑什么別人艱難起步的時候，你這廝就已經(jīng)走到終點前了？

　　真是……太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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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這鐘呂傳道集，就分門別類的闡述了修煉基本原理。

　　這個科普，讓楊書受益匪淺。

　　也解開了他的諸多疑惑。

　　其中就包括大境界的劃分。

　　在這第一章【真仙】，鐘離權(quán)便給呂洞賓講了，世上的仙有五等。

　　天神地人鬼。

　　其中鬼仙最低端，雖然某種意義上……也能得長生。但終歸只是陰神，興許能去地府做個雜役。

　　本質(zhì)依然是鬼！

　　除非已經(jīng)是陰魂，不推薦任何人走這條不歸路。

　　而比這強點的，便是人仙。

　　但人仙不離于人，其實只是長壽些，不能得大逍遙大自在。

　　人仙的基礎(chǔ)上再修煉，便能成就所謂地仙，也常被稱為陸地神仙。

　　用鐘離權(quán)的話來說，便是“唯以長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間者”。其僅止于不死，是為小成之法。

　　但也能被冠以“仙”這個名號。

　　從這里再往上，還有神仙，天仙。

　　楊書砸吧砸吧嘴。

　　傳道集所栽，那呂洞賓自己都說，“天仙未敢望矣”，想來八仙，多半也只是神仙境界。

　　再往上還有一層天仙呢。

　　天仙再往上，指不定還有什么……

　　不過這一節(jié)的科普，還只是小事，真正引發(fā)他思考的，其實是第三章。

　　【天地】

　　從表面上看，這一章中，鐘離權(quán)是傳授呂洞賓的法門。

　　借天地之機修成八卦卦象，使體內(nèi)陰陽調(diào)和，從而長生不死，脫質(zhì)成仙。

　　但以楊書如今的見識，卻能看到不同的東西。

　　這一章指出的，不僅僅是人的成仙路……

　　也是天地的成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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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

　　一睜眼，就看到哮天犬蹲在桌上，吐著舌頭大喘氣。

　　楊書虛眼看它，將其托起，又放到地上。

　　說道：“你是狗，不是貓！別跟貓一樣跳來……”

　　一句話還沒說完，分明小奶狗大小的哮天犬，便蹬起后腿，唰的跳到了桌上，險些撞翻他的筆筒！

　　楊書：“……”

　　“汪！”

　　“行吧行吧，不管你了?！?p>　　“汪嗚……”

　　哮天犬滿意了，麻溜的臥到當(dāng)中，正趴在那本鐘呂傳道集上。

　　“哈哈，你倒會找地方！”

　　楊書摸他兩把，眼睛往外邊看，小聲說道：

　　“有人來了?！?p>　　“汪……”

　　嗯，哮天犬果然發(fā)現(xiàn)了。

　　也是，有些時候，這狗比天眼都好使。

　　天眼還不能全天候開啟呢……

　　之所以沒什么反應(yīng)，是因為這次來的，是個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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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平時，也這樣和它聊天嗎？”

　　房中突兀的響起一個聲音。

　　楊書好像嚇一跳，回頭看去，卻是見著一個女子。

　　是那面攤的老板娘。

　　在那次面對面交流，楊書坦誠，自己知道其出手幫忙之后，這位便也懶得掩飾自己高手身份。

　　但像這樣唐突的闖入自己家，卻還是第一次。

　　楊書沒回答她的問題，左右看看，很驚訝的問道：

　　“你怎么進(jìn)來的？”

　　老板娘指指窗戶：“你沒關(guān)好?！?p>　　楊書抿抿嘴，三步兩步跑過去關(guān)上，氣咻咻地言道：

　　“你該走正門的……還是說，高手都喜歡走窗戶？”

　　他背過身的時候，老板娘嘴角微翹。

　　似乎覺著……這么作弄楊書比較有趣？

　　哮天犬嗚咽一聲，拿爪子捂住了臉。

　　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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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人做好，楊書拿出那壺好茶，沏了一杯：

　　“你運氣不錯，除了送茶來的冤大頭，還是第一個喝到好茶的！”

　　老板娘聞聞，點頭說道：“確實是好茶。”

　　坐定后，楊書大咧咧問道：“姑娘此番前來，略顯突兀，可有什么要事？”

　　“我是來告訴你……往后不會有人來殺你了?！?p>　　“哦？”

　　楊書這次是真的有些驚訝：“我那一千兩的花紅沒了？”

　　“嗯?！?p>　　“啊……那還真是個好消息，這些日子始終提心吊膽的，酒樓都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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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搓著茶杯，看向有氣無力的哮天犬。

　　突然問道：“你很孤獨？”

　　楊書微微挑眉：“為什么這么問？”

　　“我看到，你在和狗說話。”

　　哮天犬聽個清楚，打哈欠，翻個身，到另一邊去睡了，還哼哼唧唧的。

　　老板娘聽不懂，但楊書卻明白，哮天犬可不是在說好話。

　　約莫是這么個意思：

　　“小爺是普通的狗嗎？那是天下第一神犬！不識貨！”

　　楊書搖搖頭。

　　往常去茶樓，偶爾會將發(fā)財交給安老板照顧。

　　看來那些日子里，小奶狗沒學(xué)到好東西。

　　倒多了不少臭毛??！

　　卻還是說道：“發(fā)財不同，它很聰明，能聽懂我說什么，還會回答?！?p>　　老板娘眼睛眨了眨，明顯不太信。

　　大概是心情不錯，她還開起了玩笑……雖然從神情上看不出來，但她的確在開玩笑：

　　“那說來聽聽，你剛才在和它聊什么？”

　　“聊的內(nèi)容就厲害了！”

　　楊書“哼哼”兩聲，迎著那雙饒有興致的眼睛，說道：“我們在討論，人能不能成仙！”

　　哪知，老板娘聽到這話，卻非常篤定的說道：

　　“不能！”

　　楊書頓了頓，輕輕點頭：

　　“的確不能?！?p>　　……

　　鐵拐李能發(fā)現(xiàn)這世上仙門未開。楊書比著八仙，自然有著差距?？伤麑Υ耸?，卻也不是一無所知。

　　接近大成的神游之術(shù)，畢竟不是白給的。

　　如果覺著這法術(shù)，只是讓陽神出竅，再加上跑的快一點，未免小瞧了老君……這可是從道德經(jīng)中摘出的法門。

　　陽神視野，比肉眼要廣闊的多。

　　加上一只天眼，楊書只要不是傻瓜，總能看到一些玄機。

　　【這天地之間有大限。不許凡人飛升成仙】

　　上古時代，那些搬山填海的強者，也只在此世留下許多傳說，繼而化為黃土，不復(fù)存在。

　　沒見那鐵拐李下得界來，便是老君親傳，也要受到諸多限制。

　　皇宮與青牛一戰(zhàn)，雖然場面也不小，但于神仙來說……終歸是小氣了些。

　　楊書現(xiàn)在知道，他們的本事，應(yīng)當(dāng)都被限制在人仙層次。

　　連地仙都不是……

　　想想還挺憋屈的。

　　這是天地大環(huán)境！

　　但若只從理論上講……倒也不是沒機會改變。

　　按傳道集第三章，若能借助八卦，使天索于地，地索于天，直至天地相交，再加陰陽調(diào)和，便踏上了正路，有機會得道飛升。

　　這是走上仙路的第一步……

　　于人如此，于天地亦如此。

　　而人成仙之艱難，與開天地仙門之艱難……大概就是人與天地的差距。

　　通俗的說，天壤之別，云泥之別。

　　所以，這只是理論而已！

　　因為沒人能真正的改天換地。

　　換句話說……別想了，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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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轉(zhuǎn)而問道：“你若想尋仙道，那我勸你……還是絕了這個念想。”

　　楊書小口喝茶：

　　“別當(dāng)真，玩笑而已，你想想，我跟條狗聊天，能說什么正經(jīng)話？”

　　哮天犬精神了，不睡了，跳下桌子氣哼哼的出門。

　　老板娘側(cè)過頭，掩飾笑意。

　　楊書也笑：“世人只道神仙好，功名利祿忘不了！可我是不想當(dāng)神仙，也不求功名利祿?！?p>　　“哦？那你想要什么呢？”

　　老板娘反倒好奇了：“人生在世，總會想要點兒什么吧？”

　　“我?。课蚁胂氚　羞b人間沒煩惱，只羨鴛鴦不羨仙？”

　　“只羨……鴛鴦，不羨仙？”

　　“哈哈，說笑，說笑?！?p>　　楊書笑著打哈哈。

　　主要是這詩前半句他給忘了，隨口一編。也不知道老板娘是不是聽出來了……

　　部成想，老板娘似是沒注意他這胡編亂造，反倒比較在意這最后一句。

　　俏臉微紅，喃喃自語……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眼見氣氛有點尷尬，楊書抿抿嘴，打算換個話題。卻又眉頭一皺。

　　天眼瞧見厲江，穿著便服往這邊走，看樣子是特意來尋自己。

　　“今天是什么日子？”

　　楊書揉揉眼睛。

　　再回頭，那老板娘已沒了身影。

　　只余尚溫的茶杯，還有撲棱棱動個不停的窗戶。

　　楊書抿口茶，去給厲江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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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厲江也熟稔了，干脆省略了不必要的寒暄。

　　便笑著問道：“厲兄春風(fēng)滿面，可是有什么好事？”

　　“可不是嘛！厲某專程來通知，早間，大理寺的公函下來了，那戶部侍郎范統(tǒng)，今天就要問斬！”

　　厲江呵呵一笑：“那老東西，砍頭算是便宜他了！怎么樣楊先生，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楊書：“……”

　　合著是這么個事兒?。?p>　　莫非花銀子買我人頭的，是這位素未謀面的戶部侍郎？

　　嘖，這般人物，落得如此下場，倒也死得其所。

　　青牛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但楊書還是搖搖頭，拒絕了厲江的邀請：“敬謝不敏，那場面，著實沒啥可看的?！?p>　　厲江嘿嘿一笑，好像有些尷尬：

　　“確實哈，是我以己度人了，先生對這種事，應(yīng)當(dāng)沒啥興趣……但畢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咱們?nèi)c祝一下？”

　　楊書聞言，微微挑眉。

　　厲江哈哈一笑，拍拍胸脯：“走！葳蕤軒，我請客！”

　　話音剛落，便突兀的捂住脖子。好似被什么驚到。

　　“嘶……怎么有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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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遠(yuǎn)的地方，隱娘瞇眼看著遠(yuǎn)處的厲江。

　　喜鵲喳喳叫兩聲，繼而口吐人言：

　　“要不咱嫩死這姓厲的吧！忒也討厭！”

　　“……”